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家国梦》猩叔

40、受惊吓玥儿旧伤复发 救婵娟宗磐深情援手

　　放下在长街叫苦不迭的张玉郎，且说救起玥儿那人护着玥儿来到了一处院落的后门，早有家童模样的人牵住了马。那人抱着玥儿下马，走进了那黑色大门的院子，随后大门紧闭，门口只剩下一个家童模样的人。院子看上去不过平平无奇，和埋伏在院子四周的暗哨则证明了这院子的主人身份非凡。
　　那人抱着玥儿一直走到后院，里面迎出来一位郎中模样的人，忙朝那人施礼，”拜见宋王殿下！”
　　那杯乘坐宋王的正是宗磐，他腾不出手来，只说，”元先生，帮我救一下这位姑娘，宗磐感激不尽。”
　　那人慌忙引着宗磐往里间走，来到一张宽大的诊察床边，元先生忙说，”宋王可将这姑娘放在诊察床上，容我为姑娘诊脉。”
　　宗磐将她放下时，手都麻了，他顾不上查看自己的手臂，忙说，”这女子几日前被大虫抓伤，今日又被摔下马车，也算是坎坷的。不过她不顾伤口，谄媚恩人，饮了不少酒，也不知道伤口化脓没有，逞能的女人！”
　　那元先生玲珑心肠，看到宗望情状，又听他言辞激愤，便知这女子于他来说十分重要了，于是拜请宋王移步到外间，并喊来自己的女徒弟协助自己。
　　元先生一边帮玥儿诊脉，一边让那女徒弟将玥儿的右肩殷红血印处的衣服揭开，”这个姑娘还真是不容易，伤口本来有愈合的迹象，这一摔，反倒不容易好了，这外伤啊，最怕反复了。”
　　那女徒弟说，”徒儿听说开封府出了一个打虎女行者，莫不是眼前这个？”
　　元先生点点头，”听爷刚才说的，应该就是这位了，可真是勇敢果毅，胆识过人啊。”
　　女徒弟在元先生的示意下，将开裂的伤口上了防止化脓的药粉，小心地包扎好，扶她躺下，”师父，这姑娘烧得厉害，她什么时候醒过来啊？”
　　元先生继续说，”我看这姑娘头上的伤没事儿，就是皮外伤，碰破了点皮，她脉象略有紊乱，是肩头的伤口所致。你去打来净水，用方巾为她冷敷，不间断换水，直到她烧退为止。”
　　此时，宗磐冲了进来，”素雅，你去打水，本王来照看她。”
　　那唤作素雅的女徒弟点点头，拜揖之后，出去打水了。
　　宗磐询问了玥儿的病情，得知伤口化脓引起发烧之外，其他的伤无大碍。他心里揪着，”多谢先生，今日之事，请先生……”
　　元先生慌忙跪下，”宋王放心，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罢了，你去开点适合进补的汤药吧。”宗磐摆摆手，示意元先生退下。
　　元先生却说，”启禀宋王，这姑娘伤口恶化，暂时不能服用进补的东西，清汤寡水，最好不过了。”
　　宗磐点点头，”先生安排吧！”
　　素雅端进来冷水之后，宗磐已经净手，他在冷水中浸湿方巾放在玥儿的额头。元先生让素雅退了出来，自己也跟着来到前厅。
　　宗磐喊来斡阔，让他去沈府报信，说沈家小公子在闪回画廊流连，晚些时候回去。斡阔刚要离开，宗磐又喊住他，”如此不妥，你直接找沈明轩，就说玥儿被张玉郎的马队冲撞，目前有医女照看，无虞之后之后送还。”斡阔领了命令，欲离开，又被宗磐叫住了。
　　斡阔心里直打鼓，却不敢说，只能听宗磐吩咐，”爷，您说。”
　　宗磐思索了一下，”你就说，玥儿心念永福帝姬，去琼华宫探望，耽搁了时间，掌灯时分便可归家。你可以寻一下玥儿的两个随从，让他们在山水画廊稍候。”
　　斡阔领命，这才退了出来。他朝着元先生点点头之后，就快步走出院子，推门离开。
　　且说小施和初桃沿着跑马人的痕迹循着，来到了南门大街。这里速来是清流门户，达官贵人的居所，一路上或朱门壁立，或资圣熏风 ，两人不敢伸颈侧目，只能询问往来的百姓是否看见一位白衣壮士骑着一匹黄骠高头大马飞奔经过。进了谁家。可是他们追赶过来已经近半个时辰，谁还会看到那黄骠马，白衣人呢。两个人一边言语自责，一边像无头苍蝇一样沿着南门大家询问时，斡阔骑马经过。快速一瞥，斡阔看到了初桃和小施，他赶忙拽住缰绳。他汗珠初桃和小施，把宗磐的话转达给两个人，两人担心地问，”小姐现在伤势如何？”
　　斡阔郑重地说，”二位放心，沈家小公子由医女照看，无虞之后就会到山水画廊与二位汇合，还请稍安勿躁。”
　　小施点点头，”有劳斡阔先生，我等这就去山水画廊静候。”
　　斡阔也点点头，飞身上马远去了。
　　看到斡阔远去，初桃跟小施说，”你先去禀告少爷，让他心里有个谱，万一小姐伤势很重，很久都不能清醒，也好让少爷周旋一二。”
　　小施犹豫了一下，”小姐毕竟是姑娘家，这山水先生咱们也不是特别相熟，你怎么就笃信他的话？”
　　初桃笑了笑，”小施，你有所不知，这山水先生对咱们小姐情深义重，上一次老爷少爷在北境出事，山水先生带着斡阔径自北上周旋，这份恩情，难道还不能建立信任吗？”
　　小施闻言忙说，”难道那神秘恩人是山水先生？”
　　初桃摇摇头，”神秘恩人是不是山水先生，吾不知，但是我知他为了小姐宽心，会默默做很多事情。所以，我觉得山水先生肯定不会对小姐不轨，反而会照顾有加。”
　　小施仿佛明白，他还是犹疑再三，”可小姐的清誉怎么办？”
　　初桃嘘声说，”小姐现在的身份是沈家小公子，只要咱们不说，山水先生不会破坏小姐名节和清誉的。”
　　小施仍然半信半疑，”好吧，那你去山水画廊等候，我去家里禀报少爷。那辆翻了的马车，我一会儿喊小厮把它板正，再去画廊跟你汇合。”
　　初桃点点头，二人就此分道扬镳，各自去了。
　　宗磐处，玥儿可能是烧得太厉害了，她一边挣扎一边说胡话，”永福，你要保重。”“哥哥，我知道你的心情，你等我跟父亲说，一定让他准了这门婚事。”“颜大哥，多谢你救我，玥儿无以为报。”“张玉郎，你滚，滚啊。”虽然都是胡话，但都反映了现实世界中玥儿惊恐忧惧的事情，也是她心中所想的。
　　宗磐的照顾不可谓不细心，但看那窗外艳阳高照，暮色西斜，华灯初上，再看那桌子上的烛台由高变矮，蜡炬成灰，夜幕深沉，玥儿的烧方才退了。
　　宗磐一直盯着玥儿的脸，由通红似火烧，再苍白如雪，再渐渐泛红，直到玥儿睁开眼睛。她看到宗磐坐在床边，手里抓着自己的手，心里是有一丝安慰的，也带着羞怯，柔柔地喊了一声，“颜大哥。”
　　宗磐大喜过望，“玥儿，你醒了？”他赶紧去用手贴了一下玥儿的额头，又贴了自己的，“嗯，烧退了，烧退了。”
　　“我这是在哪里？”玥儿看着四周环境陌生，便询问道。
　　宗磐也环顾了一下四周，”啊，这里是我一个相熟好友元先生的医馆。”
　　“元先生？”玥儿整天水米未进，嗓子干哑，咳嗽了几声。
　　宗磐见状，赶忙吩咐素雅准备清水，”眼下时间不早，你不能在外久留，免得家人担忧。你一会儿觉得身上有力气了，就随我去山水画廊，与初桃汇合吧，她在那里等你。”
　　玥儿点点头，”还是颜大哥想得周全，此番您又救了玥儿，玥儿欠你的实在太多。”
　　素雅此时送进来清水，元先生也跟着进来。他为玥儿诊过脉之后，拈着胡须说，”山水先生，这姑娘的伤口需要静养，短时间不能下地走动。饮食方面，也需要多加注意，鱼虾之类的发物，暂时就不要入口了。”
　　玥儿这才仔细端详这元先生，一身青色长衫，腰间系着青色丝绦，身材清瘦，眉目有神，”多谢元先生救命之恩。”
　　元先生微微一笑，”医者本分，小公子不必多礼。”他吩咐素雅取来一只药盒，递给玥儿，”这是一枚定坤丹，小公子可服下，培本固元，防止体力不支。”
　　她是知道这定坤丹的，活血化瘀，补养气血有奇效，沈家的药铺也是有这药丸的，只是制作工序极为复杂，用的药材也十分繁杂，所以造价较贵，平常百姓家是用不起这样名贵的药品的。她赶忙推辞说，”如此贵重药材，玥儿受之有愧。”
　　宗磐却接过来，递给玥儿，”小沈公子，你如果想快点回家，就赶紧服下这药。如果你实在觉得受之有愧，不妨改日在山水画廊多选几幅佳作带回去珍藏，也算是报答我的这份恩情了。”
　　玥儿赶忙接过来，清水送服，一股甘苦之味在喉咙中盘旋。她点点头，”他日，玥儿定会多带几张丹青回家珍藏。”

　　宗磐带着玥儿从角门出来，坐上事先准备好的马车，一路朝着山水画廊的方向去了。本以为这一波操作密不透风，无人知晓，却不想被一个人给盯上了，这人就是甘泓。他看到玥儿受伤之后被人救走，便飞檐走壁一路跟了过来，他看到宗磐将玥儿抱进去救治，便开始查看这座宅院。打听之后，得知这宅院的主人是太医局太医元微之的私宅。他见到这个自称画师的宗磐救下玥儿不止一次，便暗地里调查过宗磐。等他发现斡阔随从宗磐时，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但是还不敢确定。直到他瞥见金国暗探乔装打扮与斡阔的手下传递消息，这才确定了，这人就是完宗磐磐。甘泓冷笑一声，”这出戏，可以说是很有意思了。”
　　且说玥儿与宗磐对坐车内，两人俱不说话，场面有点尴尬。七月的天气有些闷热，玥儿不停地扇扇子。
　　宗磐见她那副样子，首先开口，”先不要用右手，元先生说了，你的张口反复过，不宜用力。”
　　玥儿脸红，赶忙换了一只手，”多谢颜大哥，我竟浑都忘了。”
　　宗磐不禁一笑，”玥儿，那张玉郎嚣张跋扈，当街纵马，你预备怎么做？”
　　玥儿长叹一声，摇摇头，”我无能为力，我只是商人侄女，他们家权倾朝野，如果他们有意灭掉沈家，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我眼下躲他还都嫌来不及，怎么敢讨个说法呢？”
　　宗磐面色凝重，”以你的性格，怎么会就此算了？”
　　玥儿望着马车的帘子，伴随着马车的颠簸来回晃动，她说，”不瞒颜大哥，父兄正在谋划，看能不能搬到杭州去，远离东京这个是非之地。到时候，他们张家再厉害，在杭州也是鞭长莫及，偏安杭州，也是不错的选择吧。”
　　宗磐点点头，”可有想过，那张三少会抢亲？又或者是利用他父亲的威势来逼迫你的父兄？”
　　玥儿沉默不语，不知如何作答。宗磐看她发愣的样子，也就没再问下去，他心里想的事情已经在默默地实施了，既能帮玥儿摆脱困境，也能助自己深入刺探大宋的消息。
　　在这里，猩叔叔要稍微给大家交代一下，宗磐为何会出现在玥儿出事的地方。
　　玥儿在樊楼与甘泓饮酒的事情，被宗磐手下的眼线看得真切，宗磐得知消息，并无波澜，他依旧看着手里那本《资治通鉴》的《唐纪》，”她既对我感兴趣，那就找个适当的时机，把咱们那边的几本书，给她看一看。”他看着斡阔说，”你去安顿一下婧姑娘，她的身世背景都做好了吧？”
　　斡阔点点头，”爷，都准备好了，天衣无缝，沈家少爷派人去看过，也没有异议，只是一味感激您。”
　　宗磐并不抬头，”那张邦昌那边呢？”
　　“张邦昌似乎摇摆不定，还不如新府尹更加听话。”斡阔一脸鄙夷。
　　宗磐放下书，”那张邦昌，坏事做尽，今日又来扮忠义良臣。既如此，就让他一同为质，带他那个小儿子一起。读书人，都是软骨头，给他们点苦头吃，就会乖乖听话。既然新府尹听话，那就着意倾斜一下。不过张邦昌，还有别的用处，先送给宗翰打磨打磨。”
　　斡阔领了差事，预备要走，却看到门前几匹马飞驰而过，领头的就是邦昌家的三少爷—张玉郎。看着马儿奔驰的方向，是长街的樊楼方向。宗磐想起玥儿此刻可能正在长街，如果她被张玉郎盯上，想必不会有好果子吃。另外，玥儿身受重伤，如果被马队踩踏，后果也是不堪设想。他便迅速地穿过画廊前的猫耳巷，来到樊楼前的长街，正好看到张玉郎的头马飞奔而来，玥儿的马车已经被踢翻，她本人的身子此刻被甩到在当街地面，眼看就要被头马踩踏。
　　说时迟，那时快，宗磐脚踩清风楼（樊楼对面的楼阁）的围栏，一招梯云纵，飞身来到玥儿身边，将她迅速抱起，并快速腾跃起身，将头马上的张玉郎踢下马背。接下来就是看官们之前看到的景象了，此处不再赘述。
　　不过半个时辰功夫，宗磐的马车就停靠在了山水画廊的后门，斡阔早就侯在那里。端看四下无人之后，才朝着马车内喊了一声，”先生，您可以出来了。”
　　宗磐掀起帘子，跳下了马车，又扶着玥儿一并下来，从后门进入了山水画廊的后院。少顷，宗磐与玥儿一道来在了山水画廊的正厅，小施与初桃正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看到玥儿出现之后，赶忙围上前去，异口同声地询问，”小姐怎么样？”
　　玥儿此刻精神稍稍好些，”小施，初桃，我没事，咱们赶紧回去吧。”她辞别了宗磐，带着小施初桃从后门离开了画廊。
　　还好，小施已经事先通知了明轩，明轩让小施悄悄传信给玉柔，让她营造出玥儿拜访绣庄的假象。玉柔打发小厮来沈家报信，说玥儿在绣庄学习女红，兴趣颇浓，就留在绣庄用过晚膳之后再回去。沈夫人还打趣，说玥儿竟然”改邪归正”，不爱习武写字，竟然迷上了女红。沈翁因为打虎英雄的事情，玥儿稍有越矩，也不会横加指责，只是说随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