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奈何晚来迟》安矣

2、第「壹」章

　　「风流子」

　　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生性喜欢热闹，因着无聊便组织了百鬼夜行，这般次数多了，也就成了习俗，是妖界一年一度的盛事，年年皆会邀请一些有头有脸的大妖前来赴宴玩乐，而小妖们也以能参加百鬼夜行为傲。

　　同往年一样，同为三大鬼王之一的玉藻前和大天狗也在受邀之列。玉藻前对这种聚会挺有兴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应邀前来，此时正坐在上首同酒吞童子喝酒，而大天狗则不喜欢过于喧闹，婉拒了邀请。酒吞童子了解对方的性子，也不在意，只说一句“知道了”，便放下不管，注意力回到眼前的酒盏上。

　　坐在一旁的玉藻前喝够了酒，便把视线放到下方。妖怪厌拘束，除非像他们这种实力地位高的，其余坐在下方的妖怪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随性而坐。此时玉藻前的目光已在一个女妖身上停驻了半天。

　　他本是狐族，生性风流，见过的美人何其之多，有妖也有人，况且他自身便为倾世之姿，少有人及得上，因此那女妖再美，却也无法仅凭形貌就将他吸引。他所好奇的，是那个女妖的气息。

　　女妖一身素白，被另一个青衣女妖拉着坐在一盏灯的灯杆上，周围点了百只蜡烛，围了一圈小妖怪，都是来听那个青衣女妖讲故事的。玉藻前知道这青衣的女妖，正是喜欢收集怪谈的妖怪——青行灯。而她旁边的白衣女妖则表现出和她极亲密的样子。

　　无论人或妖，甚至是鸟兽虫鱼、树木花草，皆有属于自己的独特气息。而那个白衣女妖坐在一群小妖怪中间，被各种纷杂的气味环绕，明显得就像是黑暗中的莹莹烛火，默默燃烧着。这并不是说她的气味独特，正相反，她的身上不仅没有任何味道，甚至连一丝妖气也无。而这，正是玉藻前被吸引住的原因。

　　许是他的动作太过于明显，酒吞童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明白了他的兴趣所在：“那个女人好像叫云外镜。不，也不能说是‘女人’……传言云外镜无口无心无表情，无色无味无妖气，甚至连性别都没有，只是习惯以女子形象出现。”

　　“云外镜？这个名字我听说过。那所谓的传言好像还说，云外镜的镜子能知过去未来？”玉藻前把玩着手中酒盏，面具后的金眸眯起来，似是兴味盎然。

　　酒吞童子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呵，谁知道呢？又没人见过，反正本大爷是不感兴趣。”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玩味地笑起来，看向玉藻前，“你对她有兴趣？本大爷竟不知你何时信了这个。”

　　“算是吧。”玉藻前知道酒吞童子在笑自己是想借云外镜之手看自己的过去未来，也没有再解释自己其实只是对这个人感兴趣，只囫囵应道。

　　说实话，其实刚才玉藻前是真的想看看云外镜手中那面据说能窥过去知未来的镜子，但或许是自己的目光太过于专注，那云外镜竟抬头直直向他看来，对上了他的视线。那双无波的、墨玉般的眼睛像是看穿了他脸上的这层面具，透过面具的遮掩看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心中一凛的同时，对这个人的好奇也超过了那面像是被神明祝福过的妖镜。

　　这厢，云外镜收回视线，听着青行灯结束一个故事，便借由这个间隙轻扯她的衣袖：“灯，我想回去了。”

　　“可是无聊了？”青行灯用五指帮她顺着头发，想要送她回去又有些犹豫地看向期待新故事的那群小妖们。

　　——离百鬼夜行结束还远。

　　“没事，我可以自己回去，你放心。”云外镜抓了青行灯的手，看出她的心思，将那只柔夷放入掌心轻拍以示安抚。

　　青行灯想到对方与自己同为大妖的身份，再加上云外镜的住处里这里也不算太远，遂点头同意：“也怪我硬拉着你来，最后反而没能好好陪你。你不想呆了就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好。”云外镜认真应下，轻盈下了灯杆，朝青行灯点点头便向外面走去。

　　大殿外是热闹的妖街，小妖们群聚在一处，声音便显得喧嚣了。云外镜从旁边经过，周身拢着一层轻薄的云气，踩着木屐格拉作响，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偶尔有小妖看向她，却在转头的一瞬间忘记了她的面容。她的整个人都是模糊不清的。

　　因为云外镜本就隶属虚无。

　　除非比她妖力强大，或是有人能力可以克制她，亦或是她自己愿意，否则别人是看不清她的。

　　云外镜是妖怪中的异类。虚无本不该存在，但她却在虚无中诞生，代表虚无，却不是完全的虚无。她有实体有思想，因此，也无法成为最强大的妖怪。她本身就是个极致矛盾的存在。

　　玉藻前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离开了大殿。青衣女妖开始了新的故事，小妖们听得津津有味，似乎除了他，没有人在意那个身影的离去。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事情。

　　“京都附近似乎有一处神隐之地？”玉藻前不知何时来到了青行灯讲故事的角落，周围的小妖被他强大的妖力压制不能动弹。

　　青行灯一惊，不知这位大人所谓何意。最近这则消息太过打眼，无论是对于妖还是对于人。

　　那地方死了人。

　　虽然妖怪并不怎么在意人类的生死，但死了这第一人，又关云外镜——她本是不爱杀生的妖怪——确实有些令人在意。

　　“是，玉藻前大人。”她垂首恭敬答道。

　　绝代的大妖看出青行灯心中所想，笑了笑，环顾一圈，收起了周身的威压，小妖们慌忙四散逃窜：“你和云外镜，很熟悉？”

　　青行灯额角滑下一滴冷汗，晶莹的水珠顺着优美的下颚弧线滑落，顺着锁骨没入衣领，无端诱惑，可眼前的大妖分明无动于衷：“是，小女与她是老友。”

　　“‘她’吗？”玉藻前轻声咀嚼着这个字眼，看着青衣女妖战战兢兢的模样，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但是力量上的差距使得青行灯依旧无法放松。

　　玉藻前无奈了，本来被云外镜挑起的心思也息了下来——他本无恐吓之意。意兴阑珊之下，他扬声对酒吞童子打了招呼，百无聊赖地走出大殿。

　　青行灯松了气，但心中的担忧却是分明起来。也许，自己带云外镜来百鬼夜行就是个错误？

　　可是错是缘，谁又能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