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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陆夫人的生辰宴午后就结束了,只不过应酬宾客还得持续很长时间。中午时陆宁吃了陆夫人叮嘱下人们准备的午饭,又偷偷倒了丫头们准备的姜汤,就舒舒服服睡下了——陆宁是真的累了,更晚上还有场戏要演,现在当然得休息好攒攒作戏的力气。

      沉沉的睡眠里,陆宁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她小时候的样子——或者说是书里的陆宁小时候的样子更恰当,因为虽然她们长了一样的脸,但那古香古色的景一看就是书中的。

      梦里的小陆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粉嫩嫩的裙子,手里抓着只风筝轮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突然,天上的风筝不知怎么回事落下来,落到院子里的桃花树上。小陆宁看着挂在树桠上的风筝,撇了撇嘴,踩着树下的石桌子就上了树。

      上去了,却下不来。

      “小姐!快来人啊!”

      一个比陆宁大三四岁穿着鹅黄衣服的女孩儿从屋子里跑出来,看到树上的陆宁吓了一跳,连忙边喊人边往树下跑。

      小陆宁那时已经顾不得风筝,趴在一根丫杈上动都不敢动,一阵风吹过,身子一摇晃,便直直落下来——其实那根丫杈并不高,但小孩子摔下来也不知会摔成什么样。

      “小姐!”

      那丫头那时已跑到树下,朝掉落的小陆宁伸出手。小陆宁掉进她怀里。她却仰面摔在地上,身体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轻响。

      “小姐,您没事吧?”

      小陆宁愣愣看着丫头,“哇”地一声哭出来:“呜呜呜,对不起!小翠姐姐,你疼不疼?”
      陆夫人和一群丫鬟婆子这时候也赶到这里……画面渐渐模糊……

      ……

      镜头又一转,是在一个房间里,已经长大的小翠和云瓶在商量什么。再一转就又到了陆宁熟悉的那个池塘边。陆纤纤带着她的丫鬟,在池塘边堵上了陆宁。

      “姐姐,今日敏之哥哥送了这根簪子,姐姐,你瞧瞧它好不好看?”

      美人玉手抚簪,本来是极风雅的,但陆宁却气疯了,她跺着脚,气急败坏:“哼!一根簪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也拿到我这炫耀!”

      “姐姐,你看看嘛。”陆纤纤轻轻拔下来簪子捏在手里,拉着陆宁的手往簪子上引,陆宁气得把手抽出来,对方却借着力推了陆宁一把,自己被反向的力撞得往后跌了几步,终于跌进了池塘……

      ……

      画面定格在陆纤纤脸上那诡谲的笑意,接着便越来越模糊,最后碎成雪花似的碎片,陆宁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现下已是傍晚,屋子里已经点了灯,窗外飞鸟归巢,零碎婉转的鸟鸣声和着屋子里烛花爆开的声音传进陆宁耳朵。丫头们大概是怕吵到陆宁睡觉,因此都出去了,屋子里除了陆宁外再没有别人。

      一股涩意像破堤的河水般从陆宁心脏排山倒海式的扑出来,传到眼眶,变成一丝强烈的酸意,在找一个出口。陆宁难受得捂着心脏弯下身子,想要哭泣,眼泪却怎么都流不下来——陆宁在原来的世界里有个秘密,她天生不会哭泣,没想到这个毛病也随着她来到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梦到的,是这个世界陆宁的记忆吗?”她轻喘着气,在心里问道。

      “是。你…你很难受么?”系统难得有些人味儿。

      陆宁却没有理,她继续问道:“我没有在小说里读过那些情节。”语气有些冷。

      “规则是这个世界会自动补充一些设定。有人来了。”系统回答完提醒道。

      系统声音刚落,门就被“啪”地一声推开,一个男子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他五十岁上下,穿着华贵,头发半白,半长的胡子倒是文气,像个读书人的样子,眼里却含怒带威,一看就久居上位。

      陆宁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就是自己那个偏心的便宜爹。

      陆夫人留下来的丫头跪在门外,见状连忙给身后一个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个丫头便趁人不注意,偷偷跑走了。

      “爹爹,您来女儿房间是?”陆宁也不下床,就倚着床头,哑着嗓子开口道。

      “你还有脸问我?!”男子指着陆宁:“纤纤是你的亲妹妹,你竟能对她做出如此歹毒之事!”

      陆宁靠着床咳嗽了几声,声音显得更加虚弱:“爹爹说的,女儿怎么听不懂……”

      陆丞相一时间有些怔愣,他看着眼前的大女儿,一时间有些陌生和违和。一直以来,这个女儿被他夫人养得骄矜跋扈,在他面前从来只有飞扬跋扈地顶撞的份,像头骄傲暴烈的小狮子,从来不认输,也从来不认错…还没有像现在这么脆弱的时候…

      外面已经全黑了,屋子里只点了不多的蜡烛里。陆丞相在昏暗的烛光里,突然觉得靠着床栏低头轻咳的大女儿瘦弱而脆弱。但这样的念头只晃了一晃,便被最疼爱的庶女在床上咳得满脸通红无比痛苦的样子覆过去了。

      “你还不认账了是吧?”陆丞相上前几步,指着陆宁道:“你明知你妹妹身体柔弱,却还要在这大冷天里推你妹妹下水,当真恶毒!”

      “相爷也知道现在虽是春天,却乍暖还寒,推一个女儿家下水当真是恶毒之事是吧?”

      陆夫人“啪”地一声推开另一扇门,径直走到床边,挡在陆宁面前冷声对陆丞相道。

      前厅宾客才尽,她忙得现在连晚饭都未用过,这个男人着急忙慌什么都不顾去看自己的心肝宝贝不说,现在竟然还有脸过来质问她的阿菀!他只看到那陆纤纤感风受寒,怎么不看看她的阿菀也落了水现下也难受得紧?!阿菀也是他的亲女儿!

      “夫人,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丞相一窒。

      陆夫人轻飘飘坐下来,将陆宁揽在怀里,柔声道:“阿菀,你来说。”

      陆宁又故作难受状咳了一声,抓着陆夫人衣角,轻声道:“原来爹爹是为这件事来女儿这啊……今日池塘边上,纤纤妹妹自己不小心跌进了池塘,她的丫头云瓶以为是女儿推的,便也推了女儿入水……”

      陆丞相睁大了眼睛正要开口,陆宁状似委屈地耸耸鼻尖,便接着道:“说到底还是云瓶那个丫头眼睛不好使,脑子也笨,当时妹妹身边跟着云瓶,女儿却孤身一人,不远处还有五殿下和众多宾客,她怎么会觉得女儿会蠢到作茧自缚当着她面推妹妹下水呢?”

      陆丞相一时有些愣住,其实这件事情本身疑点很多,陆纤纤的小伎俩也容易识破,只不过每个人心里有所偏爱,再加上他们心里早就为两人打上或好或坏的标签,所以下意识会偏袒性地忽视一些东西罢了。

      人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陆宁却把陆丞相下意识忽视的东西光明正大点破了。

      “这……”陆丞相有所犹疑。

      陆夫人冷哼一声道:“相爷,我的阿菀也落了水,受了风寒,现下晚饭没吃,连大夫都没有。这桩公案相爷现下既知道了,也该给个说法吧?相爷,容妾身提醒,阿菀是当今皇后的亲外甥女,也是未来的皇子妃,可是受不得冤。”

      陆夫人话一落,陆宁咳得更厉害,脸颊也隐隐发红。

      陆丞相看着陆宁瘦弱难受的样子,觉得既新鲜又隐隐不忍——陆宁从前总是横冲直撞的暴脾气,陆丞相从未见过她现下这副低眉顺眼又脆弱的样子。

      他沉默几瞬,开口道:“来人。”

      有人上前,他吩咐道:“将二小姐身边的丫头云瓶打二十家法……”

      罚得不轻不重,陆夫人便重重“咳”了声。

      陆丞相只得接道:“然后发卖出府!”

      “是。”

      下人领了命下去,陆丞相自觉尴尬,想找个台阶下,便道:“夫人,现在可以了吧?也到了用饭时候,夫人随我去饭厅用饭?宁儿这里有下人照顾,出不了错。”

      “相爷自己去用吧。”陆夫人不冷不热道:“阿菀身子还不好,妾身得看着她用了饭,再去请大夫呢。相爷为陆纤纤请遍京城大夫,也不知有没有给阿菀留一两个呢。”

      陆丞相自觉无理,又觉得陆夫人实在不知好歹,又愧又怒,便冷哼一声甩了袖子出门。

      陆夫人当时留下的丫头梅香早就吩咐小厨房准备了吃食,见陆丞相一走,便赶紧吩咐上饭。

      陆夫人见摆好了饭,便从身上取下一块玉牌,招来一个小厮吩咐道:“你拿这个玉牌进宫去找皇后娘娘,就说大小姐落水生病,请她为阿菀找位太医。”

      “是。”

      仆人领命下去,陆夫人端了碗银耳燕窝粥给陆宁,柔声道:“快吃。”

      “娘,你也吃。”陆宁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面上不由得带了笑。

      “好,娘也吃。”陆夫人笑着接过丫头递来的另一碗,吃了口道:“阿菀,以后也要像今日这样,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说出来,知道吗?”

      “嗯。”陆宁点头道——当然要说出来了,她这个便宜爹就吃装可怜这一套,在这个家里,如果装可怜能避开大部分麻烦还能让自己好过,那当然是怎么可怜怎么来了。

      宫里人速度很快,陆宁和陆夫人用了饭,太医便到了,皇后娘娘也派了人来问候。太医为陆宁诊了脉开了药,接了陆夫人的赏,便和宫人一同离去了。

      等太医去了,陆丞相才知道陆夫人竟然大张旗鼓请了太医,想发作又不得,只能作罢。
      夜色已深。

      陆夫人把梅香直接给了陆宁。陆宁在梅香的伺候下用过药,又熄了灯,陆宁舒舒服服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恭喜你了,一切很顺利。” 见陆宁总算闲下来,系统道。

      “这次只是侥幸罢了。她们没想到陆宁的芯子换了我,才会被打得措手不及。经过这件事,陆纤
      纤日后绝对不会用这么漏洞百出的法子了。”陆宁道。

      “那陆纤纤明明是陷害你故意跳下去,你当时为什么不实话实说?” 系统又问道。

      “我说了他就信么?他偏爱陆纤纤,我说了只会适得其反,还不如先趁机把我自己摘干净,再治治那个推我的丫头。”陆宁心情不错,便耐心解释。

      “你今日只是得了风寒,陆夫人为什么这么大张旗鼓给你请太医啊?”

      “你这个系统问题真多啊——她这是给自己女儿洗刷罪名呀,本来今日宴上陆宁推妹妹下水的恶毒之名都传遍了,但她却请了太医为陆宁诊脉,原因也是落水。连皇后娘娘都惊动了。宫里的事传得最快了,明天一早估计大家都知道陆宁落水生病,这样大家就要掂量掂量宴上事情的真假了。”

      陆宁解释完,又道:“我很好奇,陆宁有这样一位母亲,又全心爱她,陆宁最终到底为什么会落到那步田地?”

      “涉及盲区,系统无法解答。”

      陆宁:“呵呵。”

      陆宁打了个哈欠,系统便自觉不再说话。陆宁便渐渐进入了睡眠。

      倒是一夜无梦。

      城南质子府。
      主人书房灯火仍明,宿明堂一手执棋谱一手摆棋,房间一角放着一只精巧的银质鹤顶三足香炉,燃着淡雅的熏香,烟雾袅袅。

      房间里除了清脆的落子声再无任何声音。

      突然,宿明堂的左眼里传来一阵尖锐灼热的痛意。他左手里捏着的白子“啪”的一声掉在棋盘上,搅乱了主人刚刚摆好的棋局。

      痛意越来越深,仿佛要深入眉骨。饶是宿明堂能忍痛也不由得弯下身子。

      “公子!”从小跟着他伺候的仆人听到动静赶忙进来,看到宿明堂的样子一下子慌了神。

      “我…无事,不可惊动他人……”

      话虽这么说,仆人却看到青年微弓着身子,额上沁出了冷汗,他左手捂着眼睛,右手紧紧握着拳,白玉似的手背上崩出了青筋,想必手掌也被刺破。

      仆人猛地跪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公子,你就让我去请大夫吧!我偷偷的,保证谁都不惊动……您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啊……”

      “我说……不必…”青年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总算直起了身子。他左手还捂着眼,面上却已经再无痛意,朝仆人摆摆手道:“我已无事了,阿青,你下去吧。”

      阿青观他面上确实不像再痛的样子,但还是放心不下:“公子,明日,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青年点点头,阿青这才退出房间。

      宿明堂放下左手,烛光倒映在那只湛蓝若冰琉璃的左眸,似明灿花火燃于澄洁的冰川之下。这只眼下眼睑下,是一行清泪。

      他看着左手掌上沾到的温凉泪滴,兴味盎然地挑起了俊秀的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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