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傲慢的婆罗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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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妲家里的确非常热闹，她的表兄妹们和所有帮忙的村民都在不停地进进出出，拉妲把大力罗摩和奎师那丢到了阿衍处后，就自己跑去和姐妹们编织些好像是祭祀用的东西。
而阿衍这边的男孩子们主要负责些体力活，他们将酥油盛到大罐中，然后搬上牛车。
“阿衍，这次因陀罗的火祭怎么操办得这么隆重？”奎师那有些好奇地问道，他的确知晓关于天帝的火祭，但是可未曾见过这般声势浩大的。
阿衍听奎师那一说皱起了眉，他想了想，自己似乎的确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隆重的火祭，几乎不符合一个村落的规格。
“我听金牛叔叔说，前几日有婆罗门的祭司到访，向巴尔萨纳求取这次的因陀罗火祭作为布施，他们的要求很高，你知道的，婆罗门所请求的布施不容拒绝——最后便成了这样。”
“婆罗门的祭司？”奎师那忽然想起了赐予自己名字的那位白发老者，貌似老者也是一名祭司。
“没错，是这样。”阿衍一边盛着酥油一边回答道。
“这次火祭是为什么而祈愿呢？”奎师那又问。
“当然是为了这一年的收成和庇佑。”阿衍随口说道。
收成和庇佑？执掌雷电和战争的帝释天因陀罗？他还具备着这种职能吗？
说到底，这些婆罗门为什么会突然拜访巴尔萨纳，还提出这样苛刻的要求？
听着阿衍的回答，奎师那满肚子狐疑。
他看了看手中的酥油罐，又看了看身边忙忙碌碌的人。
一罐罐酥油与一袋袋五谷正整齐地向牛车上码，它们即将投于祭火，而今年的收成并不理想，分出这么一部分用于祭祀……对于巴尔萨纳来说着实有些捉襟见肘了。
“大哥，今年刚沙的征税是多少来着？”看着眼前这些粮食，奎师那突然开口问道，他一向不太关心这种事情，反而是时不时帮家里做事的大力罗摩知晓得更清楚些。
“二分之一，坎哈，而且不仅仅是今年，马图拉的粮税从几年前起便是如此了，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偷走了牧女们上供的乳酪时，被父亲罚了一整天没吃饭吗？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为什么父亲那么生气，因为如果牧女们没有上缴乳酪和牛奶，刚沙的士兵们就会将她们押走，施以重刑，还好后来东凑西凑地补上了，才没酿成大祸。”
奎师那闻言一愣，眉皱得更紧了，刚沙征收如此高额的粮税用到了什么地方？即使是王宫用度，军需所备也用不着二分之一吧？
“大哥，这么高的税收都用在什么地方了？”
“——应该是送去了摩揭陀。”大力罗摩思考了一会回答道。
摩揭陀……
奎师那曾经听那些成年人们谈论过，南面的摩揭陀国与西面的俱卢国，这两个大国国力非常，军势勇猛。
俱卢国等级制度森严，尊正法为无上条例，有恒河之子，战无不胜的毗湿摩坐镇，如今国王名为持国，听说是个天生目盲之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而摩揭陀国则等级结构相对松散，其国王妖连力大无穷，几乎毫无弱点，且亲信罗刹及阿修罗，对婆罗门也鲜少敬意。
无论传言如何，这两个国家都是如今雅利安当之无愧的巨头。
与之相比马图拉王国不过是比丘之国，再加上刚沙本就囚父上位，在人民心中不符正法，若非用凶残手段镇压，又依附摩揭陀国，根本无法在国王之位上坐稳。
“在人民的身上压榨出给摩揭陀国的礼品与贡纳，挪东补西，终究会毁掉马图拉的根基，大哥。”
“是啊，坎哈，所以我们要将这一切纠正过来。”
偏离了正法的行为需要被纠正，但是奎师那还是觉得哪里不对，非法与不法的确需要纠正，但是它们又是因何而起？这世上应没有无缘无故的恶才对。
额头隐隐作痛，仿佛脑中有黑色的石块在生长，奎师那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再次突然之间想起了那个场景，楼层间的巨石，空中垂下的节肢——这些事情又有什么关联？
“坎哈，你没事吧？”大力罗摩扶住了几乎摔倒的奎师那。
“我没事……”奎师那在大力罗摩的搀扶下走到了墙角处。
“奎师那，如果你身体不舒服可以先休息下，酥油的装载交给我和你的大哥就好。”阿衍拍了拍胸脯说道，奎师那朝他礼貌地笑笑表示感谢，坐到了台阶上。
“大力罗摩，你的这个弟弟可真是弱不禁风。”阿衍又对大力罗摩开口，他说得直白，倒也没有丝毫贬低之意。
“阿衍，你说的没错，坎哈他体力活是不太行，但是他的脑瓜可是珍贵的很，所有的鬼主意都在那里藏着呢。”大力罗摩毫不介意地和阿衍谈论着奎师那。
“阿衍，大哥，我虽然坐下了，但我不是聋子——”奎师那拉着长音在两人的身后提醒道。
阿衍和大力罗摩听闻则是笑得更欢了，他们才不在乎奎师那是否听到呢。
奎师那也不去看两个调笑自己的家伙，他揉着太阳穴，开始在脑海里清算巴尔萨纳这一年的收成。
……
那几个婆罗门的祭司是在故意为难他们吗？婆罗门无需劳作，只需求取布施便能度日，依正法，无人可以拒绝婆罗门的请求，但是这次也太过铺张浪费了些，若是依照他们求取的粮食量举行火祭，巴尔萨纳的居民就必定要在开春之前挨饿了。
那些粮食不应该就这样被浪费掉。
奎师那闭上眼，他在巴尔萨纳搜索那几名婆罗门祭司的踪影，而他找到时，那几个婆罗门祭司竟正在与难陀交谈——他们向难陀提出了同样的要求，供奉大量的粮食来举行对天帝因陀罗的火祭。
虽然不知道他们目地是否真的只是出于虔诚还是别的什么，这着实有些过分了！
奎师那猛地站了起来，他可不能让父亲答应下来这件事。
“坎哈！你要去哪？”大力罗摩见奎师那起身便向门口走去，连声问道。
“大哥，我要回家一趟，有些事情不对劲！”奎师那说着便跑走了，大力罗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谁把他诓到这里做苦力的啊？
“大力罗摩，接一下这罐酥油！”阿衍喊道。
“——好，这就来！”大力罗摩应声认头前去。
奎师那一出了拉妲家便躲进林中，瞬身回到自家附近，他小跑到家门口，正好见到了那几名婆罗门祭司离开的背影。
“父亲！那些婆罗门祭司是来干什么的？”奎师那一进家门就开门见山地提起话头，张口便问。
“坎哈你回来了，方才那些祭司让我以牧人首领的身份举办天帝因陀罗的火祭，以作为对他们的布施，婆罗门的请求我无法拒绝但……他们所需求的五谷已经超过了我们能够负担的程度了，我正因此而苦恼不已。”难陀摇头为难道。
奎师那见难陀神情，抿唇不语，心中则暗自思索了起来。
心念及，必知晓，那些婆罗门到底来自何处？为什么要提出这样苛刻的布施要求？
——这些婆罗门祭司受到的摩揭陀国王妖连的轻视，他们心有不甘，一路从摩揭陀辗转来到了马图拉，他们因为憎恶妖连，连带憎恶着附属于妖连的马图拉，这些婆罗门已经偏离了正法，他们沉醉于他人的畏惧而不是刻苦的修行。
他们希望摩揭陀国与马图拉国的子民都为生计而困苦，希望人人都拜祭战争之神因陀罗，他们想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纷争的种子，再借由纷争重新树立起婆罗门的声望。
就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婆罗门祭司们难道没有想过战争是要付出多少鲜血作为代价的吗？
不，他们自然知道，不过是会死些低贱的首陀罗和吠舍，他们自然不会在意。
奎师那攥紧了拳头，这真是个他从未想过的缘由，他可以从那些婆罗门祭司的心念里感受到巨大的傲慢，而那股傲慢让他感到气愤。
“父亲，为什么要拜祭因陀罗？我们是放牧之人，而因陀罗是保佑征战的天帝，就算是拜祭，难道我们不该拜祭森林中的药叉么？”奎师那略带火气地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坎哈，可是我们不过是吠舍，自然要遵守……”难陀明显也十分为难，牧人本就不贮大量谷梁，这次若是全部耗于火祭，那他们连这半年的赋税也将难以上缴。
“——父亲，这件事本就没有道理，但既然要火祭，那我们便火祭，您大可以听我的，以鲜花河水为祭品，就祭这世代供养我们放牧之人的牛增山！”奎师那伸手一指，就落在了不远的牛增山上。
“牛增山？”难陀一愣。
“是啊，父亲，牛增山哺育了我们的生活，赐予我们山泉和草地，让我们得以生存，我们拜祭它不正是体天格物之行吗？”奎师那解释着，无论如何，他是绝对不会让粮食白白浪费在火祭上的。
“可是，婆罗门的布施……”难陀左右为难，他既同意奎师那的话，却也惧怕打破礼制。
“那些婆罗门是不会因此而降下诅咒的，父亲，相信我。”奎师那十分斩钉截铁。
难陀点了点头，决定按照奎师那所说的去准备。
他看向自己儿子的双眼，那双莲花眼正在蹙紧的眉头下半眯着，这是他头一次从奎师那的眼中看到了愤怒，一直以来奎师那都是那么地开心和顽皮，无论别人怎么责罚他，他都甘之如饴一般面带笑意。
难陀总觉得自己看不懂奎师那这个孩子。
而此时，奎师那脸上的不满和怒意呼之欲出，竟让他更加真实了些。
难陀突然抱了抱奎师那，他轻唤着奎师那的乳名，像是头一次拥抱自己的孩子的父亲一般。
“父亲？”
面对突如其来的拥抱，奎师那有些怔愣。
“坎哈，我的小儿子啊！我会带领牧人们去火祭牛增山，我相信你。”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傲慢的婆罗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