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魂啸江山 碧血著文章[我的团长我的团续]》碧水绕夕阳

76、第七十六章

　　不辣正在给横山喂着最后两片黄胺，看起来情况并不乐观，两个人的脚步声并没有引起里面的人多大的注意，是我和阿译让他习惯了两个人的脚步声。横山有气无力靠墙坐着，弱得像落进小水洼里的蚂蚁，一点风吹草动就可以要了小命。

　　“烦啦，你说这么多药片儿都灌下去了，王八盖子滴不见好，还一天不如一天，连耗子都比他有力气，为么子呢？明天给这个王八盖子滴弄点儿中药汤汤来喝吧，要不像团座一样，给他招招魂，也许是丢了魂呢。”不辣边说边呵呵地傻笑，横山勉强扯开沉重的眼皮看了看不辣，脏污的脸上努力绽出笑容，虽然他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啊，那我就给他招招魂，看看最后能招出个什么玩意儿？半路跳出个鬼也说不定呢。”他半真半假地打着哈哈，意图不明的话，让我已经心里直颤，越来越没底，他究竟知道了多少，这三天里发生了什么？不辣惊慌地抬起头，灰溜溜地望着那张熟悉到化成灰都能认识的脸，随即七手八脚地把横山挡在身后，不知所措的样子恨不得把身后的大活人立刻拍成相片，坐在屁股底下才放心。

　　就算再怎么忙和，也什么都晚了，死啦死啦冷冷的目光，片刻都没离开过横山。被盯着的人虽然虚弱，但也意识到眼神中的不友善，习惯的往不辣身后缩去。连续几天的高烧已经让他心有余力不足，几次努力地试图移动身体，最终只能放弃，可怜巴巴地眼神让你真的没办法把他当成穷凶极恶的小鬼子看待。

　　死啦死啦依旧冷然地盯着他，没有温度的视线，大大方方摆明了态度，他可不这么想，你不会怀疑下一刻，眼前的人就会被五马分尸。不辣在哼哼，可发出的音节跟脑袋永远合不上拍子，到最后只哼哧出了两个字，‘团座’。

　　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在死啦死啦的眼刀把两个可怜兮兮，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地缝的叫花子剁成块之前，拉到了一边，“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歇斯底里地喊破了音，死啦死啦淡定中透着悠闲，他甩开我拉着他胳膊的手，反问道：“你希望我把他们怎么样？”我一时语塞，可现在唯有我是能救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我那三心二意的毛病，更想让死啦死啦能置身事外，这个游戏不好玩儿，输了的代价我们都付不起。

　　“他现在是个残废，连我这个瘸子都不如，没办法再让你当劈柴使，所以他自由了，他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过的日子，而这样的日子从现在开始跟我们无关。”死啦死啦依然一副什么讯息都不给你的淡定德行，只是眼神里有些不确定的迟疑，那是很少能在他身上出现的东西，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地说，“跟我们无关，那跟谁有关，日本人吗？”我的脑袋在他的话里轰然炸开，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我无言以对，随后被粗暴地推开，就像推开一堆让人做呕的垃圾。跟着他这么久了，会发火很正常，但唯独今天，我的团长是真的动怒了。他冲不辣勾了勾手指，那位就老老实实、金鸡独立地戳过去，面对死啦死啦他永远学不会拒绝。死啦死啦的眼神，不经意地扫过他空空荡荡的一边，那里现在连个裤筒都不剩了，残缺得触目惊心。

　　死啦死啦的眼神并没在那儿多做停留，仅仅一瞥，最后凝在不辣脏污的脸上，“他叫什么？”死啦死啦冷冷地问，“横山光寺”不辣把身子的重量全都交付在手里的树叉上，一边用手指抠着叉上残存的树皮一边小心回答，就是不敢抬眼看死啦死啦。

　　不仅是不辣被逼视着，我也被那束寒光扫到而不自觉地低了头，没人敢触碰死啦死啦比刀子还利的目光，现在的他根本就是虞大铁血附身。“不辣，你想怎么处理这个小鬼子啊，说给我听听呗。”不辣当时就僵住了，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死啦死啦的话露骨得不做丝毫掩饰，除了横山，长了耳朵的都听明白了。连横山似乎都感觉到了危险，努力把身子蜷缩成一团，好像这样就能躲过浩劫。

　　死啦死啦没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很有耐心地等待不辣拿出一个态度，虽然这样对于他来说没什么不同。不辣用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袖子胡乱地擦着脸，汗水夹着泥垢，让那张花脸刹时糊成了团，越发的凌乱一如内心的慌张。

　　好久，久到我们都已经忘了时间，不辣的纠结终于有了结果，“团，团座，我，我，我不会连累你们呐，一个没了腿子的兵再也不能跟着你打仗了，我想回湖南，嗯……”他迟疑了一下，最好还是坚定地说，“我要带他一起，一起回湖南去。”“就这样？”死啦死啦平静地问，不辣机械地回答，“就，就这样。”

　　还没等他弄清是怎么回事，死啦死啦一拳就把他轰在了地上，摔得结结实实，血顺着鼻子很配合地淌了下来，还没等不辣伸手去抹，第二拳，第三拳……也不客气地招呼了上去，拳拳到肉，不辣已经被打得晕头转向了，死啦死啦并不说话，只是认真地揍着他，根本把不辣当成日本人在打。

　　我赶忙去拉，“团座，团座，你消消火，这样会打死他的。”我试图拉住他的胳膊，却被一手肘杵在胸口上，顿时我像被打拆了一样，倒退了两步才坐在地上。暴怒的死啦死啦力气大得惊人，胸口闷闷地，我好容易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够了，别打了，别再打了。”

　　我只能木然地重复这句话，做着颓然地努力，可根本限止不了他对不辣施暴。突然死啦死啦身体一僵，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我迷迷糊糊地松开手，一手抚着胸口，好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腰，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眼前的一切让我瞬间目瞪口呆。

　　横山整个人扑在不辣地身上，两只手死死抱住他瑟缩的身体，尽管自己也在不停的哆嗦，意图很明确，他要保护不辣，虽然这样不见得有用，但却坚定得没有丝毫的犹豫。我站在死啦死啦的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

　　我下意识地咧了一下嘴，这件事当初不告诉死啦死啦，一是怕虞啸卿和唐基知道对他不利，二就是怕他气疯了，会做出我们都难以预料的事情。可有些东西是想躲都躲不过的，比如现在。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可从背后听上去，死啦死啦的声音比刚刚又冷了几分，“哟，想当英雄啊，那我现在就成全你。”

　　他的话一出口，我和不辣同时吓了一跳，我一步蹿到他面前，还没开口就已经被他眼里的凶光逼得心虚了一半，但现在只有硬着头皮冲，我们都已经没了退路，“不是，团座，你先听我说行吗，其实……”没等我把话说完，他就已经大手一伸再次把我推到了一边儿，另一只手抽出了腰间的柯尔特。

　　眼看着死啦死啦要玩真的了，不辣赶忙把横山羸弱地身体从身前塞到了背后，颤抖的声音里全都是哀求，“团座，团座求，求你别杀这个王八盖子滴，我，我也算是欠了他一条命，你要杀就杀我呐。”死啦死啦丝毫不为之所动，咔嚓一声把子弹顶上膛，眼里的杀气更盛，“不辣，你也算是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的弟兄，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要么你用这把枪把他解决掉，要么我自己动手，然后再处理你。”

　　不辣抖着唇再也说不出话，总是没心没肺的戏笑表情，让我几乎忘记了他抹平笑容之后的样子，可现在我宁愿他是一直笑着的，也不想让他面对着这样进退都是错的选择。他说过我们要是想杀了日本萝卜头儿，就要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可如今，说这些话的却是被自己一直奉若神明的团长，他不会有种把跟我们说过的话重复给死啦死啦听，可我知道，他的心意是一样的从未改变过，即使面对的是死啦死啦也不会再有第二个结果。

　　看着不辣迟疑的表情，死啦死啦慢慢地举起了枪，他固执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残忍，而我除了无可奈何，基本已经摆不出其他表情了。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不辣身后的横山又一次暴发出了人生中最大的勇气，他奋力地把不辣往后面拉，自己重新挡在了前面，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在他的面前多了一把大口径的柯尔特，一只可以把他的脑袋瞬间就能打成烂西瓜的手枪。

　　他颤抖着举起手，边摇着，用所知有限的汉语艰难地说，“不，不，他，不要。”然后指着自己说，“我，你，打我。”他用简单的词汇，表达了最终的意思，我的心被重重地击到，不辣笑了，笑得很苦涩又有些释怀，“王八盖子滴，你胡说么子嘛，我说过了，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这就是你们的选择吗？好吧，那就成全你们。”死啦死啦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手里的枪也轰响着闪出一条火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