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开半本》麓西

8、谎言

　　这天，依珊刚教完健身舞，就看见俱乐部的老板余头笑眯眯地走过来对她说：“ 你厉害啊！才来几个月就把财经部部长的公子搞定了，好好把握机会。但是也要好自为之，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余头50 出头，梳着马尾小辫，戴着黑框眼镜，身材保持得很好，怎么说也是健身俱乐部的老板。余头年轻时也是一名文艺愤青，常常把“粪土当年万户侯”挂在嘴边。后来在商场上爬滚多年，几经沉浮，棱角也磨得差不多了，就在北京开了这家规模不小的健身俱乐部。余头人很好，很保护在这里工作的女孩，一般有些麻烦他都会想办法挡过去，就是嘴巴还是喜欢愤世嫉俗，一口京腔骂骂咧咧，真不明白他是怎么周旋在这帮非富即贵的会员中。
　　依珊有些吃惊，一时没缓过神来，傻傻地问：“你是说文俊？”
　　余头点点头，开着玩笑说：“ 部长的儿子只有一个，你有几个男朋友我就不知道了？” 余头说完就接电话去了。
　　一起教健身舞的小叶也凑了过来，一脸羡慕地对依珊说：“你男朋友的车真不错，你有没有拿他的车练练？”
　　依珊更纳闷了，她只知道文俊有手机，可从没听说过他有车，他也从没开车送过自己。依珊正胡思乱想着，文俊走过来告诉她：“我今天有重要应酬，不能打球了，你先回去吧。”文俊说完又怕依珊生气，就握着依珊的手说：“忙完了我去找你。”
　　依珊也没说什么，离开俱乐部时她特意去了俱乐部停车场的出口处：一辆越野吉普和一辆宝马正一前一后地开出来，里面是文俊和振东。
　　依珊有种受欺骗的感觉，原来文俊从一开始就在骗她，瞒着他的身份，可能只想和自己玩玩，免得以后惹麻烦。自己还傻兮兮地认为文俊的父亲只是局长长！依珊越想越难过，恨自己太幼稚，还以为找了个即可靠又爱自己的男朋友！还是林月分析得对，当初应该听她的话，慢点儿，不要一下子陷得太深。依珊本身就有些清高，不想和当官的家庭扯上关系。以前依珊以为文俊的父亲是局长，她还曾经纠结过一阵，没想到文俊竟然是部长的儿子。
　　我这算什么？也许文俊只是一时新鲜跑来追我，玩玩而已。文俊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可能他还有其他女朋友。到现在依珊才发现自己很傻，对文俊竟然一无所知。就这样依珊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乱。
　　文俊还不知道这些，周日跑到寝室来找依珊，很意外，依珊看见他，冷冷地说：“我不太舒服，不想出去。”
　　文俊连忙紧张地问：“要紧吗？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我去叫个车。”
　　依珊一听，更是恼火，心想：你明明有车，还叫车干嘛！就说道：“不用你管！” 转身就要回寝室。
　　文俊一把拉住依珊，很疑惑地说：“你在生我的气 我哪儿做错了？我不明白。”
　　依珊瞟了文俊一眼：“要我和你说明白，那你什么事都和我说明白了吗？我才是不明不白呢！”
　　文俊听依珊这么一说，似乎明白了依珊指的是什么，说：“ 你有话就直说，别闷在心里。”
　　依珊正气在火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地说了开来：“你爸是财经部的部长是吧？干嘛说你爸是局长？嫌我没见识，好欺负对吗？你有车，却从没跟我说过，怕我占你便宜，对吧？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我依珊高攀不起，也从没想过高攀。你爱找谁玩就找谁玩去，别来招惹我！”说完就跑回了寝室。
　　文俊呆呆地一个人站在那，他明白自己这次可能闯大祸了，依珊是真的生气了。其实文俊看惯了别人对他的奉承，所以在开始见到依珊时，他确实有私心，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可是在后来的交往中，他是打算向依珊说明的，只是依珊很天真的一句“你爸是局长？” 让他觉得好笑，禁不住地想和依珊开个玩笑，没想到这个玩笑开大了。
　　周六依珊没有去俱乐部教课，她请假说自己不舒服，她不想见文俊。可是也不能老请假，所以躲了文俊两个星期，依珊还是去教课了，文俊过来找过她几次，她都找借口避着不见。
　　上完课，依珊正要回去，振东把她叫住了，“依珊别走，你忘了今天要训练。”
　　依珊想着编个理由退出，振东接着说：“千万别跟我说你不想打了，我可把你名字都报上去了，我们这一队还指着拿联赛冠军呢！你现在退出，我去哪找人啊？”
　　依珊听振东这么一说，也不好拒绝，只好答应了。球场上别提多尴尬了，依珊不想看到文俊，文俊也尽量躲着依珊。振东看着觉得不对，抽空把文俊叫过来问个明白。
　　听完依珊生气的原因，振东不以为然地说：“这小姑娘还挺有骨气。遇上你，她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就是振东，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文俊没说什么，他觉得对不起依珊，可是也不理解为什么依珊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振东接着说：“你小子别那么没出息，她不稀罕你的身份，有的是人稀罕。”
　　振东安慰着文俊，心里多少也对依珊有些另眼相看：一般人对他们的身份巴结还来不及呢，这小妞却往外躲。不过振东终究比文俊成熟很多，他觉得俩人今后也不可能有结果，现在闹翻了也未尝不可。
　　就这样，依珊依旧去打网球，她把文俊当成空气，视而不见。文俊暗自着急，他想找依珊解释，可是依珊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这天依珊练完球，准备回去，看见门口小老乡星辉正和俱乐部的门卫争吵着。依珊走过去，只听见门卫训斥着星辉：“你到底找谁？说出个名字，我不能随便让你进去。”
　　依珊赶紧对门卫说：“他是我朋友，找我的。”门卫认识依珊，就让星辉进来了。
　　星辉看见依珊，有些意外地说：“原来你在这教课，早知道我也不用这么费劲了。”
　　原来星辉正在帮一个公司推销产品，看到这是家比较高级的俱乐部，就想进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对他的产品感兴趣的人。
　　依珊是个讲义气的人，她看见振东和文俊走过来，就拉着星辉对振东说: “这是我老乡，正在勤工俭学，你看看能不能指点一下。”
　　振东看了一下星辉手里拿的材料，对文俊说“你这方面比较熟，看能不能帮帮忙。”
　　文俊没说什么，给了星辉一张名片，让星辉下周找他一趟。振东和文俊离开后，振东对文俊说: “表现的机会到了，依珊不稀罕你的背景，可现在竟开口要你帮忙，说明她在乎这个忙。你正好有机会让她见识一下你的价值。”
　　文俊有些怀疑: “真有用？”
　　振东没说话，只是笑笑点了点头。
　　依珊回到寝室，林月过来说: “你这些天都没精打采的，周末也不出去约会了，怎么啦 ”
　　依珊就把发现文俊骗她的事告诉了林月。很奇怪，林月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生气和吃惊，只是慢慢地说：“原来文俊是部长的公子啊，这不是很好吗？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依珊很委屈地说：“你也这么看我。我是那种喜欢攀高枝的人吗？”
　　林月又说：“你不介意文俊是处长的儿子，结果发现他是部长的儿子，所以你生气。打个比方，你买彩票，以为中100元，结果发现是中了1000元，你是会高兴呢？还是会把钱退回去，因为钱比你想象得多 ”
　　依珊辩解道：“你这是哪门子的歪理？重点是他没对我说实话，我不想和这种不坦白的人交往。”
　　林月开导依珊：“话是没错，但是看你怎么想。文俊他隐瞒自己高干的身份，又不是夸大自己高干的身份。你呀，就是那么自相矛盾! 你常常说最看不起那帮牛气哄哄的高干子第，现在碰上一个隐瞒身份的，你又受不了。你是哪门子的自尊心啊！这年头，谁搞对象就一开始实话实说把做小贩的父母说成是做生意的，把做职员的父母说成是干部的，这不挺正常的吗！你就是太较真! ”
　　依珊不说话了，经林月这么一说，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心想：是自己太敏感了？
　　依珊打量着林月说：“我和文俊开始时，你还给我泼过冷水。现在我不愿意，你又让我和他继续，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
　　林月意味深长地说：“我的意思是让你多了解他，不要一下子陷得太深。这和他是不是部长的儿子可没关系。可你现在的反应，明显就是已经陷进去了，人在意乱情迷时才会这么敏感计较，说明你在乎他。”
　　依珊撇撇嘴：“我说不过你！你这个理论派，应该增加些实际经验，你又不是没人追。我倒想看看你谈起恋爱还会这么理智吗？”
　　依珊和林月经常这样伴着嘴，结束她们的谈话。
　　林月的父亲是xx省的副省长，只是在林月上初中时就和林月的母亲离婚了，而且已经再婚了。林月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林月的父亲虽对她母亲绝情，可是对林月还是不错的。以林月的成绩能上这么好的大学和这么热门的专业，没有她父亲的关照，门都没有。林月的父亲每月给她的生活费不菲，逢年过节和林月的生日，一定差人送来礼物。
　　林月恨父亲和母亲离婚，本来不想领父亲的情，可是母亲的一番话让她改变了心意。母亲说：“不要以为你不接受父亲的关照就是爱妈妈。其实妈妈觉得当初答应和你爸离婚，最对不住的是你。我和你父亲早就没有感情了，离了是解脱，可是让你没父亲，受委屈，妈才会难过。你如果再不接受你爸的帮助，妈就更觉得对不住你了。”
　　听完母亲的话，林月虽然还是恨父亲，可是对父亲的帮助她都安然接受，“不要争没用的气” 那是母亲对她说的。林月忘不了父母离婚后，自己和母亲搬出省委大院时，旁人、同学甚至老师对她微妙的态度变化——从以前刻意地讨好奉承到现在的有意疏远冷淡。也许林月过早地体会了人情世故，她不会像依珊那样冲动地陷入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