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魂啸江山 碧血著文章[我的团长我的团续]》碧水绕夕阳

78、第七十八章

　　作为一起在山里滚出来的人，半山石和我们已经很混得开了。对于我那不靠谱的团长，从最初的不屑到钦佩，再到现在的口无遮拦的戏闹，不苟言笑，严谨刻板的石大军医在我们这帮兵渣子的面前，也开始变得表情生动。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坠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喜欢和我们在一起，这让我丝毫不怀疑，如果这件事有朝一日，东窗事发的话，他也绝对不会出卖我们。死啦死啦说得对，‘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弟兄靠得住’，可我心里的空落却依然没有东西可以填补，就像一个若大的黑洞，把一切都吸进那个没有止尽的无底深渊，即使是恐惧也只是打个转就消失殆尽，我知道我在害怕什么，这些都是死啦死啦给我的。

　　死啦死啦把手搭在半山石的肩上，悠闲的德行，涎笑得很是欠扁，“有有有，绝对有，我现在就不敢得罪石大军医你啊。你现在是爷爷，我得捧着抬着，小心伺候着，您老人家要是一个不高兴我们谁都玩不成了。”

　　也许是受了死啦死啦没皮没脸的感染，半山石现在看起来轻松了不少，刚刚的紧张已经一扫而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一把推开好像坨腊肉一样挂在他身上的死啦死啦，大声地笑骂道，“龙团座，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我不是兽医，更没本事让狗肉的腿好起来，你缠着我都三天了，还想怎么样啊？”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两位比川剧都精彩的变脸表演，如果不是明白他们之间的猫腻，还真看不出那是在演戏，一旁的死啦死啦得意洋洋地瞄了我一眼，臭不要脸地炫耀着自己的成果。他眨了眨眼睛，马上换了副受了天大冤枉的憋屈样儿，“石军医，你这么说让我很伤心，狗肉不仅仅是条狗，那是我兄弟，”说着他回身冲车上喊了一声，“狗肉，来。”

　　狗肉就不声不息地跳下车，乖乖地瘸到死啦死啦身边儿，竟然走得很是英武，死啦死啦满意地摸着狗肉毛绒绒的大脑袋，“狗肉，石大军医好像不是太喜欢你，去，跟他亲近一下，叫哥哥。”狗肉没什么反应，只是鄙视地瞧了一眼那个看似白痴的人，骄傲地甩了一下尾巴，旁边的几个小护士和在外面晒太阳的伤兵都已经笑做了一团。

　　“龙、团、座……”半山石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已经气得脸都红了，死啦死啦立刻见好就收，很狗腿地凑上去，讨好地说，“石军医，别生气嘛，我一直一直是敬重你的，既然我们狗肉都说不想难为你了，那么这回是有点儿别的事儿麻烦你噢。”死啦死啦尽量把脸抽抽成一团，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却唯有目光在太阳底下闪得夺目。

　　半山石黑着脸瞪死啦死啦，我好笑地看着他的反应，其实根本不用刻意去演戏，我那极具魅惑的团长会自然而然地牵着你往他想要的方向走，很少会有人幸免。死啦死啦在院子里跳踉得很是张扬，没多一会儿就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我抬起手狠命地按了按额头，脑袋胀得有些发木，这种昭告天下的做法跟作死没什么两样。两个衣衫褴褛的恶丐叫花，坐着团长大人亲自开的威利斯凭空冒出来已经很突兀了，还要大大方方地托孤，死啦死啦到底在想什么呀？如果再被人看出其中一个是已经成了过街老鼠的小鬼子，我们就算被填进怒江都难消民愤。

　　想到这儿脑子里传过一阵阵钝痛，我真想冲出去给死啦死啦一巴掌，再狠狠骂醒他，可我不能，因为我还不想这么早死。“今天早上出门儿肯定没看黄历……”死啦死啦开始满口跑火车，天马行空的编故事，我在心里恨恨地骂着，‘你他妈想要黄历也得有啊……’

　　“本来今天不想打扰石军医你干活儿的，虽然我知道，你还是挺愿意看到我的，我也很喜欢看到这么多漂亮的小姑娘啊，可真的没办法军务繁忙嘛……”半山石的脸又黑了一度，旁边的小护士已经笑得花枝乱颤了，我忍不住腹诽，‘你有屁的军务，所有的事都丢给我们，出去顶雷的永远是阿译，自己闲得都快开花结果了，还好意思说军务。让虞啸卿知道了一定用大巴掌招呼你，还能容得你在这儿得瑟……’

　　“这不，刚刚开车带着我那废物副官去办点儿事，路上就遇到两个路倒尸，其中一个少了零碎，还有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你说晦不晦气。本来忙得没空理他们，可这两位倒好，直接横路中间了，我总不好从他们身上直接碾过去吧。没办法，谁让我心好人善啊，下去想把他们搬到道边儿上，免得被过路的车给切成段了，也算是给自己积点儿德。这才发现是我那两个死都不怕，却活着要脸的孬兵。没了腿子再上不了战场，没心少肺的那个讲哥们义气，唯独不拿我这个做团长的当回事。南天门都拼过来了，就想这么把这些出生入死过的弟兄给扔了。可老天开眼，想跑没门，兜了一大圈还得转回原来的地方，只是混到现在已经半死不活了……”

　　死啦死啦停住不说了，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旁边的人在他空洞的目光里，不自觉地抹平了脸上一切与表情有关的东西，漂亮的小护士已经慢慢把笑纹敛进了唇角，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近忽庄重的神情。

　　南天门一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众说纷纭，态度不一，但敬重总是有的。被我的团长用戏谑和沉重杂柔在一起说出，那种撼人心魄力量，就像一个魔咒，牵引着每一个良知尚存的心。半山石举起右手，向着我和我的团长敬了一个正式得不能再正式的军礼，“向你们致敬”，这样的场景不会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我知道这是发自内心的，这种敬意来自灵魂！

　　死啦死啦微微一抿唇，他的目光流离在我们之外，他在乎的永远不是这些，目的还没有达到，他现在只在乎他想要的结果，“石大军医，帮个忙呗。”这种介于恳求和命令之间的语气，让人根本狠不下心拒绝，所有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盯着半山石，死啦死啦的目地达到了，他忙里偷闲冲我挤了挤眼睛，我回他一对白眼。

　　半山石招手叫过两个看起来身强力壮的小兵，吩咐把不辣他们两个抬进帐篷，圆脸大眼睛的小护士麻利的溜进旁边房间，端出个内容丰富的医用托盘，娴熟地跟在半山石的身后闪进了帐篷。我紧张的盯着被放在担架上的横山，深怕露出什么马脚，不过老天保佑，他现在已经完全处于昏迷状态，没机会给我们添乱。

　　不辣则被一个小兵架着走，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待遇，嘴一直夸张的咧着，从刚刚开始到现在，我真的替他担心，这个模样时间长了，会不会被滇边的苍蝇、蚊子当窝占了。不过一切的假设和乱七八糟的走神，都在被死啦死啦拖进帐篷的那一该烟消云散，现在真的不是给脑袋放假的时候，我们要面对的难题远不止这些。

　　不辣坐在凳子上，任凭小护士在脸上涂涂抹抹，他倒是没什么大事，除了被死啦死啦打得跟猪头一样，其余的物件还算完好。可横山似乎就有些棘手，半山石给他做了些必要的检查，量过了体温之后，又问了不辣几个问题，紧皱的眉宇越扭越紧。

　　死啦死啦没说话，把自己窝在旁边的一把椅子里若有所思，他应该也看出了情况的严重，我忍不住地插嘴，“半山石，死活您也给个话成吗，行，就赶紧的给他治，不成了，我们这就把他拖出去埋了……”

　　半山石没理我，死啦死啦却极欠的踹了我一脚，“再不闭上你的臭嘴，我把你拉出去埋了，老实看着。”半山石专注地拿着一个注射器给横山推进一管药水之后，转向我的团长，“团座，他得的是疟疾，这种病的特点是间歇性反复，民间俗称打摆子，寒热交替发作，发作的次数越多越危险，最后会危及生命。从刚刚了解到的情况来判断，时间拖得已经不短了，也许再有个一两次，人也就没得救了。”

　　我听得胆颤心惊，“可是我们有给他吃磺胺，没有用吗？”半山石放下手里的针筒，“不能说没用，这类药物抗炎效果很好，但还不能治愈像疟疾这样的疾病，不过也算是为他的性命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死啦死啦终于懒洋洋地开口，“那就说明还有得救，是不是？”半山石肯定地点了点头，“奎宁就可以治好，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死啦死啦便又陷入了沉默没再说话，帐篷里除了不辣偶尔因为药液渗进伤处刺激出的抽气声，再没了声息。半山石耐心地等圆脸小护士给不辣画完大花脸之后，这才说，“雪菲，你去特护那儿帮帮芊芊吧。”小护士欢快地应了一声，像只小鹿蹦跳着出了帐篷，半山石转向我的团长，严肃的脸上忧虑尽显。

　　我知道这样其实已经很难为半山石了，虽然死啦死啦巧妙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不辣和横山托付给了他，可这仅仅是个危险的开始，至于最后是毁灭还是重生，就不是我们真正能掌握的了。担心也好，害怕也罢，至少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生过，谢天谢地，阿弥陀佛，各位过路大仙被我在心里拜个遍，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不想死啦死啦有任何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