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鬼纪事》下雪时

26、026

　　东京府浅草，一栋栋有棱有角的西式建筑拔地而起，汽车吵吵嚷嚷地穿梭于街道中，来来往往的人们穿着洋服，只对披着各色羽织、浩浩荡荡从车上下来的鬼杀队众人看来一眼，就见怪不怪地别开头了。

　　哪怕是星乃雪枝的银发也没能引起更多的注意。

　　反倒是星乃雪枝好奇地打量眼前的城市，好像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繁华。

　　她身后的蝴蝶忍伸手过来，指向远方：“那就是我刚才跟你说过的凌云阁，是东京最高的建筑。”

　　星乃雪枝抬头望去，她没有蝴蝶忍的视力好，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建筑轮廓。

　　鬼杀队的主公产屋敷耀哉站在她的身边，听到蝴蝶忍的话，温声介绍道：“凌云阁有‘日本的埃菲尔铁塔’之称，塔上不仅安装了日本的首部电梯，还配置了先进的望远镜……当然，这些对星乃小姐来说，都已经司空见惯了吧。”

　　星乃雪枝面对他总有些拘谨，不大自在地回道：“我从来没有去过凌云阁。”

　　“那要不要去看看？”产屋敷耀哉问。

　　“不不，不去了，正事要紧。”星乃雪枝看了看身后的众人。

　　除了蝴蝶姐妹和炼狱杏寿郎，她从未见过的音柱和岩柱也在。

　　在除掉鬼舞辻无惨这件事情上，鬼杀队的产屋敷耀哉向她展示了惊人的行动力。

　　那晚，得知继国缘一拿到了鬼舞辻无惨的地址，星乃雪枝马上去找了炼狱杏寿郎。

　　第二天早上，风尘仆仆的产屋敷耀哉敲开了星乃雪枝的门，

　　他将自己家族和鬼舞辻无惨之间的恩怨告诉了星乃雪枝，他们找了鬼舞辻无惨很久，一直找不到他的踪迹，直到星乃雪枝到来。

　　这么多年，他们终于等到了机会。

　　由于担心鬼舞辻无惨会因为察觉到继国严胜死去而再次转移，产屋敷耀哉当即决定召集鬼杀队所有的柱，一同前往东京。

　　“义勇和实弥晚点就能到。”产屋敷耀哉说，“坐了一天的车，星乃小姐要不要先去休息？”

　　“我想再看看。”

　　星乃雪枝说完，看到产屋敷耀哉也想要一起，连忙说：“我自己去就行，不用陪着我。”

　　她其实很想和产屋敷耀哉同行，产屋敷耀哉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可是……她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了自己的旁边。

　　继国缘一的身影越来越真实了。

　　缘一留在世间的执念就是想要杀死鬼舞辻无惨，他也因为试图干涉现实而受到了“天”的诅咒，没有人能够看得到他。
　　然而星乃雪枝几次借他的力量削弱鬼舞辻无惨之后，他的执念在慢慢解开，诅咒也相应变弱，虽然现在大家还是看不到他，但他已经可以碰到周围的东西了。

　　产屋敷耀哉的妻子天音拥有神官血脉，她能够感知到缘一就在附近，此刻正低声和他说话，好像是在交流无限城的情报。

　　产屋敷天音看到她直勾勾地盯着这边，忍不住问：“怎么了？”

　　缘一也停下说话，他先是疑惑，然后低声笑起来，对星乃雪枝眨了眨眼。

　　星乃雪枝突然心虚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虚什么，只好扭头对产屋敷耀哉说：“那我先去玩了。”

　　说罢，飞快跑过街道，钻入了热热闹闹的人群里。

　　街道对面是一栋百货大楼，进进出出的人们兴高采烈，欢声笑语很快稀释了鬼杀队众人的视线。

　　星乃雪枝拍了拍胸口，总觉得刚才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她往旁边的百货大楼里看了看，除了乌泱泱的人群，并未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只好继续往前走，走了两分钟，在街边找到一个小小的报刊亭。

　　“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吗？”她问报刊亭老板。

　　老板递给她一份报纸。

　　报纸上印着一个超大的标题，还配有图片，是除夕烟火大会的宣传。

　　“明天就是除夕了？”星乃雪枝惊讶了片刻，不过想到自己的家人都不在身边，便也没什么兴趣了。

　　略过这条，她看到下方还刊登了夏目漱石的消息。

　　夏目漱石的长篇小说在朝日新闻上开始连载，不到一个星期就引起了广泛讨论。

　　星乃雪枝带着些许向往地说：“好想去找他要签名啊……”

　　“你看过夏目漱石的书？”缘一在她身后问。

　　“不仅看过，我还会背呢。”星乃雪枝说完，惊讶地回头，“你怎么来了？”

　　缘一笑而不语。

　　星乃雪枝又问：“你不和他们继续讨论晚上的决战？”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现在不只有她能看到继国缘一了，缘一为什么还要来找她。

　　缘一笑着说：“你不是要来玩嘛，我跟你一起，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见他对自己刚才的问题避而不谈，星乃雪枝不由得撇嘴。

　　不过很快她又高兴起来，“那我们去逛街，我在报纸上举办看到烟火大会的那条街上有很多好吃的。”

　　缘一应了声“好”。

　　星乃雪枝拉住路人，问明烟火大会的方向后，忽然对缘一说：“你现在应该能吃到东西了吧？”

　　缘一愣了愣，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以致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星乃雪枝摸着自己装钱的小袋子，那是下车前蝴蝶香奈惠交给她的，据说是她帮助杀鬼的奖励，她没有问有多少，但想必不会太少。

　　她大大方方地说：“你等下看看你想吃什么，我全都给你买。”

　　缘一看着她，嘴唇微动：“谢谢。”

　　“小事，不用客气。”

　　星乃雪枝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穿过几条街，逐渐接近将要举办烟火大会的地点，摆在街道两旁的摊位也越来越密集。

　　“人好多啊。”星乃雪枝四处张望，她害怕和缘一走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往里走。

　　缘一侧头，看到她苦恼地皱起眉头，忍不住笑了出声，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腹上还有一层薄茧，看起来和常人无异，星乃雪枝把手伸过去，顿了顿，揪住他的袖子。

　　星乃雪枝郑重声明：“我是怕别人以为我在和空气握手，会被当成怪人的。”

　　“那可以等到没人的时候再试试。”缘一极为自然地说。

　　星乃雪枝：“……”

　　她今天也在和服外面披了羽织，把手垂下来以后，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她的动作，没有人能看到她的袖子和缘一的重叠了，也没有人能知道他们的手到底有没有相握在一起。

　　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渐渐从烟火大会外围，走到了中心的大广场。

　　还没到放烟花的时候，广场上也极为热闹，缘一站在星乃雪枝的身边，听到她小声跟自己说话，同时趁没人注意到自己，悄悄把软糖往自己的嘴边递，心里忽然有了尘埃落定般的真实感。

　　“缘一？”星乃雪枝问，“你怎么走神了？”

　　“我在想……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吃过糖。”

　　“不可能吧？说不定是你以前吃过，但是这么多年，早就忘记了。”

　　糖的甜味在口中蔓延，缘一觉得连自己的舌头都要软化了，也不想反驳她，只点了点头。

　　“那要不再来一颗？”星乃雪枝问。

　　“好。”

　　星乃雪枝和缘一把软糖分完，看到有人拿着几串三色团子路过，又拉着缘一去找三色团子的摊位。

　　三色团子还没找到，星乃雪枝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少女尖锐的叫声：“放开我！”

　　一个面摊后，黑发的少年双手紧紧缠住少女的胳膊，大声喊道：“不放！除非你答应跟我交往！”

　　少女穿着时下流行的洋装，可爱的脸涨红了，她想把手抽出来，又因为黑发少年抱得太紧没办法，气得连踹了他好几脚。

　　“我才不想和你交往！”

　　少女尝试了好几次，依旧无法掰开他的手，脸都拉了下来。

　　“我早就说过了，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你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少年都快哭了，“你说只要我买到你最喜欢的那把梳子，你就跟我去约会。”

　　“你也说那是之前了。”

　　少女说完，看到黑发少年当真要掉眼泪，冷硬的神色稍微缓和。

　　她慢吞吞地说：“那个，其实……我家打算让我和伊佐饭点的少东家订婚……”

　　少年的表情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趁他呆住，少女赶紧扒开他的手，“所以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留下这句话，少女狠下心，提起裙摆跑开。

　　他们脚边掉了一把梳子，少女崭新的小皮鞋从上面踩过，咔哒一下把梳子踩断，她却连停顿都没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少年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又看看地上的梳子，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星乃雪枝看得心生不忍，走过去把梳子捡起来，梳子断成了两截，拼合起来能看到上面的图案非常精致，纹路栩栩如生。

　　看到她端详梳子，少年抽抽噎噎地出声：“没关系，这把梳子不是她看上的店里那把，那把太贵了，我根本买不起。”

　　“这是我去店里观察了好久，然后自己临摹出来的图案。”

　　“我花了好几个晚上才做好的，没想到还是晚了……”

　　黑发少年擦了擦眼泪，抬起的手上有些细小的伤痕，应该是雕刻梳子图样的时候弄伤的。

　　星乃雪枝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做得很好，这把梳子绝对不比店里的差。”

　　“可是……她不需要了……”

　　少年一边哭一边说：“她的未婚夫一定能给她买更好的梳子吧。”

　　星乃雪枝默然，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他。

　　少年手指搅着她的帕子，眼眶红红，脸也红红地说：“谢谢姐姐。”

　　“不客气。”

　　少年因为她脸上温柔的笑容而呆了呆，“那个……姐姐跟我做朋友吧！”

　　“诶？”

　　“不、不可以吗？”少年紧张地问。

　　“当然没问题。”星乃雪枝觉得他很可爱，又想摸摸他的头了。

　　继国缘一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摇头：“我看不止是做朋友那么简单吧？”

　　“他才刚失恋，就……”

　　星乃雪枝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她的动作有点突然，少年也往那个方向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

　　他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不高兴了？”

　　“没有啊，”星乃雪枝好笑地说，“你怎么会怎么觉得？”

　　“我只是觉得……”好像有人不高兴了。

　　少年看了看周围，又没有看到其他人在附近停留，只能把疑惑放在心里。

　　“你叫什么名字？”星乃雪枝问。

　　“善逸，”少年说，“我叫善逸，我妻善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