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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留云借月 ...

  •   祁棂恍惚以为走在回家的路,只是烈日黄沙前途漫漫,她口渴极了,以至喉咙和胸口都快皲裂,“娘,阿棂想喝水……”微甘的水缓缓淌进嘴里,她却突感天地色变,流霜飞雪,彻骨寒冷,“娘,阿棂好冷…”

      赤着上身的霄熠终于点燃了柴火,自脚下湿透衣衫中摸出一瓶药丸,胡乱取了三四颗,抱起祁棂靠在自己身上,将药塞进她嘴里,她后背不知何时中箭,又泡过冰冷潭水,此时气息微弱,体温渐冷,再不拔箭,恐怕连一丝机会也没了。

      撕开衣服,血已浸满她裹胸白纱,为何大郦送来的质子是个妙龄少女,霄熠一时也顾不上思考,救命要紧。

      “冒犯了。”霄熠没有片刻迟疑,扬手拔箭,又迅速将烧红匕首按向伤口,神志不清的祁棂痛呼一声,张口咬住他肩上贲起的肌肉,霄熠眉头紧蹙,牢牢箍住她因剧痛不断挣扎的身体。

      霄熠抱紧祁棂昏昏睡去,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一只雪白鸟儿依偎在他怀中,却不见祁棂身影。他悚然坐起,那鸟儿似被惊醒,睁开眼睛,瞳孔深处泛起一抹朱红流萤,似星星之火携燎原之势,口中发出微弱□□,周身萦绕茕茕流光,忽而光芒大盛,霄熠再睁眼时,怀中又是长发披散,眉目紧闭的祁棂。那后背箭伤开始迅速愈合,渐渐结痂。

      到底什么来历?霄熠轻轻抚过她不久前还鲜血淋漓的伤口,莹润如玉石般凉华细腻的皮肤上,青紫伤痕深浅交错,此刻少女温热吐吸均匀拂至耳际,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与她裸呈相拥许久。

      云开雾散,月上中天。落入醉旖楼寒潭,祁棂中箭,霄熠寻不到出水时机,却发现潭底有个旋涡,奋力游近,果然是一水底洞,然后便到了这里,不知位于何处的峡谷,东南方向有风吹来,或许是出口所在。

      霄熠将裹着自己玄色外袍,仍在沉睡的祁棂背在身后,走入峡谷深处。渐渐再看不见月色,只余脚边暗流沉浮粼粼波光。

      “娘,我们去哪儿啊?”祁棂无意识的搂紧霄熠肩膀,从悠长睡梦中醒来,眼前浓黑一片,不明今夕何夕,只知自己覆于一方宽阔肩背,温暖安定,如同幼时母亲背着她赶路,即便风餐露宿,星夜兼程,可那回甘的温度,令她永志难忘。

      ‘娘’停下脚步,久久不答。祁棂揉揉眼睛,攀着霄熠肩膀,想凑近察看。

      “醒了?”沉沉男声似滚雷在祁棂头顶炸响,她一激灵欲向后挣脱,霄熠略微收力,将她轻轻放下了。

      “可以走就自己走。”

      祁棂惶然失措,连连后退,不慎踩住曳地袍脚,即将仰面栽倒之际,被一只有力大掌拽起,眼前咫尺看得真切,眸深似海,面沉如雪的清俊男子,不是霄熠又是哪个?

      “三殿下?”祁棂惊出满身冷汗,终忆起不久前发生的一场变故。入骨疼痛的后背,披散的潮湿头发,身上裹着的宽大外袍,隐约可闻熟悉又陌生的冷冽气息,她的秘密不言而喻。

      霄熠望进她惊疑不定的潋滟双眸,沉默片刻道,“衣服是我换的,伤亦是我包扎的,棂殿下的身份事关两国安定,我自有分寸,所以,” 他抚额停顿,“唐突冒犯之过,你与我一笔勾销如何?”

      “自然自然。”祁棂心头纷乱如麻,思虑万重,眼下只有先从善如流,顺台阶化了此刻尴尬,再谋后路。“幸得三殿下出手相救。”她拭去颊边冷汗,“那我们身在何处?我昏睡多久?此刻几时?”

      霄熠转身向前,“此处峡谷不知何处,时辰应是寅时。”他朝前迈出几步,却未听到祁棂跟上来的动静,侧身看去,平日铁骨铮铮的棂殿下正垂头呆立原地,裹着他的宽大外袍,只露巴掌大的小脸,十分娇憨可爱。

      “伤口痛?要我背你?”霄熠伸出手,祁棂却似如梦初醒,连连摇头,视他为洪水猛兽。霄熠只觉好笑,大郦皇族男丁单薄,以至拿女孩子充数,她本就如履薄冰,现在身份败露,无疑雪上加霜,好似惊弓之鸟。可是,鸟……又是怎么回事?

      霄熠顾虑祁棂新伤旧痛,刻意走得缓慢,二人心事重重,一路无话。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本就虚弱的祁棂渐渐不支却勉力强撑,黑暗中她急促喘息,步履散乱,霄熠再不顾她拒绝,将她背在身上。

      “既关乎两国盟约,又何必逞强?”

      “三殿下千金之躯,祁棂不敢…”

      “少废话,我是不想受你拖累,早出去的好!”霄熠的确有些恼,他知她装模作样惯了,可这特殊时刻依旧不甘示弱,还不如刚醒时可爱。

      祁棂乖乖趴在霄熠后背,救命之恩,她恐怕无论如何也还不起了。他肩背宽厚温暖,祁棂只觉眼皮似有千斤重,少顷她再次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祁棂靠在一石桌上,面前燃着如豆灯火,四周昏暗,她举灯环顾,原来她身处圆形石室中央,石壁立满通顶书架,正对面供一排灵位,墙上挂着几幅画像。手边一方泛黄宣纸,浓墨浸透纸背,字如其人,“且待我取衣归来。”祁棂抬手抚过身上衣袍,三殿下行事倒缜密体贴,不像表面那般孤傲冷漠。

      祁棂百无聊赖,借昏黄灯光走走看看,随意取了一本书翻阅,竟是术法?她自幼随母亲修习术法以控制身体异状,即便母亲去世,亦留有手书。这本所载内容虽与母亲所授不同,但心法要诀如出一辙,祁棂又取了几本,竟全是术法禁咒。母亲曾说,术法并非人人可习,需有特殊资质者勤加修炼方可运用,用法失当或过度消耗,极易引起反噬,甚至危及性命。当时年幼,听得一知半解,也从未问过所习术法出于何处,母亲与此地有何渊源?

      祁棂走近那排灵位,捧灯抬头细看,正中央悬挂的画中人,眉目含笑,栩栩如生,母亲形貌不容错认!

      “醒了?”霄熠走近,杳杳灯火照亮眼前人如玉如瓷的侧颜,她抬目紧盯墙上画像,眼波晃动,似星辰闪烁,对他的靠近一无所觉。

      “啊!”果然被他吓得不轻,霄熠早有准备,一手拉住惊慌失措的祁棂,一手接过滑落灯盏。

      “是我。”霄熠望进那双潋滟的眸。

      “三殿下。”祁棂松了口气,抽出被他紧握的手臂,“此处是何处?此人是何人?”

      霄熠回神,心里烦乱,将一叠衣服塞进祁棂怀里,“城郊红月林,地下石室,看样子是闯入了圣女禁地,她,应该就是失踪的圣女。”

      “幽黎圣女?”祁棂震惊自语。她是圣女的孩子?可幽黎圣女终身处子人尽皆知啊。
      霄熠察觉她的异样,“你见过她?”

      “没,没有。”祁棂后退半步,努力平静,“圣女对幽黎何其重要,怎会失踪?”

      “那时我也才几岁,宫里圣女居所起了一把火,有人说她死了,可其后再未出现继任圣女,方传言她没死,只是失踪了。”

      “只有一任圣女过世,才会有下任?”祁棂紧紧攥住怀中衣衫,难道母亲没死?那一年大火里她没死?

      霄熠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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