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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月华如水,这是一个像我老爹这样附庸风雅的人肯定得举杯邀明月的夜晚,在我们眼中却充斥着萧杀之气,成败在此一举。全体倾巢而出,趁着月色在密林中小心翼翼地前行。死啦死啦本想领头带队,却被虞啸卿坚决要求三米之内,他哪肯轻易妥协,不过嘴还没张开就在虞大师座毫无转环余地的瞪视之下,举手抬脚地威胁之后,很没面子地乖乖就范。

      最后派出郑义和丧门星带队做了排头兵。目的没达到,死啦死啦自然不甘心,刻意慢慢吞吞地拖到后面,还美其名曰‘督后队’,虞啸卿也明白他的意思,便不再勉强。我跟在三米之内,冷眼旁观。凭心而论,我很高兴,很久以来,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只要死啦死啦离虞大少远点儿,我们就能安生过日子,这几条贱命就可以活得久一些。也许这只是个错觉,也许是太在乎,在战争的阴影里面,安全感在绝大部分时间里总是无故缺席。

      前队,主队,侧翼,后援,在他们周密布置下有条不紊的行进。一切异乎寻常的顺利,顺利得足够让人感觉不到真实。我神经兮兮地跟在他身后,有几次差点踩到他的脚跟。死啦死啦眼神里毫不掩饰嘲弄,但在这种时候绝不能输给他。我用若无其事来掩盖心虚,他也不深究,任我像尾巴一样粘在身后。

      枪声就在忐忑不安中骤然响起,还没等我们弄清状况,子弹便暴风骤雨般呼啸而至。队形迅速散开,土坡,刺棵子,树后面……只要能藏身都被利用上了,子弹却依然无孔不入地飞蹿进来,这时我才发现,日军又故技重施。机枪架在树上,没头没脑地狂扫,我们被压制得抬不起头,弹雨泼来密不透风,手雷炸开后扬起的尘土肆意飞扬。

      日本人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下好了死亡陷阱。等这些自己送上门的美味全钻进网时杀之而后快。可事情却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坏,不但前路受阻,连后路都被切断,在密集的交叉火力中,我们被切成了两块。日军打算分而歼之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来自地狱的恶鬼正张开血盆大口,肆意倾吞着我们的骨血,不断能听到子弹撞击身体的闷响。炸起的光焰召唤着白昼,然后再被夜色遮蔽。离我们头顶上方不远处舔出六道火舌,六个大扇面很骚包的在空中织成一张凌乱的天网,我们有如笼中的鸟儿插翅难飞。一时间,局面陷入被动,日军居高临下的扫射,我们丧失制空权的同时,也意味着遭遇更大的危机。因为我突然发现,周围枪声越来越多,而包围圈也越来越小。

      死啦死啦越来越焦躁,他突然把枪调整到随时能上手的位置,手脚并用,就要从我们藏身的土坡爬出去。我一把抓住他的腰带,“不能去。”我大吼着,他根本不理,一下子把我从身上推开,像壁虎一样继续向上爬。我发疯般地抱住他的一条腿,我可不想下一秒就看到他变成一只漏勺。这个混蛋甩了几下没甩动,便转过身用另一只脚狠狠踹在我肩上。我疼得眼泪差点儿掉下来,但依然没撒手,“会死的,你他妈不许去。”死啦死啦终于火了,更重地踹过来,我浑身一抖,等再缓过神来,手里已空无一物。

      我懊恼的抬起头,下一刻我就被眼前的景象骇得瞠目结舌。有人已经把那个炸了毛的家伙死死压住了,死啦死啦正不顾一切拼命挣扎,“你他妈放开我,滚开,王八盖子的,瘪犊子玩意……”一个杀人无数的老兵油子真正发起疯来很难被驯服,那人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制住了他胡乱飞舞的拳头,可却也被没轻没重踢了好几脚。被惹毛的人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吼,“你他妈老实点儿,不准去就是不准去。”死啦死啦猛地僵住了,被吼回魂的人也终于看清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虞啸卿。

      虞大少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体在微微发抖。想是他们刚刚的一番折腾,虞啸卿身上的伤可能又裂开了。从看清阻止他的人是虞大师座后,死啦死啦便再也没动过一下,可位却依然警惕地钳制住令他头疼的属下,毕竟这个没谱的混蛋总是不能让人放心。死啦死啦嘴唇抖了抖,慢慢开口,“师座……”虞啸卿显然已力不从心,含糊地应道:“讲。”死啦死啦苦笑着,“师座,您,您太重了。”

      尴尬在虞啸卿脸上迅速漾开,这才发现他们那个打群架的姿势。平日里,挺拔如枪的师座大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极不顾形象的与属下扭打作一团,这让他自己也觉得太不可思议,忙一侧身逃也似地闪开,难堪之余让他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那个造成他一再失控,颠覆形象的始作俑者。
      解除了禁固,死啦死啦依然没有动,他总是明亮的眸子此时却一片灰暗,有如两泓空洞的深潭盛满无尽夜色。他幽幽地说:“师座,死了太多人,他们就不能再死了,我没种看着他们死,真的。”在催命似的枪声中,他的话把我的心揉成了一团。

      就在我们失神的当口,谁成想这个家伙却突然一翻身,猴子一样敏捷地爬上土坡。我们在瞬间大脑和身体全部短路,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顶着弹雨消失在坡后。现在我真的很羡慕狗肉,动物的直觉永远忠实于身体,只有他来得及跟上死啦死啦。

      当这帮愚蠢的人类终于在震惊中缓过来也学着往外冲,但太晚了,刚一探头便被更密集的攒射给打了回来。子弹削飞了面前的泥土,飞溅的碎石打在头盔上叮噹作响,我脸朝下趴在泥土里,后悔得想掐死自己。凭我对死啦死啦的了解和熟悉,却犯也了这么低能的错误,那个随时随地把自己报废性使用的家伙,在没达目的之前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虞啸卿第一个回过神来,他抢过我手里的汤姆逊,没头没脑就冲上面扫去。这样做的后果是我们招来了更为猛烈的报复。我把头埋在手臂里,想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隔开,心冷得毫无温度,这让我确定死啦死啦是真的死了。

      当我在绝望和迷茫中飘荡的时候,一颗手雷却在空中突然炸开,极熟悉的感觉,飘散的烟雾中传来更熟悉的声音“张立宪”。这一声吼彻底唤醒了众人,张立宪本能地去抓他的巴祖卡,我连滚带爬地撞过去帮他装弹。当第二颗手雷凌空炸开的同时,巴祖卡也呼啸着向另一棵树开了火,随着巴祖卡接连破空的响声,六挺机枪全被报销。

      郁闷,愤怒,悲伤……各种郁结的情绪在一瞬间燃尽人的理智,唤醒了沉睡的野兽本能,战争让人绝望,更让人疯狂。形势在刹那间逆转,日军丧失了最有力的优势,最终一溃千里,相反我们如狼似虎的开始了反扑,经过太多次溃败,太多回生死搏杀,此时此刻,我们最终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我拖着瘸腿一路盲目地奔跑着,寻找着,我的注意力都集在那个自从大吼了一声之后就销声匿迹的家伙身上。我的耳朵被枪声,爆炸声所充斥,眼睛被黑暗包裹,又被炸出的闪光刺激得直流眼泪。

      猛然间,我被一个飞蹿过来的黑影扑倒在地。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我开始惊恐地尖叫,乱挥着手臂徒劳地反抗,黑影低低咆哮了一声,我才有些清醒过来。用手胡乱摸过去又惹来不满地一声低吼,这让我更加欣喜地确定——是狗肉。

      找到了狗肉就等于找到了它的主人,不对,应该是它兄弟。我刚高高兴兴搂住狗肉那颗毛绒绒的大脑袋,还没腻乎上就被轻易挣脱了。狗肉头也不回地向前飞奔,我紧紧跟在后面,生怕一个疏忽就失去了他的踪影,更怕永远失去那个贱兮兮的家伙。

      狗肉站在一个土坡上不动了,兴高采烈地摇着尾巴,还极得瑟地冲下面叫了两声。我急忙瘸过去,坡下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幸好不远处有被手雷炸燃的树枝,我很轻易就得到了一支火把。等我再回到坡边,坡下有了动静,一个活物正张牙舞爪地从里面拱出来,在坡底不住跳踉。
      从活蹦乱跳的程度来看应该没受什么伤,死啦死啦虽然摔下了山坡,却被下面的树丛接个正着,从这个角度掉下去除了摔得七晕八素之外分毫未损,我真的很佩服死啦死啦的狗运。

      但是还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烦,接住他的树丛,好死不死是一片货真价实,生机勃勃的刺棵子。他身上顺理成章地滚了一堆的刺,活像个弹来弹去的仙人球,我没忍住,笑出了声。死啦死啦听到动静抬起头,正看到一人一狗兴灾乐祸地两个脑袋,气得哇哇大叫,“死瘸子,还看戏呢,快把老子拉上去,欠削啊。”“您就在下面待着吧,打不着,炸不着的多清静。”我一边损他,一边四处去找足够把他拽上来的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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