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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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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世南放弃了拉拢龙天羽的念头。
冷立威也不太意外，毕竟他了解冷世南，比冷念之和冷蒙初这对亲生儿女都要了解得多。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比他更加了解冷世南的人。掌上明珠的终身幸福好歹还是冷世南的软肋，以此为由，冷世南是可以被说服的。
既然拉拢不了，暗杀理所当然地被再次提上了日程，这样的隐患，还是彻底解决的好。
龙天羽毫不奇怪地又出了几次意外，也算他身手敏捷，运气也不错，加上冷立威的有意放水，折腾了几次，竟然还只是皮肉之伤。
冷立威拿了花篮去医院看望他，一半是冷世南的授意，去看看这总是功败垂成的暗杀进展；一半出于私心，听说冷念之近日里经常泡在医院，跟龙天羽混在一起，他私心里，无论是对龙天羽还是对冷念之，还是想敲打敲打。
进病房的时候，护士正在给龙天羽上药。
龙湘湘很是吃惊：“冷大哥？你怎么来了？”
冷立威将花放在桌上，四周扫了一圈：“念之今天没来吗？我来看看龙队长。”他上前了两步，微微俯下身看龙天羽，对方鼻青脸肿，脸上新鲜的血痕还没结疤，很是凄楚的样子。
冷立威假意惊讶到：“龙队长伤得不轻啊，这怎么受伤的？”
龙天羽有些不屑地笑了一声，知道他包藏祸心，所以也虚与委蛇：“小伤，当值的时候不小心。”
话音刚落，护士沾着药水的棉球就落在他脸颊的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嘶了口气，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冷立威微微偏头：“疼吗？”
龙天羽还没应声，龙湘湘已经气急败坏地抢过了话头：“能不疼吗！你看看我哥被打成什么样了！你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怎么能知道这有多痛！”
冷立威转过眼神看了看龙湘湘，小女孩情态娇嗔，一脸天真激愤，如此无知无畏，倒也让人厌憎不起来。
他叹了口气，没有做声。
护士给龙天羽脸上上完药，便掀起了他的病服，准备给他背上的伤口上药。
冷立威本来正要退开，脚下却突然顿住了，那病服之下，满布伤痕的脊背上方，一个形状独特的疤痕赫然映入眼帘。
那个疤痕明显不是新伤，而是陈年旧迹。
冷立威怔了怔，他似乎没有看清，又上前了一步，俯下身去看。
那伤疤形如猫爪，张牙舞爪地长在龙天羽的背上，独特得叫人心惊。
冷立威吸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他的手指捏拢了一下，尽量平稳了语气：“龙队长，你这背上的疤是......？”
龙天羽不甚在意地答道：“哦，小时候被烙铁烫伤的，留了疤，不碍事。”
冷立威一震，心中似乎有一股洪流，抑制不住地掀起滔天巨浪来。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无法回神。
龙湘湘见他有些愣神，不由奇怪道：“冷大哥，你怎么了？”
冷立威仍然怔愣着，他明明听到龙湘湘在问他话，明明知道自己失神得过于异样，却控制不住。龙天羽的每一个字都像一个巨大的铁锤，一下一下，重重地砸在他的心脏上，砸得他心神俱散，好半天，才如梦初醒一般，轻声开口：“湘湘，你们......从小就姓龙吗？”
那语气如此的小心翼翼，满含着期待，却又有些微退缩，像是生怕被戳破的一个肥皂泡。
龙湘湘大大咧咧地说：“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和我哥哥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我爸爸姓龙，我哥哥小时候可不姓龙，是吧，石头哥。”
龙天羽本就不愿意跟冷立威深谈，见龙湘湘口无遮拦地自报家门，赶紧喝住了她：“湘湘！你跟冷少说这些干什么，家长里短的，人家又不爱听。”给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龙湘湘耸了耸肩，悻悻地收了声。
冷立威神不守舍地站着，石头两个字如同一把利刃，猝不及防地猛然刺过来，他胸腔里一阵尖锐的疼痛，有两秒钟时间，他似乎看不见东西，也听不到人说话，然而那两秒之后，那片黑暗却撕开了裂缝，从那缺口里渗出一丝怅然的欣慰和甜蜜来。
他挂念了那么多年，那么魂牵梦绕的亲人，竟然会近在眼前？
这一切太过虚幻，毫无真实感，冷立威只觉得自己如同坠入一场迷梦，那梦里漫天斑斓，云舒霞卷，让人目眩神迷。他心中慢慢涌起一阵巨大的、得偿所愿的狂喜，可这狂喜之中又充斥着不知所措的迷茫。为什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他无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整个人有一个轻微的踉跄。目光却一直盯着龙天羽，舍不得移开，明知该掩饰，却又控制不住自己。
龙家兄妹相互对视，眼神交流了一下，都觉得冷立威今天有些不对劲，这突如其来的失魂落魄也不知道所为何来，一点也不似冷大少平日里的行事作风。
龙天羽被他盯得不自在，心里有些发毛，连忙对龙湘湘使了个眼色，摆出了送客的架势：“冷少爷，我这点小伤，不劳费心，心意我收到了，就不耽误你时间了，你请回吧。”
冷立威艰难地转开了目光，他是得走，他不知所措极了，再留在这儿，怕自己失控，他点了点头：“......好，龙队长，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脚步慌乱，落荒而逃。
冷立威脚步虚浮地走在大街上，午后的阳光刺目，晃得人眼花。他从喧嚣的人群中走过，如同一截枯木，在浪潮里浮沉。
他似乎应该高兴，那么多年的期盼，那么多年的希望，像是悬在他胸腔里的刀，时不时地就要在心上划上一道痕迹，提醒他那些永失至亲的遗憾和缺失。可如今当他真的找到了亲人，心里的痛楚却以千钧之势，压过了所有的高兴。
他的痛苦来源于迷茫。
不知道前路何在，不知道如何启齿，也不知道该不该相认。
那个久远的、失而复得的美梦似乎就在眼前，可连触碰都那么难。
冷世南从不允许他有任何心爱之物，不管是物件，还是动物，亦或是人。
这个道理他从小就懂了，从一次次血淋淋的教训里懂得的。但凡是他喜欢的钟意的，冷世南都要破坏，杀掉的狗，摔碎的心爱玩具，读书时关系亲近的同学，无一不是冷世南逼迫着他亲手去摧毁的。
他的世界里，只能有冷世南一人存在，别无他物。
他又怎么能让冷世南知晓？怎么能把这失而复得的至亲暴露在危险之中？
只是想象可能的后果，已经魂飞魄散。
冷立威无处可去，也需要时间消化自己的痛苦和欢喜，他在玖山饭店借酒浇愁地喝了一下午的酒，回到冷公馆的时候，天色已晚。
管家守在厅里，见他回来，赶紧迎了上来：“大少爷，你总算回来了，老爷一直找你呢。”
冷立威疲惫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冷世南在房内，听到房门响了两声，拘谨而节制，一如他这个养子本人。
冷立威开门进来，又回身将房门关上了。
冷世南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冷立威神色闪烁了一下：“下午我碰到市政府的人，应酬了一下，陪他们喝了一点。”
冷世南不满地以手指抵了抵鼻端：“龙天羽怎么样了？”
冷立威小心翼翼答道：“我去医院看过了，人......没有大碍。”
冷世南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上下扫视了一遍，冷淡又不屑地吐出两个字来：“废物。”
冷立威敛眉躬身，无比恭顺地轻声道：“我错了，爸爸。”
冷世南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算了，不用你的人了。”
冷立威微微一惊，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爸爸，您的意思是......？”
冷世南冷冷道：“我已经安排好了。龙天羽，今晚自然有人送他一程。”
冷立威心中震动，眼里的惊愕一时没有掩饰住：“爸爸，您是要......？”
冷世南笑望向他：“龙天羽今晚会去荡月桥，他在那里准备了一辆车，他跟林九歌约在那里，大概是要送林九歌离开，那车里，我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大礼。他们一上车，一启动车子，自然就会跟那车子一起，灰飞烟灭了。”
冷立威脑中轰然一炸，内心的惊恐争先恐后地窜了出来，一时间头脑有些空白：“那，那......”
冷世南见他神色有异：“怎么？”
冷立威吞咽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于激动，他捏拢手指，指甲刺入掌心，突如其来的刺痛勉强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可，爸爸，这有把握吗？”
冷世南嗤笑：“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饭桶？”
冷立威无意理会他的嘲讽，他在沉默中心急如焚，恨不得双肋生出两翼，可他现在如同身处牢笼，冷世南就像一张巨大的网，缠绕着他，让他动弹不得，他在巨大的恐慌中，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抑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冷立威不易察觉地又吞咽了一下：“那，爸爸，我现在去荡月桥，接应一下？”
冷世南望着他，突然笑了：“不用。”他伸出手，粗糙的手掌按在冷立威的后颈上，反复摩挲，“人多了打草惊蛇，今晚你就留在这儿。”
带着情se意味的搓揉，意思再明显不过。那掌心的温度从颈后传来，彷如烧红的烙铁，要将人灼伤。
冷立威只觉得浑身发软，他脑海里转了无数个念头，那些念头如同纷乱的砂石，越垒越高，最后却又搅成一团，溃不成军地坍塌下来。
他闭了闭眼，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而一如往常：“那，爸爸，我，我先去洗个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