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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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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3日
上午九点多钟,汪慧从外面回来,脸上有怒气:“靓妹,你家人还没给你打钱。”
我立刻再装害怕颤抖:“我,我再打电话催……”
“是你开口和他们说,还是我开口和他们说?”汪慧的表情很可怕:“如果是我开口,就不是三千五千能解决的事了,至少得一万。”
我自然说“我开口”。
打电话催促完毕,汪慧的脸色好看了些:“今天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今天还没把钱要出来,我就把你的手机关机,先饿你三天再说。”
我和萧焰仍旧到厨房去做饭。
我一片片地洗着菜叶子,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章辛余立刻过来,把我和萧焰带到一个房间里,让我们不要出声。
我觉得自己的心立刻跳动得前所未有的快。
他们一直不去开门,敲门声却一直没有停。
汪慧进来:“待会儿可能会有人问你们话,该怎么说你们自己都知道,靓妹,我给你机会。”
门打开了,进来的是警察。
2月13日上午十一点三十分左右,我获救了。
我想哭,可是又忍住了,我知道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不能哭。很冷静地配合法医验了伤,指认动手打我的汪慧和章辛余,回答公安机关的问话……
救我的是广东省中山市悦来南派出所的警察。
从中午一直到凌晨一点,时间在录口供、写报案材料、被害人陈述、签名、按指印、给证物拍照中过去,派出所的人说,我爸爸在市公安局,已经通知他了。
我彻底放松下来。
录口供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我觉得很有趣,但又很难过的事。
我说,他们强迫我背书,背不下来就要体罚。
负责录口供的民警随口问:“是不是‘羊皮卷’?”
我惊讶:“您怎么知道?”
民警笑:“打击传销,都不知道收上来多少本了……”
关在那个“顶王居”,整天唱歌、推销、洗脑的十几个大学生也被带到了警局,立刻有人说自己也是受害者。
派出所一楼的大会客室里,我作为本案的受害者坐在木质的沙发上。
隔壁的房间里,他们作为受害者兼嫌疑犯坐在椅子上,两位民警坐在门口看守着。骗我的“天使”杨希在其中,而汪慧和章辛余被单独羁押了。
我去问那两位民警:“明天我就要走了,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他们。能不能让我和他们说说话,问他们几句话?就当是为这个噩梦做个结束。如果这个要求违反了你们的规章制度的话,那就算了……”
那两位民警用看傻子的眼光看我:“他们骗了你,和他们有什么好说的?这些人我们见得多了,都被洗脑,骗光了自己的亲戚朋友,而且里面说不定有传销组织的卧底……”
我点点头:“我知道,我是为自己问的,不是为他们。如果不问出来,我真的会惦记一辈子。”
民警让我进去了。
一群人问好,问我吃夜宵没。
我觉得很难过,这些人,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毕业生,有的上的学校比我的学校还要好。
“你们都说自己是受害者,可是你们就真的那么无辜、没有一点责任吗?我只被关了七天,七天中我想尽一切办法逃,向外界求救。你们在这里的时间都比我长,难道没有一个人想着要逃出去?”
“你不知道,你太天真了,根本逃不出去……”
“看守你们的人只有两个,你们这么多人一拥而上,难道制服不了两个人吗?起码在我被非法拘禁的七天里,你们没有一个人向我表露出‘我也是受害者,我想逃走’的意图,连一次也没有。”
他们不作声了。
“你们都给人家跪下来擦地,有人问我,是不是跪不下来呀?我告诉你们,我就是跪不下来,那又怎么样?我连我家祖宗祠堂的地都没有跪下来擦过,凭什么给你们跪下来擦地?你们就跪得那么心甘情愿、跪得那么舒服?”
我问完之后,站起来走了。其实我很想吼出来,可是嗓子里竟然有些哽咽了。
走出这个房间的时候,我很文人酸气地在心里默念一句顾城的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然后觉得自己真俗。
以前,我一直以为,像自己这么怯懦胆小的人最后是会拿一张卑鄙者的通行证的,谁知道事到临头,我竟抱住了高尚者的墓志铭不撒手。
后来,爸爸很郑重地对我说:“我除了担心你的安全外,就是担心你打电话给你的同学朋友,骗她们来了。那样,你在人家面前,可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