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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偷 ...

  •   这决定是完全的心血来潮。

      我没带多少换洗衣服,甚至连珠宝和钱都没准备齐全,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左手上的哀悼戒指。

      戒指大约有半指宽,在内侧刻有圣经的箴言,虽是由地中海传来的风俗,但却在维多利亚时代才真正的流行起来。我注视着戒面上被打磨成十字架形状的黑曜石,不禁为自己之后的旅途笑了起来。

      海对岸的国家是个浪漫的国度。

      这没错。

      但也是个有着浪漫病的国家。

      即使是数百年后的雾都,妓/女人数也比不上现在的法朗西。

      连那些挤破头,参加我母亲茶话会的淑女们也有的因为过于沉迷在那一座座精致的别墅里,患上了令同阶层难以启齿的浪漫病。

      放荡、不知羞耻、愚蠢。

      我的女仆这样说。

      她的母亲是我的哥哥从黑色大陆抓来的奴隶,但因为怀上了某次宴会里客人的孩子,我的哥哥也就留下了这位幸运的黑美人,直到她将孩子生下,才将她和新一批运来的奴隶又运往三角贸易的另一端。

      我真的喜欢她。

      她有着淡巧克力色的皮肤,眼睛像是流淌着甜美的蜜与奶,只要我每天早上醒来时抬眼一看,就能瞧到她在墙角蜷缩成一团的样子。她是我有过的最好的女仆,在婚后,我也雇佣过在教会受过培训的专职人士,但她们都太丑了,甚至连让我多看一眼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这是我的坏毛病。

      但我的丈夫却理解我。

      “我一直都很庆幸,”我的第一任丈夫撑着脸,银灰色的碎发用发油别在耳后。“如果丽莎长成别的样子,我可能这辈子都体会不到一见钟情的感觉了。”

      我的丈夫有着传统的安格鲁-撒克逊血统,他拥有和北欧祖先一样的天赋,天生便是无血无泪,如果不能从其他种族那里劫掠财富,那么干脆就将那个贫穷的种族当作财富,进行贩卖。这生意从我丈夫的父亲辈就开始干了,而且干的有声有色,甚至成为了一名在女王那座可爱城堡里受过勋的爵士。

      到我的丈夫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他也已经把家族的传统行当经营了数十年了。

      他作为在宴会上醉酒的客人,被安排到了客房。平时是会有仆人引领客人的,但这次的宴会不同寻常,庄园里的仆人别说够不够用了,甚至连厨子都要从外面雇佣。所以他一个醉鬼,也就只能晃晃荡荡的自己沿着走廊,朝着更加深处的客房走去。

      出于有意或无意,他走错了房间。

      而我当时正在他即将推开门的房间内,穿着和现在大致相似的哀悼服。

      我伤心极了。

      即使我刚诞生没多久就夭折的幼弟也没有让我如此伤心。

      我的小女仆,她对我来说就像是缀着露水的百合,在她把细致抹匀黄油的面包片喂到我嘴边的时候,那纯白的期待和坎坷不安即便是对感情迟钝的我也能一眼望穿。

      更何况,我珠宝盒里大半珍宝也都要归功于她。

      我的大哥不是个慈善家,他连自己女儿的生活都要克扣,我的小女仆能在他的默许下诞生下来,也只是因为她是那位尊贵的客人的唯一子嗣。

      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把柄。

      尤其在我的小女仆实际上是一名男性继承人的情况下。

      为了掩人耳目,我的大哥将他打扮成了种植园里随处可见的杂种混血儿女仆,他甚至特意从那片刚刚独立的国家的南方,带回了和小女仆同属杂种的姑娘。在众多巧克力色的姑娘周围,比女性发育更缓慢的小女仆也就不怎么显眼了,他甚至会因为更弱的力气而遭受女孩们带着下流意味的欺负。直到他的父亲出了一大笔钱,和我的哥哥达成一系列眼花缭乱的交易后,他才脱下了蕾丝裙,换上了西装和皮靴。

      当然,官方说法是我的小女仆因为犯错,被愤怒的男主人饿死在了禁闭室。

      我怀念我的小女仆,他在来到我的身边前甚至还没有名字,没人在乎他,怜爱他,但我不一样,我看到了他的美,我在乎他、怜爱他。

      我不在乎他在我睡着时从墙角悄悄蹭到我脚边的行为,他总是会这样,自以为等的够久,在他觉得我已经像是个有人舔舐我手指都感觉不到的聋子、瞎子后,他就小心地展直自己的腰,轻轻地把上半身靠在床垫上,有时他会做些小动作,但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只是靠在那里,直到天亮,厨房里为我烧起热水的时候,他才又会缩到自己的角落去。

      我怜爱他。

      我怜爱这个只能穿着稍大的黑白女仆服,连性别也不被允许显露的小女仆。

      所以,在他捡回自己的姓氏后,我就当他是真的死了。

      他是我珠宝盒里熠熠生辉的水晶。

      我落着泪,无声的的哭着,狭小的房间里满是黑暗,只有顽强的月光从石窗里硬挤了进来。

      而这时,我的第一任丈夫终于推开了门。

      “您可真美丽。”

      他脱口而出,带着浓重的酒气和常年待在法朗西的口音。

      隔着一层黑面纱,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清我的脸的。

      实际上他也没看清。

      “我当时有些毛病,一看到穿着黑裙、站在墓碑前哀伤的夫人,就忍不住想和她们交往。”我的丈夫有一双迷人的绿眼睛,他边为我理好被风吹起裙边,边想我解释他对我一见钟情的过程。“更何况,丽莎,你比她们更年轻、更漂亮、更复杂呢。”

      我和他的孩子在他还要继续高谈阔论的时候跑了过来,同样银灰色的小脑袋把年老男人的话语撞回到了肚子里。

      而更为年轻的他,则也不管我回没回答,紧挨着我,一同挤在小床上。

      他揭开了我的面纱。

      就着月光,他还打算说些赞美,但我已经非常不耐了,我因为接连不断的打扰而失去了哀悼的心思,干脆扭头瞧着这个男人,肚子里酝酿着恶毒的词汇。

      我的丈夫本来笑着的眼睛失语了片刻。

      他拘谨地把握着面纱的手放下,绿眼涌上了浅薄的闪光。

      “我——”

      回忆被突然的汽笛声打破。

      我从躺椅上起身,脸颊因为小睡而微微发热。

      在重新拢起碎发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趣事。

      我手指上的哀悼珠宝是漂亮的黑色,比最初的我的眼睛更加黑亮。

      但它却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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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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