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导向》茶茶的桃

27、福利院

　　解决掉小女孩，卫铭恩的心没有很好过。郁悒的情绪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沉重了。他不明白淤积在胸口的这股烦闷从何而来。
　　但看到杨琛和胡瑶从同一部车里下来时，问题的答案迎刃而解。
　　胡瑶早不记得自己曾经惹下的桃花债，但对另外的当事人来说却很难忘怀。
　　卫铭恩远没有资料上的18岁那么年轻，他和胡瑶同岁。
　　他是混血儿，混得哪国的血不知道，因为他妈是鸡，长相身材是洋人钟爱的类型，卫铭恩从小长得好看，相貌出挑，妓女们都挺喜欢他，说以后要培养他当鸭，一定能骗女人们不少钱。
　　他在鸡窝长到7岁，他妈得了艾/滋，为了治病，没多久就把他卖了，卖给了人贩子。
　　人贩子运气不好，转移孩子的时候被警察抓了，他流落到异乡，警察带他去做笔录，死活没有说母亲的名字，这么小的孩子，生来活在泥土里长大似的，没有户口，查不到生活轨迹，大家都一筹莫展，小小的他看起来营养不良骨瘦嶙峋，比同一批被拐卖的孩子更弱小。
　　卫铭恩扯了个谎说自己5岁，大人们不疑有他，全都信了。流离失所的日子就在这年结束了。他被寄养到一家福利院。
　　在那里碰到了7岁的小胡瑶。
　　算起来胡瑶那时正经历着柳小文被家暴上诉无门的遭遇。
　　柳小文上诉时怕丈夫迁怒打骂孩子，临时将女儿寄养在亲戚家，亲戚家的隔壁就是卫铭恩所在的孤儿院。
　　卫铭恩翻墙偷跑出来，碰见背着小书包的胡瑶。
　　胡瑶那时候已有了心事，是个成熟的小大人，扑闪着大眼睛，双手捋着书包背带，一动不动地看他。
　　他扬着下巴，嚣张得很：“看什么看？没看过美男子？”
　　“你确实长得很好看。”她老实说着大实话，还是一眨不眨地瞅着他。
　　卫铭恩抓抓后脑勺，“谢，谢谢？”
　　胡瑶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上面写着《长腿叔叔》，她指着封面的女孩，对卫铭恩说：“你和这个女孩子有点像。”
　　卫铭恩：“？？？”
　　“她叫茱迪，也是孤儿院出来的孩子。”
　　卫铭恩听到孤儿院三字，脸色马上变了，一把拍掉她的书，对她吐了口口水，“我去你妈的，你他妈才孤儿院出来的孩子，老子有妈。”
　　三字经被七岁的孩子骂出来像在过家家，一点都不可怕，胡瑶听他骂完，抹掉被口水溅到的脸，又蹲下身子捡书本，拍了拍书上沾染上的灰，瓮声瓮气地说：“茱迪是个好孩子。你也是。”
　　卫铭恩又？？？心想哪里来的怪胎。
　　“孤独会过去的，”她喃喃，复而抬头看他，扯出一个巨大的微笑：“我们都会长大的。”
　　原本以为只是个路过的孩子，第二天，当卫铭恩继续翻墙偷溜出来时，再次撞见了她。
　　彼时她背着那只粉红豹的书包，像是等了他很久，看到他就兴奋地冲上去，手里的纸跟着步伐变形，小胡瑶递给他。
　　卫铭恩凑上去看，上面画着一个长手长脚的妖怪，一身燕尾服长西装，蹬着黑色锃亮的皮鞋，戴一顶高脚帽。
　　“这什么玩意儿？”
　　“你呀，呼呼。”胡瑶捂着嘴巴笑，“茱迪给长腿叔叔的画，我也画给你吖。”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
　　卫铭恩嘴里噙着笑，从回忆间隙跑回现在，看到面前的一幕，宛如掉进冰窟，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杨琛伸手捧住胡瑶的脸颊，在她额头落了吻。她很害羞，像记忆中的茱迪一样。红了脸，低头不愿与杨琛对视。两人依依惜别，眼神里满是不舍。
　　他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跟局外人没什么两样。
　　他低嘲声：他确实是个局外人。
　　心中又忍不住忿忿不平：这个臭茱迪，怎么能到现在还没想起他？
　　他是卫铭恩，生来睚眦必报。
　　后来胡瑶一脸莫名地：“你到底怎么了？被人欺负了吗？要是受了委屈，你要跟我说哦，你姐姐永远是你姐姐。”
　　卫铭恩报复心起，用上演员的毕生绝学，掉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同她无赖撒泼：“谁要当你的臭弟弟，胡瑶你这个笨蛋，还没想起我是谁吗？”
　　*
　　当晚，按照导演拍摄要求，他需要和一组工作人员去山中找食材，这种野外求生的环节在整个录制过程中占比很小，实际播出可能也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篇幅，但确实最吃力的，真刀真枪，没有替身。哪怕节目组已经告知了具体的食材摆设方位，也得亲自上阵一步步走到营地拾取再返回。
　　已经是1月的天了，山上湿气寒意更重，冷得人骨头也会发抖，本来是抽签决定上山的人，但看见席佳人弱不禁风的样子，卫铭恩自告奋勇揽下了体力活。
　　用了点不值一提的小心机，胡瑶被迫和他分到了一组，两人背着箩筐一起上山。她和卫铭恩还有一个秦导率先在前面打头阵，后头跟了B队摄影组要去附近取景，其中包含一个当地的急救人员和一位年轻的登山顾问，顾问要求两支队伍不能分开太远，以免出了意外另一支队伍跟不上。
　　两支队伍行进到一半，B队导演提出要在岔路分开取景，提高效率。顾问虽然不情愿，也还是答应了，只口口声声撇清关系说出了问题他不负责。
　　胡瑶跟着卫铭恩还有跟拍导演秦导去了一条看起来比较平稳的路。
　　她脸上苦哈哈的，满脸不情愿：悄声问卫铭恩：“说真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还在纳闷卫铭恩上午毫无预兆的诡异和爆发，可对方吊足了她的胃口，任凭如何敲锣打鼓，偏就三缄其口。
　　山上的夜晚因为光线不足，走起来特别危险，路又窄又小，稍一不慎，旁边就是望不见尽头的山脚，大家走得提心吊胆，十分谨慎。跟组的摄影导演没多久也累得直喘气，这座山坡度不小，碎石密集杂乱，上山过程中胡瑶不小心被绊住好几次，都是一旁的卫铭恩三番两次扶着她才不至于摔成狗吃屎。
　　虽然几人身着专业的登山设备，人却不是专业的登山爱好者，在即将到达终点的一个坡下，摄影导演摔出了视线之外。
　　卫铭恩见状，眼疾手快地拉起已矮了三四个头的悬在半道脚不沾地的摄影导演，对方三十多岁的大汉，吓得脸色苍白，手里还紧紧抓着摄影机。
　　胡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秦大哥，你抓紧点啊，我和Wine拉你上来！”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还好还好，胡瑶你先把我的摄影机收好。”摄影导演展现了十足的职业修养，大难当头还不忘保全吃饭家当。
　　结果胡瑶堪堪抓住他的摄影仪器，秦导脚下一个踩空，人往后仰，松了卫铭恩的手，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栽下去。
　　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胡瑶脑子的弦也“啪”的断了。
　　手中的摄影机还在持续工作着，但大家的拍摄中断了。
　　秦导失踪，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胡瑶禁不住颤抖，她双手交互紧捏着，也没法将恐惧从身上散去一丝一毫。
　　天太暗了，暗得什么都看不清。心里担忧着秦导的安危，自觉后怕。又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秦大哥最后那句“把我的摄影机收好”像魔咒一样盘桓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后面的记忆一片空白，只听到卫铭恩一遍遍在呼唤她的名字，不断念叨着：胡瑶，你还好吗？你醒一醒，你看看我……
　　声音忽远忽近，忽强忽弱，天旋地转之中，她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
　　胡瑶做梦，梦里是书桌，桌上放着一大袋的零食，好多好吃的，放了课回来看到许多以前不曾见识过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她忍不住吃了好多，肚子生疼，夜里闹了腹泻，被柳小文送进医院。医院里头一次见到傅肖晨，他穿着小大人的西装西裤，双手撑着椅凳，一双嫩生生的腿在长椅上摇摆，踢踢踏踏。
　　“就是你？”他挑挑眉，满脸不屑，“好丑的小东西。”
　　哼，什么嘛，明明自己也肉乎乎的。
　　画面一转，她变大了一些，是读书的年纪了，她小时候在远亲那连续住过几个周末，那时候她沉迷《长腿叔叔》，看着茱迪给长腿叔叔画的涂鸦，每天临摹好几遍。
　　后来她真的遇到一个长得像茱迪的男孩子。
　　唇红齿白，脆生生的傲娇。
　　他……咦，他是谁来着？
　　胡瑶满头大汗地从病床上惊坐起，身边围了一圈人。
　　她以为自己睡了好久，可卫铭恩告诉她，她还在平凉县的社区医院里。
　　“秦导，秦导怎么样了！”她下意识地问。
　　另一人摇摇头：“还在搜救。”
　　情况刻不容缓，冬夜的雪天，又是高山深林，24小时找不到人的话，凶多吉少。
　　然而大家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以及……及时的公关。
　　晚上九点，傅肖晨赶到了平凉县，他狼狈得很，之前似乎在哪个海岛度假，身上穿着轻薄，人不住地打摆子。工作人员给他一杯热姜汤，他接过道了声谢，转头探视坐在病床上的胡瑶。
　　“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
　　傅肖晨倾身上前，手掌贴在她额头，“你发烧了。”
　　“有吗？”
　　“嗯，找医生给她看看。”
　　“医生也去现场了，这个点只有我们了。”一旁的工作人员悻悻的，心里疑惑两人的关系，又不好探究，表情十分复杂。
　　“我没事，”胡瑶不动声色地挪开距离，躺回床上，手盖住眼睛，嘴巴紧紧抿着：“我就是担心秦大哥。”
　　傅肖晨明白她的心情，心知此时劝不了任何，沉默最好。
　　晚上十点，卫铭恩从救援现场赶回来，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外头乌云密布，雷声阵阵。
　　平凉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天气预报显示连续两天会有雷雨天气，提醒居民出行注意安全，穿好雨鞋雨具，尽量在家呆着不要出门，平凉县更是如此，一到七八点，外头就没人了，安静死寂。
　　胡瑶望着窗外的雨，整颗心像被灌了铅，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