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见云心[少年王卫斯理+水月洞天]》水镜人间

42、团聚

　　白素听完，心里很难过。她想起了尹天奇平日对她的关爱和照顾，她很想告诉赵云，尹天奇还爱她，一直一直都爱她，可是她知道说出来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让赵云更痛苦。
　　不用她再多话，赵云已经意识到尹天奇对她感情的珍贵，胜过世间一切，只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你不想忘了前生的记忆，放弃了投胎做人的机会？”白素问道。
　　“当时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我不能忘记这一切，或者不能这么快就忘记。一旦错过轮回门，就是千年的孤魂野鬼。”她冲白素轻轻一笑，“你那么聪明，你应该猜到了，在阴阳交界，我遇到了一个人。”
　　“尹天雪！”白素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赵云轻轻点了一下头，“当时我吓坏了，不是因为害怕尹天雪，而是我真的没想到尹天雪死了，而且是被我害死的。我看见了她的脸，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前生都干了什么。在我心里，我一直以为‘尹天雪’还好好地活在我眼前。”
　　白素叹息道：“她们把童战和天奇都给骗了，何况是你。”
　　“如果我早一点看到尹天雪，我绝对不会难过。所有人都以为我恨尹天雪是因为童博娶了她，其实我对她的怨恨从开始的时候就产生了。人命分贵贱，尹天雪永远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何其金贵，和她相比，我的命根本一文不值。可是在三生石看到了前生，我才知道并不是我的命不值钱，只是我自己没有好好珍惜，有一个人很珍惜我，我却没有看见。”
　　赵云的声音里已经听不出痛苦，只是残留着淡淡的哀伤。
　　“所以当我知道，我一直怨恨的，嫉妒的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尹天雪，而真正的尹天雪却被我害得失去了一切，我真的很后悔。可就像我后悔没有好好爱天奇一样，我对天雪的罪孽，也没有机会偿还了。”
　　白素难过地问了一句：“那她呢？她还恨你吗？”
　　“人都成鬼了，还有必要再接着恨吗？”赵云声音凄苦，“可是对于我来说，这样反而更可怕。我宁可尹天雪恨我，折磨我，这样我心里能好受点。可她早就看不到爱，也看不见恨，她的心里只有童战，她每天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望乡台，再看一眼童战。”
　　“那她为什么不投胎呢？”
　　赵云道：“因为童战还在阳世，直接投胎，生生都将错过。”
　　“所以她打算再等一千年？”
　　“一千年，何其孤单漫长。”赵云叹息道：“可是为了你爱的人，一千年，一万年，你也会愿意的。尹天雪放下了，可我放不下，漫漫时光，我每天面对着她，对我来说一天一天都是折磨。我不想再面对天雪了，可是我错过了轮回门，想投生也不行了。”
　　白素忽然紧张起来，“那该怎么办。”
　　“下面你就会知道你想知道的答案了。”赵云和白素屈膝相坐于黑水河畔，“我遇到了魔山，那个魔鬼跟我说，可以和我做个交易，只要我把自己灵魂里的邪恶交给他，他就能助我重回轮魂谷，舍去一千年的等待，重新为人。”
　　尽管已经死了，听到“魔山”这个名字，白素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紧。
　　“我不知道他要我的邪恶做什么，可我当时快要疯了，所以我答应了。魔山没有食言，他将我的魂魄抽离，拿走了他想要的部分，就将我送回了人间。”
　　白素一惊，“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赵云道：“就像开始的时候我跟你说的，你可以把我当成赵云，可我只是她的一部分，被抽走恶念的赵云，已经轮回转世了。”
　　尽管白素见多识广，这样的事情还是把她惊呆了。
　　“你没猜错，我就是剩下的那部分邪恶。”赵云很平静。
　　“可你不像恶灵。”白素绝对没有恭维的意思，眼前这个女鬼，怎么看都是一个正常的平凡女子。
　　“因为魔山死了，所以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她回答道：“我并不知道，魔山留下我，是为了继续害人，他一直在阳间收集人魂，他利用我，祸害了一千年。真的是讽刺，我生前害了那么多人，死了以后也要被迫继续害人。”
　　白素全都明白了，这就是那个恶毒诅咒的来源。
　　卫斯理，还有那些无辜死去的人，都是魔山利用赵云的魂魄做的恶。
　　“现在你该懂了吧，我把你拉回一千年前，祈求你能帮我，只有魔山死了，这个诅咒才会消失，更多的人才能幸免于难，包括卫斯理。”
　　是啊，她的确打败了魔山，战胜了魔山想要控制她的邪恶，可是，她自己也搭进去了。
　　“对不起。”赵云真诚又难过地说道：“你是无辜的，我不应该把你扯进来，让你受苦了。可是除了你，没有人能完成这个任务。”
　　“除了我？为什么？因为我是你的来生，对吗？”
　　“因为你聪明，善良，还有你对卫斯理万年不渝的真爱，只有这些，才能帮助我战胜魔山。至于你是不是我的来生，很抱歉，我不知道，同样，童博和白奇伟，尹天奇和桑秋雨，是不是前世今生，我也不知道。白素，你不用担心，你是不是都不重要，你是白素，只是你自己。”
　　白素浅笑道：“你不用安慰我，难道你以为，我是来世的赵云，会让我感到羞愧难为情吗？我从来不这么想，反而我会很欣慰，我在你的身体里活了这么久，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就是你，我能感受到你的心，每当我感受到你的痛苦的时候，我真希望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如果我真的是你的来生，那真的非常好，因为，我可以为你好好活下去，幸福地活下去。”
　　“白素果然是白素。”赵云忍不住赞叹，“谢谢你，你已经帮我做了很多了。”
　　白素忽然开玩笑道：“怪不得，从小到大都是我欺负我哥，他却任何时候都保护我，让着我，真没想到，原来上辈子，我跟他还有这么一段爱恨情仇，恩怨纠葛。”
　　“早知道这样，我应该对他再好一点。”白素的声音慢慢有了变化，她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防止眼泪掉下来。好在她和白奇伟从小也只是打打闹闹，并没有真正的伤害过彼此，否则的话，她此刻也会和赵云一样，充满悔恨，却无法再回头。
　　“没事的，以后，好好爱他，好好爱卫斯理。”
　　“可是我已经……”
　　“没有机会了”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白素便发现，赵云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得透明。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该走了。”赵云忽然声音虚弱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白素的目光变得惊恐。
　　“我的魂灵是因为魔山才能存活到现在，魔山死了，我也该走了。”
　　白素仿佛懂了，可是忽然间，她开始难过。
　　“你会消失吗？”
　　“不用难过，白素，这只是我前生留下的罪恶，魂飞魄散，是我最好的结局，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为你自己，也为我。”赵云几乎半透明的手伸向白素，白素也立马伸出手，在触到赵云的指尖那一瞬间，赵云轻声说了最后一句话，“回家吧，你的家人在等你。”

　　赵云消失了，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白素的身体再次陷入到黑暗当中。
　　很快，她就听到了一阵尖利刺耳的声音，那声音好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可是突然间很恐慌，怎么都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声音。
　　紧接着，她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忽然间，呼吸越来越困难，好像胸口堵着什么东西。
　　那两个温暖熟悉的声音。
　　“白素，白素！”
　　“小妹，小妹，医生，快来人啊！”
　　听到这些声音，白素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心里却很想哭。
　　“白素，白素！”那个声音从兴奋激动到略带哭腔。
　　卫斯理！
　　白素用尽力气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雪白的墙壁，她躺在医院里，刚才是连接她身体各个器官的仪器在响动。
　　很快，医生护士就跑了进来。
　　白素戴着呼吸机，等到她终于看清了卫斯理的身影，眼泪便迅速从眼角滑落了出来。
　　“白素，我的白素。”卫斯理紧紧抓住她插着输液针的右手，眼泪也落了出来。

　　医生护士忙了半天，一阵检查之后，顺利摘掉了呼吸机，还有那些接在她身上复杂的仪器线路。临走前，医生留下了一句话，“真是奇迹。”
　　白素不管身边那么多眼睛的注视，她奋力起身，和卫斯理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泪水决堤，两个人谁都比对方更用力，恨不得把对方箍进自己的身体里。
　　“没事了，素素，没事了都过去了。”卫斯理流泪伸出手，不停的抚摸她的长发。
　　”卫斯理，我想你！”白素已经泣不成声，心里却是流淌着幸福的波纹，“我好想你，我回来了，我好想你……”这句话，她恨不得说上一千遍。
　　“我知道，素素，我知道。”
　　白奇伟站在一边，看着这突如其来却又等待已久的一幕，脸上含着微笑与泪光。

　　两个人抱了很久，好像时间都静止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卫斯理守在病床前，寸步不离。
　　病房里逐渐挤满了人，白老大，原氏夫妇，长青和胡莱带着小熊猫，曹操和灵儿带着小儿子，灵儿听说白素醒过来，扑倒在白素身上就哭了半天。
　　“白姐姐，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白素摸着灵儿的头发，暖心地笑了。
　　“讷早就说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白大小姐福大命大，肯定没事的！”曹操心疼灵儿哭得那么伤心，赶紧安慰道。
　　又过了两天，乔伊和童家兴也来了，白素终于有机会知道了真相。
　　“白素，那天我们找了你一天，你真的吓死我了。”乔伊想起来那天的事情，还是心惊胆战，“后来我们哪里也找不到你，到了晚上我就接到了奇伟哥的电报，我才知道，你去了那个古墓，你怎么能这么冒险呢，我们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对不起，乔伊，让你担心了。”尽管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了的，白素还是觉得对乔伊很抱歉。
　　“傻丫头，别跟我说这样的话，你没事就好了。”
　　到了第四天，白素可以下床了，身体恢复得很快。
　　原振侠和齐白带着小乔过来了。
　　原振侠怀里抱着一个粉嫩软糯的女孩，小乔的肚子也已经隆了起来。
　　白素惊呆了，自己这是昏迷了多久？原振侠都两个孩子了。
　　小女孩却忽然挣脱了原振侠的怀抱，朝着卫斯理跑了过去。
　　“爸爸！”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让白素再次惊呆了。
　　“红绫。”几天以来，这是卫斯理第一次松开白素的手，伸出双手把女儿抱了起来， “红绫，妈妈回来了，妈妈回到我们身边了。”
　　小女孩脸上也带着惊喜，她有些紧张地把大拇指放进了嘴里，一双大眼睛悄悄地看着白素。
　　她还没开口，白素就哭了。
　　红绫！我的宝贝，她昏迷了快一年了，女儿就长大了，她错过了她整整一年的成长。
　　“妈妈。”不需要卫斯理引导，小红绫就大大方方地叫了白素一声。
　　“白素，这一年里，红绫自从会说话了，每天都会让她过来叫妈妈，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但我知道有一天，你会被红绫的声音叫醒，回到我们身边。”
　　白素再也忍不住了，她不顾自己手臂还很虚弱，一把就把女儿抱紧在自己怀里。
　　“宝贝，我的红绫！”亲吻着女儿柔软香甜的皮肤，白素快要溺死在幸福的眼泪中。
　　“你一定很想知道，红绫是怎么找回来的吧？”白奇伟忽然说道。
　　白素不舍地放开女儿，红绫乖巧地伸出小手，帮白素擦掉了眼泪。
　　“小妹，红绫能找到，多亏了一个人。”
　　白素依依不舍地抬起头，一个一身洋装，踩着高跟鞋的女人带着两个小跟班就走进了病房。
　　太久时间没见了，白素愣了大半天才反应过来。
　　“芝麻！”
　　可不就是芝麻，身后还带着祁珍祈宝两个小淘气。
　　差不多六年没见了，芝麻再不是当初那个小女贼的形象，她的穿着十分大气，时尚。
　　原来当初人在上海，芝麻见到白家登报寻女的信息，知道卫斯理的女儿丢了，所以动用了她手底下所有的小鸟四处寻找消息，资料是收集了不少，比警局的警察效率高多了。
　　“不过最后还是卫斯理的功劳最大，他从一堆信息里找到了线索，解开了红绫被拐走的秘密，果然亲生父亲就是不一样，做起事情来也最聪明最卖力。”芝麻解释道。
　　“谢谢你，芝麻。”白素抚摸着红绫漆黑柔软的头发，言不由衷地感谢道。
　　“是啊，卫斯理真的太帅了，我们都没发现，都不敢想的线索，就被他发现了。”六年过去了，祁珍长大了不少，可是对卫斯理崇拜的语气，依旧如同当初那个小孩子。
　　“不用谢我，祁珍这丫头，听说卫斯理的女儿丢了，就跟自己女儿丢了一样着急，非得要我帮着找人。”芝麻忽然又得意地说道：“况且某个人已经答应我了，我帮他找回了外甥女，他说过要好好谢谢我。白大叔也可以为我作证。”
　　白奇伟脸上的表情忽然抽搐了一下。
　　芝麻用手肘捅了捅白奇伟，“下个月我要去一趟日本，去查找我爸爸日记里留下的古迹线索，我现在正式决定，我要雇佣你当我的私人保镖。”
　　“我有公务在身，不能离开。”白奇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你放心，当初我一句话，就能让你被革职，后来一张纸，又让你官复原职，现在给你放个假，也就是几句话的事。你别以为你当了大队长就了不起了，只要我想，没有我芝麻做不到的事情。”芝麻一看就早有准备，根本不给白奇伟留后路。
　　见白奇伟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芝麻立马俏咪咪变得软软的，“你知道日本现在多危险吗？听说有好多东洋海盗在日本海域里，专抢我这种柔弱女子，我一个女孩子多危险呐，你怎么放心呢？”
　　柔？弱？女？子？
　　祁珍和祁宝顿时惊掉了下巴，虽然这两个小鬼没有他们老爸祁教授那般饱读诗书，但是凭他们那一丢丢尽有的学问，这个词，好像怎么看都是一个字都没用对啊！
　　白奇伟可谓是见多识广了，可是，今天他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好像自己应该好好斟酌一下。
　　那个动不动暴跳如雷，几句话不对就动手打人，手不够用连脚也上，一把剪子能把自家门框扎成马蜂窝的——柔弱女子……
　　林黛玉秦香莲是不是该去自杀了？
　　白素和卫斯理立马捂嘴偷笑。
　　“知道你还去！”白奇伟嘴上毫不客气，心里却早就软下来了。
　　“人家是想完成爸爸的心愿嘛。再说有你做我的保镖，我什么也不怕。”
　　没办法，有了杨宗保韩世忠，穆桂英梁红玉也能变成柔弱女子。
　　白奇伟叹了口气，“是挺危险的。”
　　芝麻立马撒娇，“对的嘛。“
　　“那些东洋海盗遇见你是挺危险的。”
　　芝麻愣了愣神，咬牙切齿道：“白奇伟，你……”
　　这回所有人都忍不住笑出声了。

　　“奇伟，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必须说到做到。”
　　白老大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病房门口，出口就毫不留情地给了儿子当头一棒。
　　“爹！”白素兴奋地叫了一声。
　　“外公。”红绫也软糯糯地叫了一句，白老大宠爱地把外孙女抱了起来，“红绫，你说外公说的对不对？”
　　“对。舅舅答应舅妈了，不能反悔。”红绫躲在白老大的怀里，笑嘻嘻地说道。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接下来就爆发了一阵轰天的笑声。
　　白奇伟和芝麻两个人的脸都红的像熟苹果。
　　“你们谁教的？有你们这么教孩子的吗？”白奇伟看似很不满，脸却被“气”得更红了。
　　原本祁珍祁宝也都笑得前仰后合了，被芝麻一瞪，两个人赶紧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