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家国梦》猩叔

36、藏隐情玥儿成名 访英雄何栗登门

　　玥儿回城之后,明轩带她来到自家的医馆。郎中看了玥儿的伤口,那两道爪子的伤痕使得整块肉都摇摇欲坠。玥儿闭上眼睛转过头，不敢去看那有点发黑的伤口和那血淋淋的一片。郎中打开宗磐为她简单包扎的衣料，放在托盘中，他又剪开玥儿的右肩衣服，去查看伤势如何。“我看这伤口，是被猛兽所伤，玥儿这是去打虎了吗？”
　　李郎中的后半句本是调侃，却不想初桃猛地点头，“李郎中，您真是神医，小姐就是去打虎来着，那大虫还在城西的白桦林躺尸呢。”
　　李郎中闻言满腹狐疑，看到明轩点头，这才信了，他一改先前的调侃，脸上满是景仰的表情，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玥儿，你可真是了不起啊，竟然杀死了大虫，你真是我大宋第一女豪杰，女义士啊。”
　　玥儿摆摆手，“李郎中，别多话了，赶紧给我瞧病吧。”
　　李郎中愣了一下，马上应声去看那伤口，两道爪痕足足有一指深，伤口已经有些泛黑了。他看到那伤口的药粉，取了一些放在鼻子边上嗅了一下，“这伤口上的药？”
　　玥儿不愿说出实情，便胡编了一个理由，“这是我从街边药铺随便买的创伤药，今日我总是练剑，有时候难免会磕磕碰碰，就常备着了。”
　　李郎中没有细究，只是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一只黑色小瓶子，递给了玥儿，“这是上好的金疮药，玥儿的伤口是被猛兽所伤，恐伤口感染，这药粉可以抑制。我再给你开点调理的方子，回去好好服用，半月之内不要有太大的动作，便可痊愈。只是可能会留下一道疤痕......”
　　玥儿摇摇头，她并不担心自己的疤痕，“不妨事，疤痕不算什么的，我还年轻，这点小伤没事的。”
　　一旁的明轩却说，“一个姑娘家，留下疤痕总是不好，郎中，您可有什么祛疤的妙方？”
　　李郎中轻拈胡须想了一下，“杂玉与琥珀屑可以祛疤，但是还需要一味珍贵的草药，那便是白獭髓。北地松花江一代有白獭髓，是治疗疤痕的良药，只是现在宋金交战，那边的货路断了……”他边说，边写了一个方子，交给初桃去抓药。
　　明轩也叹了一口气，“好吧，那就先治好伤口吧。”
　　郎中跟初桃交代了内服外敷药物的使用时间，耐心叮嘱，这期间一定不要剧烈运动，也不要大喜大悲，以免影响伤口愈合。李郎中还特意交代，伤口愈合之前，不要饮酒饮茶，不要熬夜伤神。
　　明轩应声答应着，“多谢李郎中，明轩记下了。”
　　回家路上，玥儿千叮咛万嘱咐哥哥，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父母，免得他们担忧。明轩还没进家门，柜上说有要紧的事找他，他就叮嘱初桃务必看护好玥儿，按时服药，然后匆匆跟着伙计去了。
　　玥儿悄悄回到自己的院里，初桃帮她擦掉了脸上的血污，刚扶她躺下，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夫人的埋怨，“玥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被大虫抓伤了？”
　　沈夫人来到屋里时，玥儿想下床施礼，却被母亲快步走到跟前按住了。母亲看到右肩的嫣红，心疼不已，“听小厮报信说你被大虫抓伤了，是怎么回事？”夫人房里的下人只是听说玥儿被大虫抓伤，并不知晓玥儿“打死大虫”的事情。下人禀告时，沈翁又气又疼，他本想打发人过来动家法，可是又担心女儿的伤势，只要让夫人过来探视。
　　玥儿轻描淡写几句，“是玥儿出城练剑，不想那大虫出来觅食，正好赶上了......”她只说，以后她会多加注意，不再一人出城云云。
　　夫人点点头，“也罢，只是皮外伤，注意修养。”她转而对初桃说，“你注意照看小姐，按时服药，按时换药，不要让伤口感染，让小姐好好休息。”
　　初桃恭敬地拜礼，“初桃记下了，夫人放心吧。”
　　夫人离开后，初桃赶紧去煎药，留下玥儿一人在床上躺靠着。她的伤口虽然很疼，可是宗磐的那瓶金疮药，还有那及时赶来救护的情分，让她心动不已。她转而想到永福的悲惨遭遇，又十分难过。悲喜交加的心情，让玥儿有些应接不暇，“永福的事情已成定局，我一介草民，自是无力回天，只有等她出城那日，遥遥相望一眼吧。此番冲动行事，在险入虎口那一刻，我才知道生命是渺小的，我是无力的。如果我当时命丧虎口，我父母当如何？”玥儿不敢继续想了，她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自己没有能力扭转什么，只能修炼自己，让自己变强大，既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家人。与大虫缠斗，她身心俱疲，于是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儿。
　　再次醒来时，初桃端了汤药进屋，她一边吹着那汤药好让它变得温凉，一边喂玥儿服下，“小姐，听您刚才又讲了一遍，吓死初桃了，您以后可不要这样了，自己身体遭罪不说，还让老爷夫人担心不已。”
　　玥儿点点头，“放心好了，我想了许多，以后不会这样了，用自己的微薄力量去犯险，既渺小且无用。既然不能回天，那就只能接受了。”
　　初桃一边喂药，一边帮玥儿擦拭而上的汗珠，“小姐，您真是初生牛犊，那样凶猛的大虫，您居然给杀死了，看来，那颜先生教授的剑法，当真是高超精妙啊。”
　　玥儿微微一笑，“好了，别说了，都过去了，我得好好休息，三天后去城门口送永福呢。”
　　初桃看玥儿的表情，知道自己劝不好，“好吧，初桃跟小姐一起去，咱们可能紧后就再也见不到永福帝姬了，远远看一眼也是慰藉。”
　　第二天一大早，沈园门外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家童去门外查看，却发现开封府府尹何栗大人率领一干士兵和百姓前来。家童慌忙禀告沈翁和夫人，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整理了一下衣帽，亦步亦趋来到门外。他们看到一身官服的何大人和门口黑压压的几十个官兵，着实吓了一跳，慌忙跪拜，“草民沈万里携内子拜见何大人。不知何大人到访，所谓何事啊？”
　　何栗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面色发红，身高七尺，却十分清瘦，一身藏青色蟒袍，头戴乌纱帽，笑呵呵地看着沈翁。他双手搀扶起来沈翁夫妇，“沈翁不简单啊，令郎是商界精英，令千金如今是打虎英雄。不瞒二位，沈小姐如今可是这开封府头一号的打虎女英雄啊。”
　　沈翁楞了一下，“什么打虎女英雄？草民愚钝，还请何大人明示。”
　　何栗询问，“令千金是不是昨日来城外白桦林练剑，然后偶遇一直吊睛白额大虫，还挥剑勇斗猛虎，并杀死了猛虎，为民除害，这是我城内城外百姓的福音啊。”
　　原来是有猎户看到玥儿与大虫恶斗的画面，要跑回村子搬救兵。再来时，玥儿坐在地上，满脸是血，手里握着滴血的宝剑，一位丫鬟模样的女孩扶着她。猎虎看到大虫的尸体后，赶忙去禀报里正大人，就这样，消息很快到了开封府，玥儿就成了这打虎英雄。
　　沈翁夫妇看到百姓们扛着大虫游街，心中也为女儿感到自豪。玥儿身上有伤，是大虫抓伤的不假，大虫身上有伤口，是玥儿的宝剑刺的也不假。二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和大人明察秋毫，自是不会有错，今日锣鼓喧天来沈园祝贺，想必是真有其事了。
　　何栗继续夸赞玥儿的“丰功伟绩”，“西郊近日确有虎患，官服的大虎队盘旋多日未果，而昨日，沈姑娘林中舞剑，却正好遇到那大虫，她临危不惧，挥剑砍杀，千钧一发之际，如行者上身，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沈翁能不能把令千金请出来，让城内的百姓看看这打虎英雄的风采啊。”何栗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沈翁夫妇，外面的百姓也都欢呼雀跃，纷纷扬言要看看这位勇斗大虫的女英雄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会不会七十二变，有没有天生神力。
　　沈翁不敢违抗何栗的命令，赶紧着珠儿去后院把玥儿请出来。他躬身将何栗大人和几位官差请进了沈园。沈翁吩咐家童为百姓们带来茶水和点心，请大家好好休息片刻。
　　何栗与沈翁在正堂喝茶，却没有话说，二人沉默着。何栗知道沈万里的大名，也知道自己的不孝子与沈家明轩关系匪浅。可是他作为一品大员，又是开封府的父母官，自然不愿结交商贾。沈万里本人也是同样的想法，他知道何栗素来清高，即便是何子敬北上探视过他，他也不会因此摧眉折腰事权贵。明轩也是得了父亲的“亲传”，对于子敬说的“把玥儿嫁给我”之类的话，也是一笑置之。
　　少顷，初桃扶着伤口在身的玥儿来到前厅，玥儿刚要跪拜府尹大人，却被府尹的主簿师爷廖清远先生给扶住了。何栗笑着说，“沈姑娘余伤在身，不必多礼。本府此来，是表彰沈姑娘打虎的英雄事迹，希望姑娘不要推辞，简单披挂一下，在十字街跨马游街一日，不知玥儿姑娘意下如何？”
　　玥儿看了父亲一眼，父亲微笑颔首，她心中却不愿，这大虫根本不是自己杀死的。但是她又不能说是宗磐杀死的，因为宗磐叮嘱过她，不让任何人知道他出现过，也是为了玥儿自己的名节。玥儿的脑子飞快地旋转，她跪在何栗面前，“玥儿不才，多谢何大人如此抬爱，多谢乡亲父老如此盛情，只是玥儿既不是那高中皇榜的状元郎，又不是那凯旋归来的杀敌将，您让玥儿跨马游街，这不合礼数。玥儿打虎，也是自卫防身，并没有想更深层的意思，能为百姓除了虎患，只能说是歪打正着，算不上功德无量，希望和大人和父老乡亲不要谬赞，让玥儿忘了形。所以，玥儿跪求神大人，免了这些场面上的事情，让家父不要太为难，让玥儿安心养伤，玥儿铭感五内。”
　　何栗可以理解，一个商人之女，不愿意声张是正常的想法，本来朝廷就是重农抑商，一个商人的女儿跨马游街，这几日是打虎英雄，事情淡下去之后，不知道什么闲话会流传出来，于是他便说道，“沈姑娘，这是造福百姓的大事，开封府打虎队出动多日，不曾见那大虫的踪迹，玥儿姑娘不但遇到了，还给除害了，这是无量的功德。如果沈姑娘实在不愿意声张，那也好，本府出去跟百姓们说一说，就说你重伤未愈，不能出来谢礼。本府会择日上奏官家，表彰沈姑娘的侠义之举。”
　　玥儿还想推辞，何大人却说，“玥儿姑娘不必再推辞，本府这就出去回绝百姓请愿，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何栗站起身，带着师爷和院子里的一众官兵，浩浩荡荡出了沈园。何栗在沈园门口大声喊话，“沈家打虎英雄被猛虎所伤，伤势严重，怕是不能跨马游街，相信各位父老也不愿意英雄因为游街伤势加重吧。本府择日会上奏官家，为打虎英雄请封，为英雄作画，立说，以表彰打虎英雄的事迹，不知各位父老，意下如何？”
　　那目击的猎户也在游街的人中，他第一个回应何栗，“那英雄的确伤得很重，被大虫抓伤，像我们这样的糙汉没个十天半月都好不了，更何况一个较弱的姑娘家。乡亲们都散了吧，让英雄好好歇息养伤，何大人一定要为英雄讨一个重重的封赏才是。”众百姓开始附和。
　　何栗微笑着，“既如此，就劳烦各位父老，将这猛虎置于开封府衙门口，找来城内著名的屠户，将虎肉分而食之壮胆量，每户派一人来府衙领虎肉；本府将会找上好的皮料把式，将虎皮打理好，送到英雄府上。”众百姓都敬服何栗的建议，抬起老虎往开封府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