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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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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为了赔罪,二来为了问徐娜关于保险的事情,晚上平安请了徐娜去复茂吃小龙虾。
“娜娜,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寺庙里拜拜呀,最近也忒倒霉了点。”平安用手遮住半张脸神秘兮兮的对这坐在对面的徐娜说。
“拜托,你有信过菩萨么?平时不见你烧香,出了事了才想起来烧香,人家观音都懒得理你。”徐娜冲她翻了个白眼,一抬手,对着服务生招呼道,“哎,我们这里再来两盘十三香的。”
“你没吃中午饭么?这么能吃?”平安脸都绿了,两份十三香小龙虾差不多要上百了。更可恨的是,眼前这个比她能吃一倍的人,身材居然瘦的象根棍。
“瞧你那小气样子,我都从金茂88楼的标准降低到复茂小龙虾了。是谁说今天弥补我心里小裂痕请我吃饭的?”徐娜一边埋头猛剥虾壳,一边数落她。
“好好,你随便吃,可劲吃。对了,娜娜,你的车买过保险么?”平安总算想起自己是来干吗的,忙十分谄媚的剥了个虾递到徐娜面前。
“还说呢,我才买一周的车,根本没来得及上保险的。”徐娜也不客气,直接张口咬了过去,嘟嘟囔囔的说。
平安的脸又绿了,深呼吸一口,努力在心中计算自己到底有多少财产,越算越是心寒,她悲哀的发现,除了银行那4万元不到的存款外,她可以说是一穷二白,身无长物。
“安安怎么了?”见她脸色越来越白,徐娜出言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快吃,冷了就腥了。”平安忙收敛心事对徐娜笑笑。
“安安,你要真的有难处就直说。若是钱不够的话,修理的费用还是我先来出吧。你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再给我。”徐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忽然很认真的看这她说。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她急得忙摆手。
“安安,我们认识多久了,在同一个城市已经快三年了,如果加上以前在网络上认识的时间,到现在已经6年了吧。”
“是呀,时间过的真快。”她点点头。
往日种种浮上心头,其实她和徐娜的友谊也可以算是传奇的。两个天南海北的女孩,在一个网络游戏中相逢,然后成为了朋友。最后竟都跑到了同一座城市里发展。一起住过小黑屋,一起为了工作而大伤脑筋,一起见证了彼此的悲喜。
曾经一度认为这便是她的生活了,平淡而愉快。然而有一天,徐娜带着她那个相貌平平却温柔体贴的男友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才惊异的发现,原来只有她一人固执的留在了原地。后来,徐娜说要准备结婚了,两人买了房子,买了车子,搬了出去同住。她心里有种被徐娜远远抛在了身后的感觉。看着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心里总会莫名生出几分伤感来,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她又是一个人了。
“平安,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徐娜一张放大了的俏脸都快要贴到她鼻子上了。
“有啦有啦。哎,你刚刚在说什么?”她惊的忙往后仰了仰身子,赔着笑脸问。
“平安,你绝对有问题。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那双大眼睛,直直看进她的心中,让她没来由的有点慌。
“好吧,我又被雀斑男给报复了。手上硬被逼着塞进了两个游戏项目,这下我是又死定了。”她避重就轻的捡了这件事情来说。徐娜年底就要和男友结婚了,又在乱新房装修的事情。她自己的问题还是留给自己好了,说出来徒增大家烦恼,又何必呢。
“你呀,你又怎么得罪他了。你这个脾气呀,怎么那么多年就不见改一改呢?”
“没办法,天生就是这么个脾气,偏偏又遇上了一个总以为自己是个主管有多了不起的小人。”她无奈的冲徐娜笑笑。
“哎,你干脆换家公司吧。以你现在的资历要找一份和现在收入不相上下的工作,其实也不算很难。”徐娜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我不甘心呀,凭什么我要对这种小人退让。”她举起杯子和徐娜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冰凉的啤酒顺着喉咙,一直凉到了心里。
“真不知道该说你勇敢好,还是该说你倔强的近乎愚蠢。”徐娜摇头叹气,“我说平安呀,你还真是不适合在办公室里生存的那种人。不会偷懒,太过直接,又太过倔强,还牙尖嘴利的,以后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呀,要不自己干,要不干脆乖乖赶快找个人结婚算了。”
“结婚哪里哪么容易的。”她对徐娜翻了个白眼。
“那是因为你不给别人机会,也不给你自己机会吧。我说平安,你不能因为一个人而否定了整个世界和自己的人生。你也是快26岁的人了,老大不小了。你总不能永远把自己包在个壳里吧……”
“娜娜,娜娜,你手机在响了。”嘈杂的环境中,亏她还能听到这微弱的铃声,忙出言打断正打算滔滔不绝的徐娜。
平安其实挺感谢此刻给徐娜打电话的人的。她其实很怕被别人叨叨,无奈徐娜说的对,自己实在无法反驳,只好这么忍着听着。
“哎?你在哪里。…… 啊,不好意思呀,我给忘记了。我马上过来。……没关系的。是和安安在一起,你再等我一会。”徐娜挂了电话,忙一边招手叫买单,一边和她解释道,“不好意思,安安,我忘记我家那位今天出差回来了。人都在家里等我了。”
徐娜风风火火的擦手收拾东西,结账的时候硬是抢着给了。平安本来挺不好意思自己说请客却叫别人付钱的,结果,她徐娜眼睛一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说:“就你那点银子,还是攒着付修车费吧。”平安的气势立马就灭了,由得她十分潇洒的抽出粉红色的票子拍在桌上。
这个城市的夏天,连空气都是粘稠的,夜风拂过脸庞,一阵的湿热,丝毫不见半分清凉。衣服湿湿的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她是怕热的,记得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时,才是4月底,天气就已经到了30度。一下飞机便觉得,那风中的湿热裹住喉咙,连呼吸都困难。接下来的三天里,她热的什么都吃不,整日里只吃刨冰。那个时候,他笑她说,“看起来挺壮实的呀,怎么那么娇气,这么点热度就受不了,那你到7月时不是要直接打道回府了。”
后来,7月到了,她固执的留在了这个超过35度的城市里,而他却早已不在身边。
徐娜说的对,她是倔强到愚蠢的人,心都不在自己这里,还非要留在同一个城市里证明什么呢?证明她平安离开了任何人都能过的很好?
恍惚间撞到了迎面过来的人,手中包了小龙虾的塑料袋落了地,红红黑黑的汤汁在地砖上蜿蜒,亮晶晶的红油反射着冰冷的霓虹,诡异而闪亮。等她反映过来应该说句对不起时,那个被撞的人,早已经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她抬起来看那夜空,紫红色的天幕被高楼切成不规则的图形,一颗星星也看不到,只有一弯淡淡的月,孤零零的飘在快速移动的薄薄云雾中,光线微弱,明明灭灭似在虚弱的喘息。
夜间的地铁没有了白天的拥挤和热闹,车厢里空荡荡的。哐当哐当的声音极有规律的重复着,车顶的灯光照的什么东西看起来都是煞白的。她把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拨通了家中的号码。
“妈……”才开口便被自己哽咽的声音的吓了一跳。
“安安?怎么了?”每个当母亲的都是那么敏感么?她才开说了一个字,她便知道她不好。
“没怎么,好久没打电话回家了,问问你和我爸好不好而已。”她忙揉了揉鼻子,坐直身子,让自己状态好一点。
“真的没事?刚刚怎么鼻音那么重,感冒了?”
“真的没事,你别老一惊一乍的,你要这样我都不敢打电话回家了。家里还好吧……”
平安拉拉杂杂的母亲闲聊,关于撞车和十万欠款的事情从心中到喉间转了千百次,终是没有说出口。
母亲依旧例行公事般碎碎念,问她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结束这种飘一般的生活回家,数落她怎么对自己的人生大事半点不上心。她平日里听到就怕的立即找借口挂电话的话题,今天却是乖乖的哼哼哈哈的听着母亲唠叨。
电话一直从地铁里,打到了走回租住的小区门口。夜风渐渐有了一丝凉意,平安拍拍自己的脸颊,深深吸一口气,接着张大嘴巴用劲全身力气的尖叫着吼出去。满意看着小区里噪音监测电子版上的数字跳到90,然后在附近住户伸出头来骂人之前落荒而逃。
一切都会好起来,坚强的人总能拯救自己。一路听着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平安对自己默默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