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蒂斯》慕白十五

1、少年往事 第一章

　　“爸！我不去！”千之玄叶紧紧抓着父亲结实的臂膀，好像要将自己全部的力量都付诸于此。
　　哪有父亲不疼儿，德拉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此时此刻所充斥的绝望与无助，内心也十分难过，可他还是要保持坚决的冷漠，并且要长此以往地保持下去，只有这样，未来自己的儿子才会彻底忘掉这里，忘掉这个送他去杀手集中营的心狠的爹。
　　“听话。”
　　“你为什么要把我送去那里？！除了这个，我可以干任何事情！”玄叶喊破了嗓子，还是沙哑地对着父亲吼叫。
　　“你别无选择。你觉得那些开餐馆开夜店的人有能力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吗？”
　　“可是我……”
　　“你非去不可！我和你妈妈商量好了，明天你就去报道！”德拉轻易地就甩开了玄叶已经掐得发白的手，力气之大差点将玄叶踉跄到地上。
　　“你自己准备行李。明早就出发。”德拉发了狠话，留下一个高大冷漠的背影给正狼狈地擦着鼻涕的玄叶。德拉在转过去的瞬间，也控制着自己即将落下的泪滴，走出屋门时抬手按了按发酸的鼻头。
　　“为什么……为什么……”玄叶跪倒在地上，身子软弱无力，只剩下红肿的眼睛不断地往外倾注咸涩的泪水。
　　玄叶并不是害怕杀手这一职业，只是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这样逼迫自己，他知道，世界中充满了危险，稍有不慎可能就要命丧黄泉，在这样的世界上生存就必须让自己强大，强大到可以在这世界上占据一席之地。只是……
　　玄叶回想起自己两年前结识的一位孤儿朋友。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短发和棕色暗沉的瞳孔。玄叶将自己的真心全部倾注给了他，他想给这个几乎没有尝过温暖的小孩永远的陪伴。他也将全部的信任交给了玄叶，他们甚至开玩笑要做对方的伴侣，往后余生都一起度过。可是他那些所谓的舅舅舅妈在某一个下着雨的冰冷的秋天突然出现，面色阴沉地将他带回了他出生的故乡，一年后他便被无情地送进了杀手集中营，在最终考核中死在了对手枪下。
　　他不知道杀手集中营具体的运作方式，可他知道，在那里，生存率几乎是三比十的比例，说是为了培养出色的杀手，在战争中做幕后英雄，实际上就是残酷的猎杀行动，没有能力根本无法生存下去。
　　玄叶对自己的能力了如指掌，像他这样只会耍耍小刀的人，去了那种地方，除了死路一条，似乎没有别的结局了。父亲根本不是在帮他，分明是高估了他，把他推上绝望的悬崖，又切断了所有后退的道路。
　　可这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不遵从父亲的意思，抱着侥幸心理逃离这个魔掌，他又能去哪里？外面的地裂虫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他整个吞进肚子里去，又或者那些鬼面游魂会悄悄钻进他的身体里，控制着他的本体肆意作乱。最可怕的是，那些来自外星球的族群，已经在艾克蒂斯星埋下了丑恶的种子，未来某一天，这片大陆便会怪物肆虐，生灵涂炭。他这时候逃跑，无疑是换个方法死而已。
　　没有办法了吗？玄叶擦着眼泪站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一回想起自己的朋友惨死枪下，身体就止不住地颤抖，就像灵魂剥离了□□，内心也变得破碎不堪。那样美好的一个人，成了这个时代下悲惨的牺牲品，玄叶真想回到远古时代，向开辟艾克蒂斯星的黑骑王大喊“你开辟这个星球就是错误的！”
　　玄叶又靠在墙边发了一会呆，脑子渐渐清醒过来，这才手忙脚乱地收拾行李。有些事已经无法改变，父亲拒绝保护他，那他只好来保护自己，如果哪一天自己也被对手狠狠地戳了一个窟窿，说不定就能上天堂见他的挚友了。
　　那个，约定好一生同行的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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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阳光并不温暖，茫茫云层成为遮挡光芒的有力屏障。玄叶昨晚辗转反侧，透过窗户长久地注视外面清冷的月光。
　　父亲德拉早已在门外等候，他的脊背挺的很直。玄叶拖拉着行李，心里还带着被自己父亲“抛弃”的不愉快，没好气地到他身后说：
　　“走啊。”
　　德拉回头瞥了一眼，玄叶的眼睛拼命躲闪他的目光。德拉叹了口气：
　　“再想想还有什么东西没带？”
　　“哎呀快走吧，不是急着送我去集中营吗？”
　　“你先进车里，你妈给你买早饭去了。”
　　“不用吃了，赶紧走吧。”玄叶依旧没好气地说。
　　“你妈也不过是听我的安排，你没必要对她也有意见。”
　　玄叶一听这话脸都要绿了，“我当然对你有意见！”
　　德拉听闻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听话，先上车去。”
　　又来了，他父亲总是不停地说“听话听话”，好像自己是他豢养的宠物，不能说话只能照着他的意愿做事。
　　玄叶气冲冲地将行李扔进后备箱，然后甩上车门，恼火地盯着蓝色车窗玻璃。
　　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母亲叶兰便提着白色餐盒进了院子，德拉接过袋子，习惯性地吻了叶兰的额头，作为暂时分别的安慰，然后他来到驾驶座上，头也不回地将饭递给玄叶，左手则开动了车子。玄叶本来不想接，但是又怕她父亲直接将早饭扔给他，还是不耐烦地接了过去。叶兰给玄叶买了一份早餐盒饭，里面配有硬米饭和西红柿炒鸡蛋，旁边的小格里是紫菜汤。
　　玄叶一脸黑线，早餐吃米饭和西红柿炒鸡蛋，是想撑死他吗？
　　“不跟你妈说再见？”德拉系上安全带，终于回头看了玄叶一眼。
　　玄叶拉下蓝色玻璃，像是应付一般跟叶兰摆了摆手，但他内心还是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但是叶兰也只是微笑着向他招手，好似这一切是玄叶的命中注定一般，连她母亲的脸上也看不到伤心难过。
　　算了吧，玄叶拉上车窗，盯着手里的盒饭，昨夜在床上思考了良久，也算是想开了一点，今天反而不是那么难过了。他想了想，还是拿起勺子扒拉起米饭来。他最喜欢的硬米饭和西红柿炒鸡蛋，叶兰倒是一点也没忘。
　　德拉从后视镜中望过去，脑中又回想起清晨和叶兰的对话：
　　“我去买点西红柿炒鸡蛋和米饭，玄叶最喜欢吃了。”
　　“大清早的，不好消化吧。”
　　“但是……这可能是我们能给他的最后一份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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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集中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下午了，酒店的设施十分齐全，玄叶倒也睡得舒服。尽管对父亲的决定不满，玄叶还是跟德拉做了最后的告别，然后拖拉着行李进去登记。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感，跟父亲赌气归赌气，真正走进集中营，偷偷看着父亲将车开走的时候，他便开始想家了。在战争还不十分严重的年代，艾克蒂斯也是有学校的，之前听母亲讲述过，自己的这种感受和刚刚进入学校的学生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学生不会命丧黄泉，集中营的危险，是不可把控的，玄叶对这个地方仍然还有许多未知的东西不曾了解，他内部的危险必定远远超过表面看到的那样。
　　玄叶狼狈地拖着行李，四处打量着寻找登记处，不知其他人是否在训练，门口十分安静，只有零星的几个成员配着刀进行巡逻。
　　他终于到了这个害死自己挚友的鬼地方，而他就要在这里生活了，想来也是可笑。
　　玄叶瞥到右前方几步远的距离有一个十平米左右的小平房，门口坐着一位头发稀疏的年长老人。刚想上前询问细节，玄叶便感到自己后面的衣领被人一把拉住，那人的力道特别大，好似一位警察终于抓住了嫌犯，不想让他逃脱一般。
　　“干什么的？”玄叶被控制着，无法回头好好解释一番，只得被人钳着衣领。那人的声音冷冰冰的，绝对是玄叶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冷的声音，好似掉进了冰窖一般令人不禁颤抖。
　　“我……我是新来的，想找登记处。”
　　“叫什么？”
　　“千之玄叶……”
　　那人终于松开了他的衣领，玄叶咳嗽了一声，赶忙转过头去，却愣住了：
　　眼前的人拥有一头半黑半百的头发，瞳孔也是一黑一白，黑的十分暗淡，白的却异常洁白，他的五官十分精致，身形削瘦，估计没少有女生追求，唯一不足的地方便是太过冷漠，明明也只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却看上去异常的冷淡。
　　“走到尽头，左拐。”
　　“喂喂喂！走到哪个尽头啊？”
　　“前面。”
　　玄叶欲哭无泪地看着他渐行渐远，配刀在背后散发着淡淡的黑雾。
　　“什么人啊这是……帮人帮到底嘛……”玄叶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打算去前方询问正在东张西望的老人。
　　“你就是玄叶吧？”宽厚的男声响起。
　　怎么总是从身后传来啊，玄叶无奈地转过身去。
　　一位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微笑地看着他。
　　“是的，您是司令？”
　　男人点点头，“你父亲已经交代完了，信息录入已经完成了，我带你去登记处登记一下，明天就开始训练吧。”
　　玄叶看着男人的笑颜，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龙？！”男人扯开嗓子喊道。
　　“奇怪，这小子去哪了……算了，我先带你去登记，之后让龙带着你。”
　　玄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内心的气还没完全消散，不过要想在集中营生存下去，还是不要太过出头或太过桀骜不驯为好。
　　玄叶跟着男人走去，心中带着疑惑：
　　想象中的杀手集中营，应该充满着压抑和绝望，这里的掌管者一定是最冷酷无情的人，可是现在看来好似并不是这样，眼前的男人看起来还算温柔，看起来像是绅士。
　　不管如何，新生活开始了，作为还只有十四岁的他，未来不管是生是死，这条路，已经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