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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在这个不是市不是集的日子,街上很是热闹,道路两旁人很多,而且大家都抑首看向长街的另一端。听听人群中传来的窃窃私语,你就知道在这个冰雪初融的时节,容王府中的最后一个女儿,那个自小毁了容貌的三小姐,今天嫁给当朝的红人木大人了。无论是容王府的势力,还是木大人的地位,这杨婚礼都是会是隆重的,更加上这个路人皆知的丑娘子,这婚礼便被说成了传奇。
      荆心同看着自己的长发在脑后梳成了发髻,看着镜儿把珠花轻轻地插上,她的心中苦笑,这圆润的珠宝并不能掩去她脸上的伤,反倒凸显了它。镜儿拉着她坐下,又再拿起胭脂水粉,荆心同闭上眼睛,感到她细细地把粉的扫在左边的面颊上,又为自己带了面纱,穿上大红的嫁衣。起身来到镜前,自己也恍惚了,这是怎样的喜气啊。
      耳边传来了镜儿低低的抽泣声,她拉起镜儿的手,擦去了她的泪,
      “傻镜儿,别哭啊。刚刚扑好的胭脂,你莫再引我哭了,我觅得了良缘,你不该为我喜的么?”
      话间一串泪也滑落,只是隔着面纱无人看见。
      “小姐为何狠心不带镜儿?”
      “镜儿,你今年也二十一了,若不是因为我,你早已是娃娃娘了吧。有才,等了你八年,你还要他再等么,难道要他等到白发?……镜儿,成亲才是一个女子的归宿啊,只有这样才算是有了自己的家。从今往后我也有了自己的家,难道还霸着你不成么?我已经同母亲说过了,选个吉日为你们作主成亲。……镜儿成亲后,你同有才莫要留在府中,无论母亲待你如何的好,在这里终是下人。……这些银两于我也无用,你拿去,找个小镇安定下来,生养一群儿女,就算清苦些,总是自由的,……把我和容府只当作你曾经的记忆吧,不要再想了。镜儿记得,成亲后就离开!”
      镜儿与她同处十二年,就如她的姊妹一般,日夜相伴,或者比姊妹还要亲些,如今便是离别了。怎么不想带上她,可是带不得啊,知父莫若女,她知道父亲心中的打算,她只身一人去木府,便是要断了父亲监视木衡易的念想,她能为父亲做的就是嫁到木府。且,她要为镜儿想着一个的出路,不要她混在这权力的争斗中,白白的做了牺牲。
      着了大红嫁衣的荆心同,由母亲牵着来到了前厅,她要在这里等她的夫君来迎娶她过门。

      花轿中大红盖头下,荆心中听着迎娶的锣鼓,心里空落落的,自踏上这红红的花轿,她便感到忐忑,在不安什么呢?是怕自己会想念父母,是担心今后要面对的另一种生活,还有就是这张脸。双手抚上颈项间的龙凤佩,想起前日里母亲给她时说的话,母亲说它是一份祝福,一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祝福,母亲说它是一份约定,一份生死想随患难与共的约定。她的姻缘是这样的么,会如母亲的祝福一般的美丽么?
      荆心同由喜娘牵着,下了花轿,跨过了红红的炭盆,再由木衡易牵着来到大厅里,主婚人说了一些恭喜的话,然后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进洞房。接着木衡易便去招呼客人,新房里就只留了荆心同,她从大红盖头下看着地面,听着丫头进进出出的脚步,盼着又怕着夫君的到来。
      坐了多久?有一个多时辰了吧,她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等着她的夫君来揭了她的盖头。她的后背酸痛,双腿也有些麻木了,她想如果镜儿在身边就好了,也有人陪陪她。昨夜她只睡了两个时辰,现在轻松了下来,感到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又过了多久,好像已经睡了一段时间,耳边恍惚听到有人说,
      “老爷回来了,新娘子等的久了,快掀了盖头罢。”
      她的心绪一下都回了来,也紧张了起来,紧张些什么?昨日母亲一夜都陪着她,同她说了新嫁娘要明白的事,说了洞房里的事,她紧张的可是这些么?不待她想清楚,头上的盖头被掀起,眼前一亮竟叫她有些适应不来。
      “新人喝交杯酒。”
      喜娘朗声说道。
      荆心同一起身,竟向前栽了去。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她,是她的夫君。
      然后按着惯例,喝了交杯酒,吃了喜果,木衡易遣去了众人,新房里就只留了两个新人。
      “夫君……”她应说些什么的,可是说些什么呢?“夫君也累了吧,请,请早些歇息吧。”是要说这些的吧?然后呢?然后就是母亲说的那些了么?
      “不急,夫人先卸了凤冠除了嫁衣吧。”
      是了,就是母亲说的那些,先去了凤冠,除了嫁衣,然后就是床帏之事。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心绪,有些紧张,有些怕,好象还有些兴奋和期待。是啊,自那日里见了他,心中的兴奋和期待一日高过一日,他的温柔相待,他的体恤之情,都让她期待他会是个好夫君。
      此间,木衡易已唤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清秀伶俐的小丫头,
      “夫人,日后就由小翠侍候你吧。”荆心同点点头,她的确需要丫头打点她的生活,只是这些年都是镜儿打点她的一切,不知要多久才会习惯小翠。
      “小翠,先为夫人卸了凤冠吧。”
      荆心同坐在那里,想起昨夜里,母亲对她说的句句叮咛。母亲说为人妻有许多的不可,要样样记得了;母亲说万不可象她那样一腔的情爱都抛注下,只惹得满心的痛;母亲说他日,父亲定会为木衡易再配妻妾的,要她心里先有着准备,毕竟这个亲事是曲了木衡易的,……那夜母亲同她说了许多,字字刻在她的心头。
      忽的感到有人碰触了她额上的面纱,荆心同微侧过脸,
      “好了,小翠,你先去吧。”
      他的声音响起,她心中感激。待小翠关好房门,木衡易轻声说,
      “夫人,面纱也除了吧,你我已结为夫妻,不必避讳你的容貌。”
      她摇摇头,
      “多谢夫君体恤,只是这帕子心同已经戴惯了,一时倒不习惯没了它。再来,心同着实不想吓了府中的他人。”
      她说的句句是实话,在容府中,母亲总是嘱她戴好它,万不可离了面纱。
      “也好,不过,我希望有一天,只我夫妻二人的时候,你可除下这面纱!”
      “嗯,留心同一段时间吧。……夫君,心同也为你更衣吧。”
      她起身来到木衡易的身边,他很高,她的头只到他的胸间,她低着头不敢抬起。把手伸到他的颈部为他解扣子,这是第二次见着他,第一次也紧张,可是这次不同,这一刻她羞得很,以至手也微微的抖着,一粒扣子竟怎样也解不开了。
      木衡易笑笑,抬手自己解开了衣襟,转过身让她除了身上的大红喜服,这喜服是她亲手绣的,上面是一只盘龙,金光粼粼,呼之欲出。看着她轻叠那两件喜服的身影,一个念头进他的脑海,从今而后他便有了家。
      她缓慢的叠着,甚至想叠到天明,因为,她实在不敢想接下来的事啊。
      “夫人……”
      “夫君便叫我心同吧。”她想听他这样叫她,这样让她觉得很亲近。
      “好,心同,你若不倦,我们讲讲话吧。从今天起我们便是夫妻了,我想我们要相互了解一下。”他其实有话要说,不过,这女子背对着她,让他不好说。
      “好,”她把衣服放进了墙角处的一个朱漆小柜里,那柜子是从涤月阁带来的,她六岁那年哥哥送她,原来上面有着贝壳拼的画,不过时间久了,多掉了。这两套喜服她也要放在柜里,里面有她儿时的一块长寿锁,有父亲给她的一只牛角梳和一面小镜子,有哥哥送她的许多小玩艺,还有往年生日里过年时姐妹们的礼物,多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是都是她所珍爱的。
      回头见木衡易已坐在了床边,她踌躇着,自己坐到哪好?见他拍拍身边的空位,她便红着脸坐在了他的身边。
      “心同,”他的声音轻起,淡淡的不带着太多的情感,“我知你的紧张,……待他日你识得了我,再行……床帏之事不迟。”
      荆心同仿佛觉得一块石头落地,是的,她虽是满意了他,可毕竟不了解他,相识而相悦,那才是她盼的啊!可是她的心中却又有些失望,母亲说只有行了房事,她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他们才真的是夫妻,这矛盾的心理让她红了脸。
      “心同,我心中很感谢你,我知你只身来木府,全是为我着想,我谢你的体量。”
      他的话不多,可是句句说到了她的心中。是的,不带镜儿,一则是镜儿年纪已大,过了适婚的年龄,有才待她等了八年,她再不能拖着他们了;二则她不想在木府里安插一个父亲的眼线,至少不想这个眼线是自己带来的,而且,也不想镜儿难心。
      再听他继续说,“好了,这段时间里,你也一定不曾好好的休息,你先睡下吧。”
      见木衡易起身去取一件藏青的袍子,她问,
      “夫君要去哪里?”
      他回头笑着说,
      “你一定不惯于人同房吧?这段日子我先去书房里睡吧。”
      他转身走向房门,
      “夫君,莫要走。”
      她急了起身拉住了他的衣襟,
      “夫君,若是传了出去,传到……”接下来的话,她不便说,无论如何那是她的父亲啊。
      他看着她拉着他的手,心中一阵温暖,这女子与他虽是初识,但心心念念都是他。她说的有理,这府中之人,他并不了解清楚,若是新婚之日他去了书房传到了容王的耳中,不便他日后有所行动。
      熄了灯,荆心同背朝着木衡易静静的躺着,听着他的呼吸渐渐均匀,想来他是熟睡了。她回过身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眼前的人,她的夫君。其实他不是极英俊,他的脸色很白,眉浓重,鼻挺直,平时脸上总是有一种深沉的忧郁,现在虽然睡着,但看来也不很塌实,睫毛轻轻地颤动,一会又皱起了眉,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他的眉心,她不愿看到他皱起的眉头,是什么让他在睡梦中也不安稳?如果随她的心,她愿归隐山林,她期盼的是那种夫妻相伴,男耕女织,子绕膝前的生活,虽清苦,但悠闲。

      清晨,木衡易同往常一样,早早地醒了来,眼前是一张覆着红色面纱的容颜。昨日他成亲了,这女子是他的娘子,要与他终生相伴的人。轻轻地起了身,他还有事要做,不能耽搁。
      他身后一双温柔的眸子睁了开,荆心同也醒来了,
      “夫君要起了么?”
      “啊,是,”他回过头,“你再睡一会儿吧,不用急着起来,一会儿小翠会来唤你的。”他体贴的说。
      “不了,我也起吧,还要拜夫君的父母啊!”
      “哦,也好。”
      她起了来,给他取来了外衣,为他着好,
      “我,我做得不好是么?”她不曾做过这些,又有些紧张,所以显得很笨拙。
      “不,你做的很好了,以后会做的更好的。”
      她微微一笑,他的话总是安慰她的。
      她由柜中取出一件桃红的衣裙,又拿了同色的面纱。
      “你的面纱都是和衣裙相配的?”
      “是啊,母亲为我做衣时,便会做同色的面纱。”
      “母亲大人很细心,有母亲真好!”对母亲的记忆就到他六岁的时候,然后,是一段他不愿再道的生活。
      她心中一动,为着他那羡慕的语气,
      “夫君先转过身去,心同换块面纱。”
      他轻轻的转了身。一会儿,心同经过他的身侧,坐回到床边,
      “夫君有刀么?”
      “刀?”
      “最好利些。”
      他取下随身的匕首递给了她,看着她右手握刀,向左手的拇指压去,他霍的擒住了她的右手,急声问道,
      “你做什么?”
      “夫君,一会儿会有人来取这喜帕的。”她轻轻的说。
      一句话点醒了他,喜帕,他怎地忘了?喜帕不见红,若是传了出去,他要如何解释?是说她的不是,还是说他们没有圆房?
      “我来。”
      他用匕首划破了左手的拇指,看着喜帕上的红润了开,心中的一片温情也润了开。

      她感激父亲为她选的夫君,不论父亲为着什么。夫君的心中放着些什么?太深了她触不到,不过她知道,放着父亲,放着她,还放着天下的百姓。三个月前,他们刚刚成亲,就传来南部水灾的消息,夫君急急的奏请了皇上,赶了去。回来时,人瘦了一圈,同她讲起南部时,语气悲悯而寥落,然后的几日,他便奔走着为南部修堤建坝。
      “夫人,歇歇吧。”小翠看着低头用心绣着的荆心同说。
      “不妨事的,我还不累!”这话是真的,从前,有时她由早晨绣到撑了灯。
      “怎么不累!”小翠的声音高了起来,“绣了一上午了,怎么会不累!夫人歇歇,一会用饭了。”说着,她自绣架旁拉开了荆心同。
      虽是被人强着拉开了,荆心同的心中一片温暖,这个小翠是真心地关爱着她的。镜儿也关爱她,不过,因为她绣的多是父亲交待的,若是绣不完,便惹了父亲不快,所以,镜儿也只是暗暗的担心,却不敢说些什么。
      “好,”她坐在床边看着小翠把绣架抬走,停下来,她却不知要做些什么了,在涤月阁时,闲下来,她便看些书,画点画,打发了时间。
      “夫人,你怎么总是在脸上盖着帕子啊?”小翠毕竟是小,才十四岁,管家已经同她说过,不可问东问西,可是小孩子好奇心总是重。
      荆心同在心中笑笑,倒不以为怪,
      “小翠是从外在来的么?”是啊,要不,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故事?
      “是啊,从杜城来的。”
      “杜城?……很远啊,在北方吧?”临近柔利国吧?当年大姐也从那里经过么?
      “是哦,冬天很冷的,不象这里好。”
      “是么?”荆心同轻声的应着,“小翠同谁来的安阳?”
      “和老爷啊!”
      和夫君?那怎么会在府里做了让人使唤的丫头?
      小翠吐吐舌头,“我又说错话,夫人,莫让老爷知道我说了这话,要不,老爷又要责我!”
      怎么不能让人知道么?为什么?夫君定是有这样安排的道理吧?他是一个谨慎的人,自有他的道理。
      “好,我不说。”
      “从前我家和老爷家是邻居,听我娘说,那年老爷的婶婶死了,我娘要接老爷到我家,他不肯,我娘说老爷有骨气得很。后来,老爷考取了功名,遣人到杜城去看我娘,可是我娘死了,就留了我一人。老爷知道了,就让人把我接了来,老爷说不可让人知道我和他是相识的,说我只是一个卖身的丫头。反正老爷聪明,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哦,”原来,他真的有许多秘密啊!
      “夫人?”小翠看到夫人不知想什么入了神。
      “啊,你问我为什么总是戴帕子,我小的时候,家里失火把脸给烧坏了,怕吓了人,所以就遮着了。”
      “一定很疼吧?”
      “也记不清了,那时还小。现在只有几处总是长不好,有些疼,不过,也不碍事,我这儿有药,疼的时候就用一些。”
      “怎么会不小心引着了火?”
      “说是厨娘不小心引着的。”这是外人知道的原因。
      “是么,那怎么烧了夫人?咱们府里,厨房离这里可远着呢!你们府里不是么?”
      人心自有称,荆心同笑了,父亲只遮得住人的嘴,可遮得人的心么?
      “我也不清楚,当时太小了,疼都记不清了,哪里知道火是怎么引的?”
      “是哦,”小翠是个天真的姑娘,心地纯洁。“夫人莫伤心,夫人是好人,小翠就喜欢夫人,咱家老爷是个好人,一定会好好待夫人的。”
      “夫人在绣什么呢?”
      荆心同看向窗外的目光一滞,接着说道,
      “眼见着天就要凉了,我给老爷缝个披风,也不知道老爷喜欢什么样的,就做了个黑的。”
      “夫人的手真巧!我就不行了,拿针不跟拿烧火棍!”
      荆心同噗嗤笑了,这小翠总是逗她乐,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小翠,去厨房看看,说晚上莫做得油腻了,做些清淡的罢,老爷这几天有些心焦,胃口不好。”
      小翠匆匆的走了出去,没看见隐入假山后的一抹人影。
      看着小翠的身影消失在门边,荆心同的脸冷了下来,
      “你还不出来么?”
      只见一青衣人从窗外闪进来。
      “属下拜见三小姐。”
      “你不是我的属下,莫要拜我。这里是木府,是我的夫家,你就这样来去?”荆心同冷言道。
      “是王爷派属下来的。”
      “你不要用父亲来压我,如今我是木府的夫人,你回去对父亲说,这三个月我也未曾发现他有什么不对,莫要再派了你们来,要不,我便全对他说了。”
      “属下知道了,属下……”
      “你去吧。”
      看着那青色的身影消失后,荆心同虚脱了一般坐到床上,只觉着冷汗一点点的渗出,他听到了多少?若她的感觉不错,他也是刚刚来到墙外不久的,不是她有什么高强的本事,而是他也是自小跟着父亲的,他的武功绝高,可是身上却有一种几不可闻的暗香,这暗香外人或许闻不到,她却发现得了。
      她该如何做?夫君和父亲的关系很微妙,父亲嫁她是为了拉拢夫君,却又不肯信他,也不信她。夫君又藏着那样多的秘密,让她看不清。
      她是决计不会帮着父亲的,她从不认为父亲得了天下是一件好事,父亲为人多疑,且个性中隐藏着残暴,他适合做将军,也适合做开疆扩土的帝王,却不适合做持家治国君主。
      夫君也是一个沉稳之人,不过与父亲不同,他自是有着不能向她道的秘密,可是她知道他也有着一颗体贴的心,至少从他待她来看,是这样的。不能说父亲不爱母亲,若与其他的夫人相比,父亲待母亲是极好了的,若不是母亲的缘故她又怎能得到父亲的关爱?只是,为着他的所求,只怕牺牲母亲他也肯的,这便是母亲的悲哀,母亲不求锦衣玉食,不求位高权重,母亲所求的是一种平静的生活,她求的只是与心爱的人想知相守,生死相随。可在父亲心中至重的便是江山与皇权,为此他付出的是他所能付出的一切,父亲于她来说就容府中的影子,只见得触不得。

      入夜,荆心同坐在灯下,细细缝着那件袍子,今日之事还是不说给夫君了,想他心中自是明白的,她也不点破了吧。对父亲她是爱着的,她虽不赞同父亲之愿,但她却理解得来,这南亘的江山多半是父亲十几年来征战所得,他不肯让人又何错之有?哥哥总是想不透,哥哥,他可还好么?听夫君说他去了边外,具体的也不得所知,想来定是走的匆忙,只言片语也没给她留。她心中担忧,若是父亲派去的,定是非同寻常之事,不过,他同父亲向来有隙,多不是这样,那么便是哥哥自己要走,走的这样的匆忙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哥哥同她最是要好,若是可以,他定会知会她的。多年来她曾不止一次的想,父亲如放得下,容王府里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呢?她很想唤他一声爹,就如同别家一样,她也可承欢父亲的膝前。
      木衡易走到窗外,便见着的便是灯下那走了神的人儿。今日她着了一袭白衣,是初见她时她穿着的那套绣着雨竹的衣裙,她的气息轻鼓着面纱。他记得那面纱下的容颜,当日也为着这容颜从心中接纳了她,可是,三个月来,她在他的心中已不只是那残破的容颜了,如今他看到的就只是她。细细想来,成亲三个月了,他们的接触却不是很多,头一个月里他去了南部,回来后为了修堤之事四下里奔走,到了这个月里才算是有了眉目,他忙的连容王的事也顾不得了。这女子是何时悄无声息的走进了他的心里,是她只身来府时?是成亲的第二日,她做喜帕时?是南走前她为他装衣时?还是夜夜同床共枕时?他数不清,也道不明,只知她已走进了他心中的柔软之处。
      “心同?”走近她的身边,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怕惊了她,他轻声唤着。
      “嗯?”荆心同转过头,正对上他的有些疲倦的眼睛,“夫君?”
      “我进来一会儿了,看你想着什么入了神。”
      “我在想父亲,想哥哥,想容府。”
      听她直直的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他竟有些愣了,他也只是一说,没盼着她真的说出来的。
      “是啊,子衍走了两个多月,不知过得可好。”
      他同子衍说不得有交情,他知道子衍是决不赞同他父亲的做法的,多年来,同他父亲的关系一直不睦。这次没有外人知道为了什么,子衍突然从安阳失踪了。
      “从前在府中,我与哥哥最是亲近的,父亲自忙着他的,无暇管我们,母亲的身体不好,长年在床,三个姐妹也不多到我那里的。小时候哥哥几乎每天都要到我那,教我识字,画画,他当真是宠我的,在他的眼中没有我的容貌,只有我这个妹妹啊。记得小妹要走的前一晚,哥哥同我说,他日也带我离了容府,去到远远的地方,养许多的牛羊,过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哥哥说,他要为我找到识我之人,若不,便一世养着我。”
      她的眼里露出一种幸福的、柔和的光芒。
      “如今我为人妇,想来他也放心了吧。”
      只是不知夫君是否如哥哥所说,是识她之人,不过,她是认定了夫君,为着什么,她不曾深想,只是认定了。
      “子衍或者如你所说,去寻了那种生活了吧!”
      “若是当然好。夫君,我心中着实担忧,只恐不似夫君所说的。哥哥是沉稳之人,怎么会就这样匆匆成行呢?我只怕……”
      这亦是木衡易心中想的,不过,毕竟不是他的亲近之人,他倒不担心什么。
      “哪日见着岳父大人,替你问一句吧。”
      “不!不要问!”她急急的说,他不能问,他问不得,然后,她便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紧张了,接着说,“不用问了……哥哥总是走了,他日自会回来的。”
      “好,”是啊,他不能问,若问起荆显棣又会疑心的,他转开话题,“听小翠说,你忙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
      “嗯,夫君,我……”她拿了披风想让他试试,却不知要怎么说。
      “怎么?有事?”
      “我做了件披风,不知道合适不。”
      “是做给我的么?”
      荆心同笑了,他的眼有竟然有一种期盼,一件风衣便让他有期盼么?她取出风衣来到他的身前,低着头红头脸说,
      “夫君试试,哪里不合适,心同再改改。”
      他拉过披风的一角,
      “当真是做给我的新披风?”
      有人为自己做衣真好,小的时候他总是拣着别人的衣服,后来,便是买的,从没有谁为他做过衣裳。眼前的这个温柔女子啊,带给了他多少的感动。
      看着他展开披风穿到身上,她心中感到一种幸福,原来为心爱之人做事是这样的幸福。心爱之人?他是她的心爱之人么?她也可以期望有心爱之人么?而,他又愿做她的心爱之人么?
      她为他整理了下,还好,只是襟口处有些大了,她踮起脚尖用手轻轻地捏住领口,想做个记号,手指却碰到了他的下颌,感到了他的体温和那青须的刺痛,她红着脸急急的缩回手向后退了一步,不想踢到了身后的一把椅子,整个人向后仰去。木衡易再顾不得什么,伸用把她拥在了怀里,房里安静极了,只听到两个人的喘息声。偎在他的怀中,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前方,似乎还不了解当前的状况,然后才感觉到了他坚实的肌肉和那起伏的胸膛,一时间所有的血液冲向了头部,整脸热得快要燃烧起来了。而他的脸上却露出了微微了笑意,因为怀中那僵直的身体,因为耳边那急促的呼吸,他能想像得到面纱下的那张脸是如何的红。待她平缓下来,他轻轻的扶正了她,
      “心同,这领口好像有些大。”
      “唔。”
      她的声音轻不可闻。
      “心同?”
      “我,日后我再改改。”
      “你不量一下么?”
      他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此时却对她动起了这样的心思,这个女子啊,正在改变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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