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鬼纪事》下雪时

4、004

　　鬼舞辻无惨逃走时把“意识链接”的碎片丢弃在了雪地上，星乃雪枝走过去捡起来，和白核铁一起夹进笔记本里。
　　她要尝试修复这个炼成阵，虽然这位外挂君长得很好看，但她不想就这么和鬼绑定一辈子。

　　不过外挂君的表现仿佛真的就只是一个外挂，专程来给她送穿越大礼包，而且送完就跑，让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感受到手里分量不轻的钱袋，星乃雪枝给他发了张大大的好人卡。

　　她把钱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硬币，硬币正面雕刻了太阳花，左右两侧花枝散开，将“壹元”字样拱卫在中间。
　　翻到背面，正中间则是一条龙，边缘处印有年号。

　　——大正三年。

　　大正？

　　星乃雪枝对历史的了解仅限于平安京时代，对于大正，也只是勉强能算出这个时间点离平安京还挺遥远的。

　　这么说自己真的穿错时代了？

　　在看到外挂君身上的西装时，星乃雪枝就隐隐有了预感，然而当事实明晃晃摆在她的面前，她还是忍不住一阵气馁。

　　还以为很快能见到哥哥了……

　　冷静，又不是再也没有机会了，星乃雪枝用手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打起精神。

　　能够让人成功穿越的炼成阵她已经记住了，只要找齐材料，再次布置就能发动。

　　唯一让她犹豫的是，构出炼成阵的其他材料还好说，只有贤者之石……
　　贤者之石是炼金师梦寐以求的终极道具，价值超过千万的材料才能提取出那么一块，她连大正时代的生活常识都没有，想要赚钱买材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那么获得贤者之石的办法只剩下一种：寻找地壳运动所产生的石头，从中吸取能量，提炼出贤者之石。

　　“你知道这几年哪里发生过地震吗？”她主动询问外挂君，希望能获得些许能量石的线索。

　　尽管外挂君已经跑远，可意识连接不会断掉，也不用担忧信号不良的问题。

　　不过外挂君似乎还在专心逃跑，没有心情回答她的问题。

　　星乃雪枝想了想，在心里对他说：“我的问题很重要，你要是不回答，这辈子都得和我绑定在一起了。”

　　“什么意思？”外挂君终于出声了。

　　“意识连接是可以解除的，可是你亲手把炼成阵弄坏了，现在无法解绑，得先修复载体才行。”星乃雪枝说。

　　鬼舞辻无惨：“…………”
　　他控制鬼的手段都是终身制的，以己度人，他根本就没想过还能解绑。

　　他故意把那块金属片捏碎，也是因为那似乎对她很重要，结果到头来坑到的居然是他自己？

　　鬼舞辻无惨心中顿时涌现出无穷无尽的心累，不过让他放下身段配合星乃雪枝，他又极其不甘心。

　　大约是洞察了他的想法，星乃雪枝威胁道：“是你害我不能解绑的，信不信我每天都来烦你。”

　　看来她想要解绑的心情比自己还要迫切，鬼舞辻无惨这么想着心情居然变得舒坦了，他假意矜持片刻，开口道：“三个问题。”

　　“你先告诉我这几年哪里有地震发生。”星乃雪枝说。

　　他们之间的一问一答持续了好几分钟，鬼舞辻无惨有意配合，回答的也远远不止三个问题，这时森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

　　就算是在夜晚，银装素裹的地方能见度也绝对不低，然而等到天光拂开阴霾，一切都会变得更加明朗。

　　鬼舞辻无惨狂奔到森林边缘，因为早晨没有太阳，他难得看到了一次白天。

　　才刚下过雪，天空蓝得清澈，看上去与星乃雪枝的发色极其相近……这个想法让鬼舞辻无惨稍微好转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恰在这时，星乃雪枝再次发问：“你知道什么时候会出太阳吗？”

　　鬼舞辻无惨语气变得极差，“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的武器要充能啊。”星乃雪枝说，“今天用它来杀鬼，感觉消耗太大，不晒晒太阳估计不能用了。”

　　鬼舞辻无惨眼睛蓦地睁圆。

　　消耗太大……不晒太阳不能用……

　　所以她当时用枪对准他，其实是在虚张声势？？

　　那他为什么要跑？如果当时直接动手杀了她——！！

　　鬼舞辻无惨想到自己落荒而逃的举动，无限的屈辱和恼恨从内心钻出来，化作毒虫密密麻麻地啃噬心脏。

　　他挥手将不远处的草垛打散，支撑草垛的木棍哗啦啦掉到地上，刺耳的撞击声更是激起了他内心的暴虐，让他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毁掉。

　　“很好……”鬼舞辻无惨眼中血气弥漫，额前青筋涌现，就连嘴角都露出了獠牙，他尖锐的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里，哑声道，“好极了……！”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愚弄他！

　　星乃雪枝今天必须死！！

　　他准备回去杀了星乃雪枝，眼前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了她握枪指着自己的画面。

　　强烈的恐惧再次袭来，让他脚步变得踌躇。

　　她真的只是虚张声势吗？
　　面对和服鬼最后的攻击，她为什么还那么冷静？
　　她才穿那么点衣服，在这种天气，居然至始至终都活动自如？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多疑的性格让鬼舞辻无惨拿不定主意，理智告诉他应该现在就回去把星乃雪枝杀死，然而身体却诚实地站在原地，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正在远方探查情况的一只鬼看到鬼舞辻无惨从林中走出，带领同伴飞快跑来。
　　然而临近了鬼才发现，鬼舞辻无惨的表情扭曲得尤为可怖。

　　那只鬼心里一惊，连忙拉着同伴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矢琶羽！”鬼舞辻无惨低声喊道。

　　鬼的身体一颤，赶紧回道：“属下在。”

　　鬼舞辻无惨胸膛起伏不定，他阴沉沉地望着跪在地上的鬼，过了许久才说：“你和朱纱丸去山上，找到一个蓝发银瞳的女人，把她给我杀了。”

　　“遵命。”矢琶羽垂着头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鬼舞辻无惨这么强烈的怒气。
　　明白鬼舞辻无惨能读取他内心的想法，他也不敢胡思乱想，连忙带同伴起身离开。

　　而另一边，问完太阳有关的问题后，星乃雪枝发现外挂君再次陷入了沉默。

　　接下来不管她再说什么，外挂君都不搭理她，双方刚有所好转的关系再次进入僵持。

　　对此，星乃雪枝只能无奈地叹气。

　　她沿着外挂君逃跑的那条路线往前走，断断续续看到了些许树墩，断口像是斧子砍出来的。

　　这个发现让星乃雪枝精神一振，连前进的步伐都快了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茫茫雪地里终于出现了其他颜色。

　　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背着大背篓，在雪地上快速奔跑。
　　他有一头深红色的头发，身披市松纹羽织，脖子上还围着深蓝的格子围巾，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很温暖。

　　“哟~”星乃雪枝抬起手挥了挥，“那边的少年，能不能过来一下？”

　　少年听到她的声音愣了愣，然后快步跑过来。

　　“这附近还真的有人啊……”星乃雪枝也主动走过去，等到少年离得近了，她才发现少年的耳朵上戴了一对耳饰，花纹看起来有些奇怪。

　　没等她和少年打招呼，少年已经脸色大变，蹬蹬蹬往后退了几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斧子横在身前。

　　少年把斧子锋利的刀口对准她，大喊道：“妖怪！不要过来！”

　　“妖怪？”星乃雪枝先是疑惑，然后恍然大悟般地笑了，“你是说我的头发吗？这个是天生的。”

　　“才不是！我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那种臭味……”绝对不是正常人能拥有的！

　　星乃雪枝抬起手闻了闻：“臭味？哪里有？”

　　少年也不接话，握紧斧子防备地盯着她。

　　星乃雪枝看到他这么煞有其事，自己也吓了一跳：“不会真的有吧？你不要吓我啊，说女孩子身上臭很没礼貌的！”

　　“……”她的反应让少年有些疑惑，“你真的闻不到？你不是妖怪吗？”

　　“我要是妖怪，就不会冻成这样了。”星乃雪枝抬了抬腿，披风只能遮到膝盖，再往下的部分被冰雪冻得通红，上面还有些树枝刮出的划痕，看起来格外凄惨。

　　少年看到她皮肤上的伤痕，顿时面露不忍之色，握着斧柄的手松了又紧。
　　星乃雪枝静静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把斧子放下，对星乃雪枝说：“我家就在前面，你可以到我家换双厚一点的鞋。”

　　“咦，”他的话让星乃雪枝颇感意外，“你不是怀疑我是妖怪吗？还敢让我去你家？”

　　少年一脸认真地回道：“我刚才仔细分辨过了，恶臭是从你身上的披风传来的，和你没有关系。”
　　事实上，他从这个女孩身上闻到了极其活泼的气息，那是只有在小孩子身上才能闻到的、能够让人开心的味道。

　　“恶臭？”
　　星乃雪枝拎起披风一角，不可思议地凑近少年。
　　披风是她从外挂君那里要来的，料子柔软而且保暖，还用了名贵的熏香，居然被少年说恶臭？

　　“这是臭味吗？你要不要再仔细闻闻？？”

　　少年捏住鼻子，用力甩头，“不要。”

　　“你该不会把香料混合出来的气体当成臭味了吧。”星乃雪枝说。

　　“……”少年一时语塞。
　　他闻到的确实是香料味，然而除了香料，还有一种浓郁到了极点的味道混杂在其中，让他觉得厌恶极了。
　　那是他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气味，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

　　“先去我家吧。”少年决定放过这个话题，他看了一眼星乃雪枝抓着笔记本的手，手指连带手背都冻得发白，隐隐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往前走了两步的他又退回来，伸手解下围巾，抓住星乃雪枝的手缠了上去。

　　“不用了。”星乃雪枝想要缩回手，没想到少年看着年纪小，做事却极为利索，他三两下就把围巾缠好，然后抬头对她笑了笑。

　　“没事的，很快就到我家了。”他的笑容温暖得几乎能驱散寒冬。

　　带有薄茧的指腹和毛毛刺刺的围巾摩擦过手背，激得星乃雪枝有些发痒，她也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奇怪。”

　　不过就是这样一个拥有奇怪嗅觉的少年，让她感受到了真正属于人类的温暖。

　　围巾包裹住的手指渐渐复苏，手心里积攒出少许热意，星乃雪枝看着面前笑容纯净的少年，忍不住说：“如果之前看到的那些蛇肉能吃，我一定全部送给你。”

　　“我能拒绝吗？”少年冷汗，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她说的不是好东西。

　　“哈哈，差点忘了说，我叫星乃雪枝，请多关照。”

　　“嗯……灶门炭治郎。”

　　茫茫雪地里，两个最能让鬼舞辻无惨睡不着觉的人，就这么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