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魂啸江山 碧血著文章[我的团长我的团续]》碧水绕夕阳

303、第三百零三章

　　唐基不以为然，至少他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全然不顾眼皮子底下还有几个硕大的灯泡杵着。“几年前，我那老友急三火四找上门，忧心忡忡和我说，‘老唐啊，啸卿要下火坑我拦不得，你要拉着些，别让他把自己当炭烧了……’”

　　当着众人的面就兜自家老底，虞啸卿显然没料到唐基能给自己来这么一手，阴沉着脸低声警告，“唐副师座……”岂料，那位恍若未闻，继续说，“你父亲也是个总往心里藏事的人，他嘴上不说，可为你操的心是一样不少。前几天又打来电话和我报怨，说是压轴大戏你都唱过了，收拾场子的活儿那是苦力做的，想不通你为什么还偏要一门心思的往上送。眼下的形※势明摆着，有些底子的都千方百计洞察上意，哪个不是收拾好细软紧赶慢赶跑回去领赏，就怕脚慢了邀不得功还要招惹一身麻烦。不过，既然你已经选了这条路，他也没话好说，只是让我务必提醒你‘上令下达，服从为先’切记切记啊。”

　　他稳若泰山，他平静似水，他借千里之外的一张嘴，把我们该听不该听的统统塞进这里的每一只耳朵。虞啸卿神色复杂地瞪着唐基，他似乎开始弄懂了老人精的用意。不过，他并不高兴，一个骄傲的人做任何事都不需要跟谁交代，更不需要解释。

　　“你也不必来提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选的路怎样都要走完，不会连累任何人。”唐基摇头叹气，“连累就不必提了，这里有怕被连累的人吗？除了我这把老骨头，哪一个不是共过生死，同过患难的弟兄，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半是有心、半是无意，唐基把话拿捏得似是而非，虞啸卿不得要领但也知道老唐布下的是雷，踏错一步能闹出什么样的动静即使他也无法预测。

　　唐基又在挪他的步，只是这会儿愈发的缓慢了。“你那点儿心思我何尝不知，从17岁领着一百乡勇打退三百流寇时起就坐下了这块心病。不愿让别人说你倚仗家势，就好些年连家都不回。可你终究姓虞，就算连姓氏都可以摒弃，身体里还流着你父亲的血。你逼着自己公※而忘※私，真的就能连一丁点儿私心都没有了吗？”

　　唐基这通雷烟火炮炸出去，眼瞅着老虞被轰黑了脸，可不等他张口反驳，老人精用一根手指就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拦回了肚子。“老头儿这样说你一定不服气，誓以家国为己任没错，只是真就了无牵挂啦？你背后何止一个虞家，睁开眼睛瞧瞧他们，打仗时是你的兵，私下里是袍泽弟兄。这一来一往，哪一点没有私。若真无私你何苦为装备而仰人鼻息，若真无心又何必赌上自身前途去保人家性命。”

　　“虞侄啊，我这样叫你是认你这份情意，也全老头儿些私心。现在，我叫你师座，虞师座！你便是一师之尊，你的袍泽弟兄以你马首是瞻，同仇敌忾。”有了之前的铺垫，唐基不辞劳苦的包揽了剩余的戏码。独角戏唱到这个份上也该轮到观众拍巴掌了吧。不出意外，他要把帐子里能用得着的都要一一派上用场。“诸位啊，你们都是栋梁之才，虞师这片天稳不稳当也仰仗弟兄们的陪衬啊。你们说是也不是？”

　　“是，以师座马首是瞻。”张立宪们军姿笔挺，噼里啪啦的立正，和着中气十足的应声里夹杂着一个因激动而失了准头的调子。耳朵告诉我那是阿译，对于老唐明显刻意的鼓动也只有他还能持续高烧，甚至亢奋的咬到舌头。我潦草的混迹在他们之中突然觉醒于一个事实，金和砂混得再久也不过是一筛子的事儿，炮灰就是炮灰，我们终究趴不到一个窝里。

　　无论我怎样想，老人精的神来之笔还是下得恰到好处。如果你当他能点到为止那就大错特错，我只怕他意不在此。之后事实证明我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结果大大超出了我所能及的想象。当他把所有人都牵往一个方向，那个与场面极不匹配的人便突显得格格不入了。

　　从唐基进门伊始，他便沉默的隐遁于旁人视线之外。无论是老唐和虞大少的明争暗斗，还是我们的惶惑不安都不足以让他分神。我恼怒于他的漫不经心，却也偷偷庆幸，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的是死气沉沉却也知乖觉避凶的死啦死啦，还是生龙活虎横着膀子招灾惹祸的死啦死啦了。

　　唐基站到死啦死啦身边，耐心让他显得格外可亲，然而越是这样我的心缩得越紧。“龙团长被师座招入麾下多久了？”耷着脑袋的死啦死啦大有要把地面瞪出洞的劲头儿，闷声答道，“几年吧。”唐基点了点头，嘴里反复念叨，“是啦是啦，都几年啦，山里头的日子跟天上掉下的雨点似的，不必数一眨眼也就么得啦。还记得初见龙团长时师座就颇为赏识，认定你是块难得的将才……”

　　老唐不遗余力的感叹在死啦死啦面前如泥牛入海，但这并不是个好办法。他想敬而远之的心思尽管路人皆知，只要唐基不接受就与妄想无异。无论是畏惧还是排斥，眼下都被唐基一笑遮过。“当时啊，很多人都想不通师座为什么一再坚持，甚至不惜押上身家前途力保。然而如今来看，师座当真远见卓识啊。这一仗一仗打到现在，哪回不是险象环生，提着脑袋的日子还在后面呢，你应该明白师座的一番苦心吧？”

　　这一把把软刀子捅过来，哪一把都不容许拒绝。死啦死啦依旧耷着脑袋没有半点动静，没有动静就是最好的表态吧，哪怕自欺欺人也好，反正唐基乐于如此认为。他了然的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死啦死啦，就算是画好了台阶给所有人下。就连我也在偷偷庆幸死啦死啦没真的犯傻时，那个货却突然冒出了巨大的傻气，“仗不是这么打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