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绿茶》浮生有鹿

3、第三章

　　明蓁听得出来，声音的来源是摄政王府的大公子明承烨。

　　她微是诧异。

　　明承烨竟然会来帮她解围？

　　王妃望过去，问：“阿烨，你说什么？”

　　明承烨摇着手里的折扇，大步走过去，“我说，我亲眼看到六妹妹掉湖里去了。”

　　他的眉目清俊，身量高大，与摄政王世子并称为王府双绝。平日里，他摇着一把折扇，和世子从街市上策马而过时，京中诸多妙龄少女都要为他们心动。

　　明蓁思忖片刻，大概清楚，明承烨是为何帮她。

　　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个除了有钱一无是处的公子哥。实际上，明承烨饱读诗书，学富五车。

　　她偶有几回见到他院里烛火通明，鼓励了他几句。

　　他可能因此记上了。

　　明蓁心生涟漪。

　　后面还有一大帮子人，她还得继续做戏。

　　她迅速寻思起自己的计划。

　　明承烨是林侧妃所出，他的外祖林家是魏国首富，往常为摄政王的军备物资供血。林家只有他这么一个外孙，摄政王难免要给他们几分薄面。

　　如今，明承烨既然站出来帮她说话，她是需要改变一下策略了。

　　湖水冷得很，她解情.药时跳一次就够了。若非万不得已，她是不想再跳。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明蓁索性将目光一转，直直地望着张三，说得苦涩又无奈：“我和你素不相识，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收了什么好处，想出这种阴损的招数，让我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那张三无言以对，低下了头。

　　明蓁方才从钱妈妈身上顺了银簪子过来，又趁着推攘张三时，将银簪子放到张三衣袖里。

　　这一招，颇见成效。

　　即便苏侧妃做了解释，还是会有人以为，此事是由苏侧妃主使的。

　　苏侧妃拧了秀眉，下意识地想要还击。

　　但这时候强辩，她占不了上风。

　　苏侧妃忍住没说话。

　　明承烨盯着苏侧妃的目光，却尤为不善。

　　明蓁却是适时道：“王妃，大哥，我想苏侧妃的内心也很痛苦，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们莫要为难苏侧妃，就让我投湖吧。”

　　言罢，明蓁双眼紧阖，似是承受不住这般痛苦。

　　明承烨看到如此柔弱的妹妹，怒气勃勃：“王妃，我方才路过此地，亲眼看到六妹妹落入湖中，将她救上来。我不过是听闻陛下出了点意外，赶去陪同陛下，还来不及陪六妹妹回去，没想到，这倒让六妹妹成了众矢之的，什么脏水都能往她身上泼了。”

　　苏侧妃被如此一怼，喉间一哽。

　　她的手指蜷了又蜷，还真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旁人看苏侧妃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

　　苏侧妃也太过分了吧？六郡主都为她说好话了，苏侧妃竟然还逮着小姑娘不放。

　　当初静阳长公主就是看中苏侧妃这张脸，才为苏侧妃赎身，将她送给摄政王。

　　当年就是沾了明蓁生母的光，才入得了摄政王的眼。

　　“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呢。”当着明承烨的面，王妃换了脸色，露出和善的笑，“蓁蓁是王府的郡主，当然是要留在王府里的，哪里能去睡大街。往后，这种话，且莫再提。”

　　王妃挥挥手，继续吩咐道：“既然是冤枉的，那先将张三扣押起来，送六郡主回去歇息。府中有贵客，等晚点再让她来见我。”

　　身为摄政王妃，处理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当然都要私下里说。

　　当众逼死六郡主之事，传出去，并不好听。

　　婢子们遵照吩咐，小心翼翼地扶明蓁回去。

　　明蓁宽衣解带，坐在浴桶里，让氤氲的热气散入身体的每一处，缓解半日来的疲惫。

　　不多时，她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去，但见婢子清荷绕过黄梨木屏风，来到她的身边。

　　清荷往浴桶里洒入花瓣和香草粉，一边梳理明蓁的如瀑黑发，一边小声啜泣：“六郡主，幸好大公子能证明你的清白。”

　　明蓁却摇摇头，“我跟你说，这事还没完。”

　　“你应该知道府里这位杨王妃的来历。”

　　明蓁回忆了王妃的做法，继续说：“当年，我娘是太皇太后的养女，与父王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到了谈婚论嫁时，杨王妃却横插一脚，先行爬床上位。我娘得知此事后，毅然同俨解除婚约，与云国公世子定亲。”

　　“杨王妃的母族强大。父王被迫迎娶杨王妃，痛失心头爱，心有不甘。终于等到成亲前，云世子领兵追击戎人军队时，传来私通戎人的消息，父王率军将云世子等一干叛贼诛杀。

　　他救下想要殉身的娘亲，将她幽禁在王府。”

　　“多年来，我娘没有向父王屈服，杨王妃没有动作，我差点都以为她真把我们忘了。但是，今天的事，让我知道，她先前的安分，或许是想抹去当年爬床的污名。若是有机会，她定是不介意顺水推舟，将我们一并解决。毕竟，对她来说，我娘的存在始终是她一根隐刺。”

　　“因而，今日之事，虽是苏侧妃的手笔，但未必没有杨王妃的授意。”

　　清荷大惊失色，险些掉了手里的水瓢。“六郡主，那你该怎么办？”

　　“小场面，你别慌。”明蓁轻声宽慰。

　　她只是想起钱妈妈背叛她之事，感到心寒，不由自主地对其他人保持警惕。

　　好在清荷并没有背叛她。

　　清荷并不能真的做到不慌。

　　她垂首，重新拾起水瓢，舀了热水，浇到明蓁的身上。

　　看到六郡主生得一副冰肌玉骨，软得像一滩水，清荷一个女子都要脸红，赧然地别过头去。

　　她还是真心希望，六郡主能嫁个好人家，别继续在王府里受气。

　　六郡主虽然体弱多病，但对他们下人都是极好的，会关心他们是否缺衣少食，会把他们当成朋友而不是仆人。

　　六郡主母女都是绝世佳人，为何命运是如此不幸。

　　相比起清荷，明蓁的心态好很多。

　　她需要做的，就是重操绿茶旧业。

　　这么多年过去，她都有些生疏，重温一遍，亦是美妙。

　　“你记住，今日之事，千万别让娘知道。”明蓁想明白以后，开始畅快地泡澡，享受清荷的按摩。

　　她顾及江明月的尴尬处境，从未有过越矩行为。

　　可今日之事让她明白，头顶的刀已落下。

　　即使她不争，背地里的很多手却不愿罢休。

　　她至少得保住自身安危。

　　照现在看来，别人都以为她是个病歪歪的少女。

　　她觉得这样不错。

　　待全身的筋骨都舒畅了，明蓁掀起眼皮，“你去帮我把那身压箱底的海棠色罗裙拿过来，然后，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更衣。”

　　清荷想起六郡主或许要面对的诘难，拿巾帕的手抑制不住发抖。

　　明蓁的下巴抵在浴桶边，细指勾缠住一缕发丝，轻笑道：“等会还有一场戏要做，别自乱了阵脚。你听我吩咐办事。”

　　清荷点点头，准备去拿衣裙。

　　“等等。”明蓁蓦地又喊住她，迟疑了会，才为难地问：“今日，王府里可否有人伤了脑袋？”

　　清荷甚是迷惘，“有谁伤了脑袋吗？六郡主是听说了什么吗？”

　　明蓁飞快地垂目，含糊地说：“没有吧，兴许我烧糊涂了，记岔了。”

　　既然这么久都没有动静，看来那个美少年并无大碍。

　　她暂时不必管他。

　　明蓁想到自己的特殊技能，又陷入沉睡，想试试是否还能穿到其他人的物品上。

　　明蓁发现，除了钱妈妈之外，她还能成功来到其他熟人的物品上。

　　至于陌生人和不大熟悉的人，此技能就不能奏效。

　　明蓁可以透过院里婢子的手帕，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看到谁偷吃了几只烧鸡。

　　想到正事，她没浪费时间在鸡毛蒜皮的事上面。

　　她思考了一下整个王府里，能够制住杨王妃的人，便直接穿到摄政王的发冠上。

　　通过那便宜渣爹的发冠，她能身临其境，清楚地看到他去了何方，做了什么。

　　但见那便宜渣爹唤来几个内侍，与少帝的贴身内侍一同钻研“如何优雅地往小皇帝身边塞美人”，“小皇帝会喜欢哪种类型的美人”这种高深问题。

　　他无暇顾及她的死活，似乎忘记他还有她这么个女儿。

　　明蓁是向往过人伦亲情的。

　　见到摄政王的举动，她心底难免有点难过。

　　但这点难过并不重要。

　　她更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明蓁调整好心绪，及时醒了过来。

　　她从浴桶里出来，换上那身半新不旧的海棠色罗裙，坐到梳妆台前，选了一支素净的碧玉簪子，在铜镜前比划。

　　然后，她坐到桌边，悠哉地吃起麻辣鸡腿，香辣鸡爪和炖排骨。

　　多年过去，江明月不愿接纳明同俨的心意。明同俨心灰意冷，不再来看望江明月。明蓁母女的待遇，自然是一落千丈。

　　碧波苑的伙食着实差了些，鲜有油水。今晚的伙食还是清荷托了熟识的妈妈，悄悄送过来，给她当加餐的。

　　前些年，她一直病着，最多只能焚香弹琴，没闲暇来改善待遇。

　　她的病既是好了，自然该琢磨起将来的出路。

　　“可以去喊人过来了。”明蓁吩咐清荷：“就说我上吊了。”
　　准备完毕，明蓁来到外面一株松树下，将一根白绫丢上松树的枝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