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辈子的公主》莫衣

25、我的公主

　　年三十的晚上，整个大院几乎被白雪掩盖。其实这样也好，看不到院子的老旧和空旷，沉甸甸的，每个屋檐都压着厚雪，一些空置的宅子廊檐下还挂着冰棱，晶莹惕透，冰天雪地的，来往的人又少，只浅浅几个脚印，直通向大门，但马上又被复雪遮盖。我汲的鞋拖鞋站在台阶上，竟一点也不觉得冷，空空洁净的云层，太阳隐隐藏在身后，普天一样的光度，若不是隐约传来不断的炮仗声，我真愿相信，这是深山的宫殿。

　　“一白，给韩墨打个电话吧，望了一早晨了。”

　　我呵了口气吹到掌心，又搓搓手，在台阶上转了几圈，暖暖脚，一边轻跑一边道：“打什么呀，他要回自然就会回的。”

　　“这倒是，这会肯定是抽不出空来，一年中都和你在一起，照顾你，那么多门亲戚，总还是要走动的，你可别多想啊。”二婶还在说着，一边往暖水瓶里灌开水，滚烫的水倒在空空瓶子里的声音，让人感觉格外的奇特。

　　“满了满了。“我叫道，最后那声音听得人怪心惊的。

　　“知道，我看着呢。“二婶笑道，拖着鞋又去了储物室。

　　念珠打着深厚的哈欠，一脸的睡眼朦胧模样，走了出来，见我还在小跑，便笑道：“白姐，你精神可真好啊，昨晚拉着我聊到二点呢。”

　　“谁像你这个小懒猪啊，快洗脸吧。“我指指靠着门柱的洗脸架。

　　吃罢早饭，我便和念珠上街采购东西，一路上是人潮汹涌，每条街道都挤满了人和摊子，吃的，玩的，用的，都摆出来了。尤其是花炮摊，挤满了人，闹哄哄的。我们便先去买些好吃的，一路看到些小吃摊便吃了个遍，好看的围巾和手套我们也是乐不思蜀地挑着选着。

　　念珠一边翻一边道：“白姐，我们逛来逛去没有找到合适韩哥哥的礼物，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帮他亲手织个围巾怎么样？”

　　我转转眼珠，拍手道：“咦，这个主意好，要不再织一幅手套吧！“我信心十足。

　　念珠忙道：“那算了，手套你肯定织不来，快选毛线吧，买粗一点的，二三天就织好了。”

　　“白姐，你看这个怎么样？”

　　“这个蓝色不错，挺惹眼的，白姐……”

　　“别说话。“我心思已经不在这里，推开念珠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挤出人行道，又车来车往，一个暗红色长风衣，系着长条及膝的白色围巾女孩子便这么消失在车流里。

　　我便这么追了一阵，气喘吁吁的，念珠这会也跟了上来：“白姐，怎么了，你看到谁了？”

　　“是曼丽，但我也不肯定，都差不多四年没有见了。”

　　“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这么久没有回来，怎么也不找你玩啊。”

　　“算了，走吧。“我拉着她又往毛线摊走。

　　买了针线，我便有些失神往大院里走，念珠抱着一堆花炮哼哧哼哧跟在身后，才刚进院门便看到承义抱着一个盒子在香樟树底下冻得直踱步，见到是我，便飞奔过来，气喘吁吁停下，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朝我道：“一白，可叫遇上你了。”

　　“干嘛，你又不是不认识我家，不会到家里等我啊。”

　　他一把把手上的木盒塞给我，看看我家便道：“我不敢进去啊，再说跟你家亲戚又不熟。喏，这是韩墨让我给你带的，他说了，要年初五才过来接你。”

　　我愣愣哦了一声。

　　他看到念珠，硬让我介绍，又马上换了嘴脸，热情的帮念珠搬花炮，我追了上去：“承义，曼丽是不是回来了。”

　　他挠挠头，左顾右盼的，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这让我怎么说。”

　　“回来就是回来，不回来就是不回来，难道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念珠不服气道。

　　承义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将花炮放好，又将我拉到大香樟树下：“一白，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她是回来了，不过听说马上就要走。”

　　“不过隔了几条街，就这么急吗？”

　　承义搓着手，憋红了脸似的，为难道：“一白，你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小章子以前和你这么好，可是中间你们发生这么多事儿，他们在国外，人生地不熟的，又互相照顾，处了四年了吧，说不定人家都在一起了呢。这么说来，你们一个是前女友，一个是现在的，可算情敌关系了，还见做什么？还不得打起来啊。”

　　我蹲下身，赤着手便刮起地上的雪，裹成了一个雪球，越滚越大。承义叹了口气也蹲下身来：“一白，我知道你心里憋屈，我们那一伙人谁不明白，小章子喜欢的是你，他出国后，可是交待了我好几次，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否则回来要揍扁我。”

　　我吸吸鼻子，呵着冷气低头一笑：“承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表面上你答应小章子，其实心里可都偏着曼丽呢，你们俩从小就好，你可是真把她当妹妹呢。”

　　“一白，你说的没有错，我倒还想追你来着，有小章子在我敢嘛我，谁想曼丽也喜欢他了，没办法，只好把你们都当妹妹。说实在的，曼丽也挺不容易的，可从小就暗恋小章子，知道他要出国，哭着闹着也要跟着去，没出国前就跟我哭诉了好几回，她那时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呢。”

　　“承义，没想到咱们一块儿玩的时候，你们就有那么多秘密了，我都不晓得呢。小章子出国那年的暑假，她可都在演戏，不，她演了好多年了呢。”我又嘲笑自己傻，看来韩墨从小便骂的不错，我有时候就是个二百五。

　　“话也不是这么说，她是比你要成熟一点，可喜欢一个人也不是错啊，不谈恋爱，也可以做朋友啊。一白，你就别再想了啊，随他们去吧，咱们和他们不是一国的，你跟韩墨在一起不是挺好吗？他家环境也不错，又有前途，嫁他未必比嫁小章子差。”

　　我抓起一把雪就往他脸上溅去，怒道：“承义，你说的什么话呢！谁说我想小章子，谁说我要嫁给他了，他爱跟谁跟谁去，我才不稀罕。你们这些人，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骗人很好吗？骗我蓝一白，你们多了一块肉吗？她回来不见我，我还不想见她呢，就爱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我真后悔把你们当朋友了！”

　　承义不断挡着我的拳头，不断求饶：“一白，别打，别打，大过年的，多不好看啊。你这话说的可不地道啊，我可一直把你当朋友的，你不能这么一棍子打死一船人啊，我今天可特地帮韩墨送礼物给你呢，你就这么打了。”

　　我跌坐在雪里，拿着雪泄愤，一个又一个雪球击向大香樟树苍老的树干。

　　承义抓住我的手，硬把他的手套给我戴上，认真道：“一白，你这性格真的很吃亏，一根肠子通到底。我们毕竟都长大了，小时候怎么玩都可以，我让你骑马都行，我一直就觉得周正章对你是没有话说了，任你打，任你骂，把你捧得像公主一样，还由不得任何人说你。可他是个男人，也是有脾气的，你一直朝他呼来喝去的，要不就爱理不理的，他不也挺难受的吗。”

　　我抱膝搁着下巴看湖面结冰，眼睛水蒙蒙的，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哭。

　　承义给我递了块纸巾，继续道：“何况了，他又远在国外，你若是讨好一点，说几句好话，曼丽不就没有空子可钻了吗？你这手段要和曼丽斗，差远了。不是我说你，今天我可是把话都摆这儿了，没几个月他就回来了，你好好想想看怎么办，别他一回来你就劈头盖脸一顿乱骂，他表面不说，心里肯定不舒服的，到时曼丽再加点油添点醋，你们铁定好不了。”

　　“我今天来也不是打击你来的，正章可一直就盼着回来接你过好日子呢。另一边，他这三年都没有回来，其实他爸妈怕他因为你分心。我若是你，就选韩墨，好好过日子，别七想八想，你还不知道小章子那性格吗，指不定回来就为了你和他家人大闹一翻，可是这胳膊还能扭得过大腿吗？”

　　“承义，连你都这么清楚，我怎么就一直不知道呢？“我好久才回过神。

　　“你是被人宠的呗。“他打趣推推我。

　　我也回头真诚一笑：“承义，我知道，这回你说的这些话，是真心实意的。”

　　他哭笑不得：“一白，这话我怎么听着怪别扭呢。”

　　我扑哧一笑，想到什么又冷下脸：“承义，我讨厌曼丽，十分讨厌，想到她，我便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哪里来的这么多讨厌啊，你就是这样，容不下一点沙子。”

　　“我讨厌这种二面三刀的人，如果她现在在我身边，我一定全身不舒服，坐立难安。”

　　“也是了，两个女孩子喜欢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做回好朋友。但她这样做，也是在常理之中，我看她估计这会也坐定难安呢，他们回了国，心最慌的就是她了，一白，你使起脾气来，她可是很怕你的。”

　　我拍拍身上的雪站起来，冷冷一笑：“是吗？她这次回来若不是对我这样避而不见，也许我还会原谅她，可是承义，我告诉你，我现在心里难受，我不好过，她也别想好过。”

　　“一白，你这又何必呢。我可真后悔跟你说这些，你千万别告诉韩墨是我说的。”

　　他一说到韩墨，我心便定了定，慢慢收了嘴上那抹诡异的笑，心里又觉得万分无奈来。

　　“一白，我有预感，你马上又得热起来了。姑奶奶，你可千万别计较这几年我们少往来啊，韩墨要是真去了市政府，以后前途无量，小章子又回来接手他爸的生意，我看这场戏可有得好看的。“承义开始自编自导又神叨叨跟在我身后。

　　“你回去吧，势利眼！”

　　“一白……”

　　“我累了，要休息，别烦我了。“我也未理他，蹭蹭便进了房。

　　埋在被窝里，听到他还在客厅和念珠说笑，一个劲说着大学里的事儿，念珠听得津津有味。这小子莫不是想追念珠吧，看他刚才一副色狼的样。

　　我又睡不着了，几下便解开木盒，一遮开，便被那雪白得恍眼的白纱吓了一跳，心情激动的铺开在床头，便扑了上去。

　　是公主裙，从小我就喜欢的，可是他不是说我穿公主裙不好看吗？

　　念珠听到声响进来，便尖叫了一声：“哇，好漂亮啊！”

　　“一白，有张纸条！“承义眼尖的发现。

　　我忙抢了过来，挥了他们出去。

　　摊开来一看，只简单几个字而已，韩墨就是这样，这么吝啬。

　　“赠一白，我的公主。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