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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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还在下雨，也还在打雷。
即使是白天，也依旧显得昏暗。
莉媞希雅抱着神杖，坐在王宫之上，她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有点想睡觉。
但一想到自己一睡，乌鲁克可能要多被雷劈两小时，女神迟疑片刻，还是闭目养神。
王宫前。
多西畏畏缩缩走在去王宫的路上，他是被朋友们怂恿着过来的。
多西一直自诩为乌鲁克最大胆的人，即使是王，他也敢直面对方说出真相。
可这一次，他想提意见的对象是神。
那是高高在上，位于天际的神明，她随手便能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甚至不需要如同王一样动用宝剑。
想到这里，多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请您离开乌鲁克！’‘您让乌鲁克受到了惩罚！’‘我们并不需要您！’
多西回想朋友提议的话语，心头冒出一点愧疚。
女神保护了乌鲁克，击退了恶魔，拯救了王，却还要被他们这些受了神之恩惠的人类侮辱。
相比于女神的高洁情操，他实在面目可憎。
一想到这里，多西便忍不住想往回走，但很快，他又忍住了。
到底，乌鲁克还是不能被毁灭，这里是他的家。
女神恐怕并不知道，这座城市对于居住其中的人们意味着什。
如果离开这里，想要受到庇佑，人们只能沦为其他城邦的奴隶。
为了更多人，多西坚定决心。
但是。
多西忍不住担心起来，即使是温柔的女神，听到了这样大胆狂妄的祈求，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愤怒？会不会要惩罚于他？
脑海里盘桓着这些念头，这个年轻人混混僵僵走到宫殿前。
守卫们因为恐惧早已逃离，倒是让他畅通无阻的爬上阶梯。
来到大殿前方，多西抬头，盯着上方那道银色身影，又开始纠结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年轻人回神，明白自己不能这样。
他鼓起勇气，抬头，对着王宫上喊了一声。
“喂！”
倏地，多西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这样随意呼唤女神，是在侮辱她。
根据乌鲁克的法律，他会被斩首，而后扔进河里。
多西打了个寒战。
女神的声音唤回他的意识。
“嗯？你叫我？”
多西抬头，与天神刺眼得无法直视的金光相比，这道银色光芒十分柔和。
而即使他冒犯直视神，对方也并未生气。
莉媞希雅好奇道：“你是谁，来干嘛？”
她感觉不对，这个时候还能来找吉勒伽末斯的，只有债主了。
想了想，莉媞希雅又道：“吉勒伽末斯不在家，下次来吧。”
这位温柔的女神如此宽宏大量，更是让多西更羞愧得无法开口，也完全放下对她恐惧。
沉默片刻后，又看了一眼那银光，多西下定决心。
为了乌鲁克，他必须要说出来！
“女神！”年轻人跪下，只是说了两个词，心中的愧疚又堵住了他的嘴。
莉媞希雅摸摸脸，想了想，她好像没在外面借钱吧，找错人了？
多西深吸一口，闭着眼睛大声说道：“请您离开乌鲁克！”
莉媞希雅眨眨眼，嘴角忍不住上扬，而后问道：“为什么？”
“因为您，现在乌鲁克才会被惩罚！”
“所以！请您离开乌鲁克！！！！”
“放过我们吧！”
“求您了！”
多西匍匐在地，闭眼等待裁决。
说完后，他倒不紧张了，无论接下来是什么结局，他也传达了乌鲁克人民的心愿。
即使是死，他也无愧于乌鲁克。
这时，多西更一扫之前的愧疚。
女神再温柔又如何？天神的雷更恐怖！既然她不够强大，那么她不能再连累乌鲁克了！
他们乌鲁克，不需要这位多余的神！
“多西吉塞！擅闯王宫，你想被处死吗？”一道声音如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开，带着怒意。
多西心中升起恐慌，抬头，一张冰冷的面庞印入眼帘，他吓得腿一软坐到地上去。
下一刻，又忙不迭跪直了，伏地虔诚行礼：“王！您，您来了……”
吉勒伽末斯忍住愤怒，冷冷盯着面前的年轻人。
多西，他最器重的贵族战士，没想到他愿意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来王宫，是为了背叛自己。
王知道，这个年轻人心底实际上也有一丝信念与自己相同，并不崇拜神，只热爱乌鲁克。
这恐怕也是他出现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莉媞希雅的声音传来：“你要我离开乌鲁克？不行。”
听完，多西心中一突，赶紧垂下头去。
那名女神继续说：“只要吉勒伽末斯没有亲口让我离开，我是不会走的，我们之间有过约定。”
多西；“！”
吉勒伽末斯：“…………”
“不过，王。”莉媞希雅垂下眼帘，神色平静道：“我的神力只能再支撑一天了，明天的太阳一落山，恐怕，乌鲁克将消失在这座平原上。”
听到这个消息，多西甚至顾不上礼数，抬头震惊道：“王？！”
“这是真的吗？！”
面对属下的询问，吉勒伽末斯只是冷着一张脸：“你可以离开了。”
“我不走！王！”
冰冷的剑刃抵在他的脖颈，多西望着望着自己的君主。
吉勒伽末斯冷笑：“不走？那就去死吧。”
剑刃毫不留的刺来，多西瞳孔一缩，脖颈传来疼痛，湿热的触觉让他意识到，自己在流血。
想起那些被王斩首的罪人，年轻人四肢发软，浑身颤抖。
但多西咬牙，拒绝离开。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来这座宫殿，便是为了拯救乌鲁克。
这样的结局，多西不接受！
王要杀他，他早死了，既然还没死，那说明王在动摇。
如果他的死能让王动摇片刻，那就够了。
铛——！
清脆的声音响起，多西睁眼，一道纤细的身影拦在她面前。
年轻人下意识捂住脖颈，自己，没死？
莉媞希雅无语道：“你疯了？这个时候还在宫殿杀人，你是想激起民变吗？”
吉勒伽末斯目光奇异的看了她片刻，而后收回剑：“他太过放肆，竟然反抗王的决定。”
莉媞希雅啧啧两声，明明又不想杀，又要吓唬人，现在还嘴硬？
这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傲娇了。
多西捂着脖颈上的伤口，飞速爬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地上积了一大滩血。
如果没有女神，恐怕他已经死了。
莉媞希雅转身问道：“没事吧？”
年轻人神色复杂的望着莉媞希雅。
宛如月光的长发，看不出任何邪恶之处，溢满星光的双眸，有着独属于她的慈悲。
相比之下，要把乌鲁克淹没的天神，才更加恐怖。
他那些决心，那些话语，真的是对的吗？
难道，女神离开，对于乌鲁克才是最好的结局吗？
多西心情开始动摇起来。
吉勒伽末斯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收起长剑，他又回王宫。
莉媞希雅眯起眼睛，这不是她想要的反应。
天神临城，城民惶惶，作为王他竟然什么都没干？
女神叫住他：“喂，乌鲁克就要消失了，你不想想办法吗？”
王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阴影中的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
但莉媞希雅什么都听不到。
也看不到王眼中的情绪，猜不透他的心。
吉勒伽末斯又转身离去。
女神眯起眼睛：“可疑，太可疑了。”
这么关键的时刻，一个劲呆在王宫里，是在密谋什么？
想着，莉媞希雅眸光一厉，该不会，这个王又有什么开挂方法！可以救乌鲁克了？
咚一声，打断女神思路。
莉媞希雅回头。
多西跪在泥板上，向她跪拜着。
那声音正是额头砸在泥板上的声音。
年轻人抬起头又拜了一次。
咚！咚！
三次后，他抬头，不顾自己还流着血的脖颈，匍匐这发自肺腑道。
“您并不是邪恶的神。”
“您的慈悲，乌鲁克永远也无法回报您。”
“我是一名无知卑贱的人，请您千万不要因为我粗鄙的话语而抛弃这座城。”
莉媞希雅：“…………”
她微笑道：“不会的，只要吉勒伽末斯没有放弃，我也不会放弃乌鲁克。”
女神回到了王宫之上。
多西慢慢爬起来，仰头看着那道银色的光，女神的身影依旧温柔。
年轻人一边走一边入神的看，走到台阶边缘，他突然目眩片刻，踉跄一下，滚下楼梯去。
好在多西身手敏捷，不过滚了几级，又撑着爬起来，一瘸一拐离开王宫。
目送年轻人离开，莉媞希雅抱着神杖，又抬头看着天空那道金色身影，神色复杂喃喃道。
“还有一天。”
第三日。
城里出现了传言。
“女神只能庇佑乌鲁克三天，三天一到，乌鲁克将被天神毁灭。”
“只有王能让女神离开，因为他们之间曾经立下誓言。”
“为什么我们要因为一名女神毁灭？！”
人们因为传言而愤怒。
“乌鲁克不需要她！”
“去找王！”
人群们慢慢向王宫涌来，愤怒让他们是去的理智，不知有谁高呼一句。
“让女神离开乌鲁克！”
响应者云集。
“若她不离开，乌鲁克必然会被天神毁灭！”
“我们不需要女神！”
“她侮辱了伊南娜女神！”
“她毁了神庙！”
“她劫走了天马！”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乌鲁克的人们如同潮水扑向王宫，在宫殿前的广场聚集，他们簇拥着向前。
然后，看到了那道身影。
莉媞希雅坐在王宫之上，举着神杖，银光闪烁，连接着城之上的庇护所。
两天两夜，银光一如往昔的亮着。
无论他们愤怒或恐惧。
无论他们如何怒骂她。
这名神一直在保护着乌鲁克。
她甚至，没有低下头来看他们一眼。
渐渐的，乌鲁克人们安静下来，默默望着那道坐在王宫上的身影。
相比于飞扬跋扈的伊南娜。
这位女神，仁爱而慈善。
她不要人的歌颂祈祷，不要金钱宝石，不需要神庙祭祀，什么都不要。
只是这样默默守护着乌鲁克。
即使是最愤怒的城民，看到那道纤细的身影后，也不由停下了口中的咒骂。
看着女神，谁也无法说出任何伤害她的话语。
绝望渐渐在人群中蔓延。
“让王出来！”又有声音传出来。
乌鲁克人们想到那位君主，也跟着开口。
“王，王！您在哪里？！”
“王，您为什么没有来拯救乌鲁克？”
“王！您已经忘记我们了吗？”
一声又一声，城民的声音响彻王宫上空。
坐在宫殿之中的乌鲁克王也听到了。
他皱了皱眉，并不想出去理会这些无知的人民。
但想起宫殿前那道身影，吉勒伽末斯身体一顿，缓缓站起来。
大步走出宫殿。
吉勒伽末斯居高临下看去，广场上的人们齐刷刷跪下，向他伏地行礼。
没有一人说话。
可是无声的压力，已经传达过来。
人们，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的想法，与王截然相反。
王抬头。
宫殿之上那抹银光依旧。
他又低头。
广场上，城民匍匐不语。
他们在等待王放弃所谓的骄傲，放弃女神，与他们一同跪倒在天神面前，以求乌鲁克的平安。
吉勒伽末斯冷冷问道：“你们是在逼迫我？在威胁你们的王？”
城民们伏地不起，也不回答。
空气中无声的压力更大了。
吉勒伽末斯耳边响起了多西的声音。
“女神！请您离开乌鲁克！放过我们！！求您了！！”
那不止是多西的诉求，更是乌鲁克的诉求。
王不由看了一眼那道银光。
光芒之中，那道身影似乎越发纤细。
甚至让吉勒伽末斯也不由动摇起来…他要放弃与女神的约定吗？要向无理的伊南娜道歉？要对天神低头认错？
从此不再是乌鲁克最伟大的王，而是神的一条走狗？
只是动摇一瞬，吉勒伽末斯收回目光，立刻否定了之前的想法。
不可能！
他决不屈服于那些藐视人类，肆意妄为的神，神又如何？人又如何？
总有一日，他也会站到与神一样的高度，让他们明白，王之剑有多锋利。
想到这里，他嘴角一挑，对着城民道：“作为乌鲁克的王，我即乌鲁克，你们的愿望并不值得王在意，无论如何，本王都不会收回向莉媞希雅许的愿望。”
“即使血流成河，即使尸骨如山。”
王那双黑眸眯起：“如果要死，那就尽管去死好了。”
说完，吉勒伽末斯看着地上的城民，嗤笑一声，利落转身离开。
留下面面相觑的城民。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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