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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第三百六十三章 ...

  •   先不提螳螂背后的黄雀,被围攻的秋蝉才是麻烦最大的一个。边打边撤,无论是体能还是心里上都是极为艰难的,更何况要‘撤’往的是敌人老窝。这种以攻为守的方式无论被称之为‘撤退’还是‘冲击’都有些牵强,倒不如说是灾难更为合理,况且敌众我寡。

      最好的办法是速战速决,但就目前的境况而言这样的几率不足两成。伤亡不断出现,而打这种仗负伤就意味着凶多吉少,不仅是给掠食者制造一份口粮那么简单。不断有人倒下,然后爬起继续还击,再倒下再还击,直至最后拉响身上所有能制造有效杀伤的东西,仅仅为迁延一下敌人的脚步,为幸存者争一个生还的可能。

      张立宪绷着小花脸,看似专注实则跑神,开枪之余还不忘去抹一把眼睛,直到视线模糊。见证过太多牺牲,他以为心已经足够坚硬,但当记忆复苏的那一刻,他的灵魂都在灼烧中阵痛。但既然作决策的人义无反顾,他的脚步就只能勇往直前。至少走到这个份儿上,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需要一个答案给自己交待,给外面的人一个交待。

      滇西的落日总要来得晚一些,但白昼终将还要落幕,所以随着气温的下降,他们也终于力竭。他们的人数比预期中缩水还得要厉害,甚至到了捉襟见肘的程度,可战斗还在继续。小鬼子如附骨之蛆,打得动就打,打不动就围,再这样下去,恐怕没突进到他们理想的距离,就要被一口一口咬死了。

      还没等松一口气,左侧翼的枪声再次响起,又来一次吗?张立宪不禁气闷,然而这并不是最坏的,来自对面的爆炸和枪声才真正让他为之震撼。怎么?对面的敌人也被惊动了吗?这下子才是到了真正要玩儿命的时候,连侧翼都被抄了,如果再来个腹背受敌,恐怕最后他们只剩跳崖这一条路可走了。

      “张立宪!”虞啸卿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烦恼,“你听。”虞啸卿指着正前方。张立宪侧耳聆听,小花脸上的阴郁顷刻间一扫而空,混杂的枪声中汤姆逊熟悉的响动此时此刻听起来仿若天籁。“我们的人?”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再三分辨,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自认在这种时候没指望能等到支援,可一旦有了仍然为之雀跃。“进攻。”虞啸卿简短的发号施令。原本的举步维艰在希望的支撑下倒有了一飞冲天的逆势而动,取而代之的是干劲十足。

      幸好,从正面进攻的敌军不是很多,也许是他们不认为在追击和包抄中求生的猎物会有多大的反抗力,所以当后背遭到袭击时,他们的措手不及和慌乱是显而易见的。捕蝉的螳螂遭遇了伏击的黄雀,这下他们成了夹缝里的肉,在两边一鼓作气的攻击之下,局面刹时逆转。

      在扫倒最后一个直立的日军之后,我们和张立宪们迎头相遇。花脸小子的欣喜溢于言表,但还没忘了该有的作为,“你们保护师座先走,我来阻击。”不等他转身我一把拉住这货,“阻个鬼呀,还不快跑。”

      “可是……”张立宪还妄图跟我掰扯,“行啦行啦,你们现在就是天王老子,大罗金仙总成了吧,还用得着腾出手自己擦屁股,快走快走。”我边念叨边连推带搡把人往后赶,这种时候不适合争论,毕竟小鬼子还咬在身后。

      张立宪也不再执拗,跟着我们且战且退,在经过一片灌木时我就催着他们撒开丫子专心跑路。我们没空回头,小鬼子也就追得心无旁骛了,鬼喊鬼叫的在身后放着乱枪。或许我们落荒的模样给了他们做为猎食者的错觉,但很快也觉出的不对。

      估计他们已经发现了,一地的路倒尸里大部分属于同类,所以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就在他们还犯嘀咕的空当,灌木丛里发出的冷枪已经把追在最前面的人撂倒了好几个。面对突然袭击,小鬼子有过几秒的安静,然后炸了营。寻找掩体,开枪还击,但这一系列动作并不能改变他们被一窝端的命运。

      我心情愉快的瘸着,边跑边回头饶有兴趣的观战,自打进到这么个憋屈的地界儿就没现在这样畅快过。然后我结结实实撞上了东西,噢不对,是人,并且是我最不想面对的人。虞啸卿把我东倒西歪的身体推直,沉着声问,“谁在阻击?”

      “那个,自己人。”我颇为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那什么,师座,现在得尽快脱身,他们一会儿就追上来啦。”我劝谏。虞啸卿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虽然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些许复杂的情绪,我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在想些什么,但还是转身跟着继续撤离。

      枪声渐远,我们的呼吸声逐渐增大,这条路不算短,并且因为太过崎岖就更加难为这些连日以来激战而不得休息的人了,所以我们个顶个跑得气喘吁吁。前面有了水声,在除了脚步和呼吸以外的树林里显得异常清楚。

      隐隐的能看到前方有身影晃动,冲我们不停挥着手,那是死啦死啦之前派出去探路顺带接应的人。有了目标,我们的脚步就更加急促。到了近前才发现,这是一条被水流长期冲刷而形成的缓坡,几条树藤结成长绳,垂到下方。

      夜幕渐沉,看不清下面究竟有多深,但已经走到这儿了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拉着藤蔓一点点坠到底,上面的枪声完全听不到了。双脚踏到地面的一刻,悬空的心依然没办法完全落下,死啦死啦他们还没回来。

      上面只剩下小鸽子带着另外两个善于攀爬的人接应,我仰着脑袋,以一个接鸟屎的姿势盯着上方,完全不顾忌空中大批归巢的鸟雀争相飞过。终于,良久未动过的绳索有了晃动,有人陆续从上面降下来,我终于看到死啦死啦的脚丫子出现在视线之内。

      这货还没等到地就直接撒了手,在下面的我差点儿成了他的肉垫。但我还是被怼得直接撞上了崖壁,这货晃了两下,倒是站得稳当。我呲牙咧嘴的揉着被一块突出的岩石硌到的腰,死啦死啦那个白眼狼却开始吐他的象牙,“哟?我说谁呢这么硌人,烦啦,你真该和克虏伯换换。”

      “托你的福,克虏伯这会儿估计正搂着炮吃着饭,巴不得离你这么个祸害远点儿。”我逮到机会时总习惯于给他点儿难堪。但不成想,这货还真是难得的露出了尴尬,“他吃没吃着饭我不知道,但肯定这会儿没机会碰炮啦,估计单间能有一个。”

      我听出了不对,“你什么意思?”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对外面的事还一无所知。他就笑得更尴尬了,我正待追问,身后突然传来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虽然略带沙哑,但足够让我脊背发凉。“都回来了吗?”

      听到这一嗓子,死啦死啦像只遇着了猫的耗子,但这里哪有地方给他躲呢,所以我从肉垫变成了盾牌。只是他很快发现我这块盾完全不够他使的,所以离我们最近的瘟神被他临时征用,成为了另一块护盾。那位被突如其来的征调,弄得丈二和尚,茫然让他想扭回头,却被身后的死啦死啦,强行扳着脑袋,摆成目视前方的姿势。“别说我在这儿啊。”死啦死啦只是丢下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就缩到我们身后不吭声了。

      我偷眼瞄了下比我高出大半个头的瘟神,甭说死啦死啦这回还真没找错地儿,只是狠狠难为了那位,那张跟面瘫有一拼的铁皮脸,此时倒不知该盛放哪种表情了,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这个不擅表现的家伙变得异常烦恼,最后他选择端出比正经还正经的姿态,因为虞啸卿已经走到了我们近前。

      “所有阻击的人都回来了吗?”虞啸卿显得很有耐心,现在我可以确定他还没发现那个能让他抓狂的货。我低下头,打死不出声,哪怕身后死啦死啦正用指头猛杵着我的后腰。不过,身边的人很给面子的出了声,“都在。”只是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估计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在我这造孽的同时,也在瘟神那做了乱。

      “你是……”虞啸卿盯着瘟神,“报告虞师座,新编师温辰。”瘟神立正敬礼。“新编师?”虞啸卿似乎吃惊不小,“陆文翙的人,他派你来的?”瘟神没说话,突然打了个激灵,又拔拔胸脯,我知道一定是那个造孽的货又在后面掏鬼了。

      我忍不住偷眼去瞄,然后也同样打了个激灵,大爷的,这货竟然拿着还在发烫的枪管子杵人。或许是注意到我和瘟神怪异的反应,虞啸卿用同样怪异的眼神瞪我们两个。虽说欲言又止但好歹还是问出了口,“还有谁?”

      “还有团……”瘟神话到一半,又打了个激灵,然后他终于知趣的闭上了嘴。这回连站在一旁的张立宪都注意到不对了,“死瘸子,你个龟儿子,搞什……”不等他把话说完,我连挤眉带弄眼,可惜我一大好青年,眼珠子飘得都快斜着飞出眼框了,那个耿直到近乎天真的花脸小子依旧满脸茫然。

      他没懂,可显然虞大少看出了端倪。他制止了张立宪继续发问的意图,而是放轻了脚步,挪到我身边,慢慢探过头去。不出意外的话,他肯定会看到一个笑得贼兮兮的家伙,正忙得不亦乐乎,杵着他的两面‘护盾’。我咬咬牙,你不仁我不义,这事儿就怪不得小太爷了。

      我拉了下瘟神的袖子,朝前努了努嘴。许是也受够了身后那个不仗义的混球儿,他很轻易的理解了我的意思。我们一起朝前猛迈了一大步,没有准备的死啦死啦顿失倚仗,先是一怔再抬头时对上了虞啸卿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而后就听‘妈呀’一声,死啦死啦蹿出去老远,但没有老虞的手快,下一刻他的衣领就在人家手里了。虞啸卿冷着脸,死拖活拽的把这货从我们中间拎走。“师座,师座,有话好说,好说……”死啦死啦这会儿完全没了刚刚折腾我们的精气神儿,“好啊,那我们就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虞啸卿的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脚步踏着轻快。

      “师座……”死啦死啦试图讨价还价,“闭嘴,我不想跟着你丢人现眼,还是你想把鬼子一起招来?”“我是说,那什么不劳师座贵手……”“闭嘴!”两位长官要单独聊,自然不需要旁听,所以很快,他们就消失在我们视野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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