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魂啸江山 碧血著文章[我的团长我的团续]》碧水绕夕阳

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死啦死啦没看他，只是兀自发着呆。如果他肯抬下眼皮就会看到虞啸卿复杂的目光。期待和不安杂糅在一起早已失去选择的余地，即使知道结果不一定会如自己所愿，但还是固执而又不甘的等待，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渴盼着那个妖孽可以放弃自己的执念。可美好的希望是件过于精致的瓷器，而死啦死啦就是那个手执利斧的人，他永远不会给自己过多的机会，做梦的奢侈，总被适时的拒之门外，只有涅槃的火焰才会吸引他放弃一切，无可挽回的奋不顾身。

　　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眼里的犹豫已经荡然无存，声音不大却可以让对方清晰的听到，他说，“师座，我，我还是要去。”“你他妈敢给老子再说一遍！“虞啸卿真的怒了，虽然他已经做好了这个货会固执已见的准备，仍旧被气得暴跳如雷，手里的马鞭被从中间硬是掰断成了两截。

　　死啦死啦怯生生瞄了虞啸卿一眼，不敢再吭声，偷偷往墙角挪了一下。他颇有些示弱意味的举动让虞啸卿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他依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以至于他的语气里多了些许奢侈的劝诫，“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连美国人的突击队都无功而返，一共十二个人，仅仅回来不到一半。就凭你们，到时候会全扔在里面，连尸首都没人收。好好想想，如果是这样，死的活的，你能对得起哪个？”

　　死啦死啦不说话，这让虞啸卿稍稍看到了些希望，可没多一会儿他就开始举起爪子掰指头，然后嗫嚅着说，“不一定会全死，也许到时候，还能剩下一个半个的。”他界乎认真和戏谑间的腔调，彻底激怒了虞啸卿。马鞭已经身首异处了，那位毫不犹豫地捞起桌上的水杯，冲着死啦死啦就砸了过来。

　　那货还没傻到用身体去硬扛，稍一侧身杯子擦着耳朵飞过，撞在墙面上顷刻间就支离破碎。四分五裂的碎片擦着脸颊犁出一道血痕，血珠渗出挂在颊边，让死啦死啦满脸的惊惶里陡添了一丝落没。虞啸卿气得连指尖都在发抖，“命就算再贱也是自己的，你不珍视没人会替你省着，我的话你为什么就听不进去，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面对虞啸卿的赫赫虎威，死啦死啦很快由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变成枝头坐观山景的麻雀。之前的慌乱早抹平殆尽，一派平静中倒多了副无所谓的派头，这种德行只能让对面的人更加怒不可遏。老虞的火气眼瞧着要烧到自己，死啦死啦突然说，“师座的意思我全都明白，美国人从不相信中国的军队会有本事能在南野手里救回人质，他们自认为高贵和进步的优越感，让他们从不相信自己以外的人，所以我们组成的突击队只是他们捕获猎物的诱饵。如果说海团长他们是惊动野兽的猎狗，那我们就是诱使野兽来追逐的兔子，如果没那么好命被追上不过也是人家填肚子的碎肉罢了。如果有本事把野兽溜得筋疲力尽，最后来完成致命一击的也只能是猎人，而我们的下场也不过是沦为猎人餐桌上的战利品，师座，我说的对吗？”

　　他的眼睛闪着光，似乎有悲伤从中满溢而出，转瞬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虞啸卿怔怔的瞪着他，缓缓踱到近前，抡圆了胳膊，在死啦死啦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巴掌就摔了上去。本就是个没轻没重的人，在愤怒的催化下力道哪里还拿捏得住，死啦死啦整个人被拍飞了出去。身体刚粘到墙壁，晕头晕脑的还没等回过神，就被虞啸卿一把揪住领子拎了过来恶狠狠的，抵在了墙上。

　　虞啸卿杀气腾腾的模样，像极了寺院里的怒目金刚，“你全都说对了，很得意是吧，如果南天门上我还能抱有一丝希望送你们上去，这次就是彻底的绝望。那里的丛林连当地人都不愿接近更别说踏足，所以不会有向导为你们领路，更不知道敌人具体的方位。一旦进入就等于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我甚至不会有机会去救你们，准备应对这一切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我不相信你想不到这些，为什么明明知道是死还要去？你们自嘲都是炮灰，但至少我认为你从没自轻自贱过，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送，还要把我逼到无路可退？说啊，为什么？”

　　死啦死啦清楚地感觉到从虞啸卿的指尖传递过来的颤栗，他习惯地扯出一丝苦笑，却发现麻掉的半边脸让他很难得偿所愿。所以他放弃了，只用游魂般的声音说，“没人愿成为别人的筹码，事实上我们却都成了这场战争的傀儡；没人愿看着自己人送死，可我们却是踩着他们的尸体走到现在。这些天我也希望能说服自己，可每次从梦中醒过来我都在想，人命真他妈短，一眨眼就是一辈子，以前浑噩就算了，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可每次胆颤心惊的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我都会问自己究竟做过什么，每当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就会很痛。

　　我是个很差劲的团长，不仅连累人还要逼着自己的弟兄们去死，我甚至想过也许没有我他们会比现在好过些。这话我从没跟别人说过，包括我那瘸着腿的副官。我每晚都会做噩梦，梦到他们一个个倒下，我想我真该一枪崩了自己。可我们回不去了，没人敢过回从前的日子。南天门在您心中不也是一个如影随形的怪物，上面的坟压着每一个活着的人。说过的话可以不算，嘴可以硬到底，可过得了心里的坎吗？您不能等它长成了魔障再去后悔，我也是一样，还不了心上的债，我们日夜都会不得安宁，师座，您让我去吧，行吗？”

　　虞啸卿失神的盯着死啦死啦闪着亮光的双眼，直到一抹闪亮落在手背上，他才被烫了般缩回了手。在他猛醒的一刻，那道光化做一滴泪在他手背上烙出一道沟壑，悄然落入尘埃，无声却也滚烫。

　　“后果你真的都想清楚了？哪怕是死也没关系吗？”虞啸卿喃喃地问。“我想了，我总在想自己为什么活着，可一直都找不到答案，所以就不想了，也许去了就找到了。”死啦死啦的话让虞啸卿像被扎了一下，猛的抬起了头，死啦死啦脸上还未干涸的泪痕格外的刺目。他伸出手，显然刚刚的印象太过深刻，死啦死啦本能伸手去捂脸，虞啸卿一声冷哼，“把手放下。”那货只好不情不愿的放下手，至少现在招惹虞大少爷并不明智。

　　虞啸卿狠狠地抹掉了死啦死啦脸上那抹碍眼的泪痕，不甘又无奈地咬着牙说，“算了，你就自生自灭去吧，也省着惹我生气。”听到虞啸卿这么说，死啦死啦立刻两眼放光，又不敢表现得过于明显，只是小心翼翼的确认，“真的？师座，您答应了？”

　　看着刚刚还半死不活的货，眼下倒跟打了鸡血似的虞啸卿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真的假的，这种事儿，别人躲都来不及，你却偏偏往上凑，让我说你什么好。”“谢师座体恤！”死啦死啦笑嘻嘻地应着。得意就忘形，死啦死啦似乎真忘了刚挨过巴掌，这会儿一扯嘴角才想起疼。他颇有些委屈的揉了揉被打得肿胀起来的半边脸，虞啸卿不自在地问，“疼吗？”死啦死啦立刻夸张地点了点头，虞啸卿瞪着他，“知道痛，以后就长点儿记性。”“噢！”

　　虞啸卿拿起桌子上的手套和头盔，“走吧，就算再没有胜算，也不能这样给小鬼子当了点心，去研究一下，看看我们还能做些什么。”看着那货眉开眼笑的德行，难以言语的心酸让虞啸卿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他摇了摇头，在脸上挂出一副嫌弃的模样以做掩饰。似曾相识的无能为力，就像南天门下望着一江雾气却无地放矢。他曾恨死了这种感觉，可老天却别有用心地再次把他们陷入这种境地，时也、运也、命也，谁都逃不开，没路走。

　　从后院回到了虞啸卿的办公室，我和张立宪慢吞吞的跟在他们身后。刚刚屋子里惊天动的一番折腾，还有死啦死啦脸上明显的巴掌印，让我们不用问就有了数。那货犯起贱来虞大少爷打他实属意料之中，不出手才是意外。他们钻进办公室，我们也被招唤了进去，齐齐站在门口。毋庸置疑，我们是一定要去的，所以现在已经没有瞒着我们的必要了。

　　虞啸卿从成堆的文件里翻出几张纸，递给死啦死啦，“这个你好好看看，出事后，我曾做过全面分析。这几份是海团长对当时情况的详细描述，有些地方我已经让人绘出了简图，不是特别准确，希望能为你们的行动提供些帮助吧。”

　　死啦死啦接在手里，草草看了几眼，才说，“海团长这样安排算是很严谨了，中规中矩的，小鬼子真强到这个份儿上吗？”他的质疑换回了虞啸卿一声冷哼，“别小看败军之将，当初你不也是集溃兵之力苦守了南天门一日一夜吗？况且我们一直对这个人不是很了解，他的资料根本就是少之又少，所以到底还有多大的实力，我们皆不得而知。”

　　死啦死啦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虞啸卿继续说，“明天就可以去选兵了，虞师的兵随便你去挑，有没有想好，需要多少人？”死啦死啦歪着脑袋想了想才说，“美国人的突击队是十二个，这样吧，我们可以适当的多一些，二十个，师座认为可好？”

　　虞啸卿皱了皱眉，“二十个？不行，太少了，这样虽然目标小，不容易被发现，但太容易被打散了，怎么也得四十个。”“不行，师座，四十个太多了，二十个就够用，就算去送点心，也不能让小鬼子吃得太饱吧。”

　　死啦死啦的固执已见，让虞啸卿的脸色十分不悦，他踱了两步，最后还是坚持说，“如果四十个太多，那么就三十个……”看到死啦死啦似乎还要讨价还价，立刻态度变得强硬，“勿须多言，就三十个，多几个供你差遣的人总不会错。”然后，警告地瞪了死啦死啦一眼，周身散发着摄人的气场，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不许再多嘴。

　　我的团长，不得不知趣的哼叽着回道，“是。”虞啸卿想了想又说，“明天我会去军部，顺便去野战医院帮你再选一名军医，这回的任务他不能去，得留下照顾唐副师座。”死啦死啦了然地一笑，“好，谁都行，那就劳师座费心了。”他们两个心照不宣，这次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石依山的家世根本不允许他去执行这样的任务，所以虞啸卿的决定也顺理成章。

　　“师座，请收回成命，这次我一定要去。”就在他们两个研究计划的同时，被从中里轻易剔除的人已经进了屋，神情严肃地站在他们面前，虞啸卿一怔，死啦死啦一脸看好戏的玩味，冲我抬了抬下巴，我顺手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