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留影》如是非迎

43、[三十九]尾声

　　秋天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冬天。
　　蔡恩琦临近预产期时就住进了医院等候分娩，入院两天后便被推进了产房，展妈妈和展景越都在医院陪同。蔡恩琦在产房里奋斗了五个多小时后，终于顺利生下一个健康的小男婴。
　　翌日，展若绫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跟钟徛一起过来看望蔡恩琦和婴儿。
　　蔡恩琦休息了一天，气色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坐在床头喝展妈妈从家里带来的补汤。
　　展若绫凑在展妈妈旁边看刚出生的婴儿，“真可爱。宝宝长大以后一定很好看。”
　　展景越坐在蔡恩琦旁边，得意洋洋地揽住妻子的肩膀，说：“那是当然，我们两个的基因都很好。”
　　“知道了知道了。”展若绫向哥哥笑了笑，然后拉钟徛的手示意他看婴儿的动作，“你看，他的脚还会动，好可爱！”
　　蔡恩琦看了她跟钟徛一眼，脱口而出：“真觉得可爱的话，那还不简单——你们也生一个不就得了？”
　　展若绫脸涨得通红，而站在她旁边的钟徛则一脸自若地点头：“会的。”
　　这个人……
　　展若绫暗暗地掐了他一下。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精准地扣住她的手，她怎么挣也挣不开，她心里又窘又急，这倒变成她自投罗网了。
　　展妈妈在一旁附和：“对啊，阿琦说得有道理。”
　　两人又在病房呆了一会儿，然后一看上班时间快到了，便携手离开。

　　出了住院大楼，他看了她好几眼，展若绫被他看得不自在，问道：“干嘛？”
　　钟徛笑了一笑，握住她的手：“展若绫，我们也生一个小孩吧？”
　　医院是里人来人往的，有几个人经过他们身边，听到他的话，脸上俱都露出歆羡的笑容。
　　展若绫的脸“腾”地就红了，一把甩开他的手往前走：“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说真的。”钟徛追上她，又重新握住她的手，笑容朗朗如头顶冬日的阳光，“你认真考虑一下这个建议。”
　　“这么没营养的话，直接过滤掉得了。”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没结婚就生小孩？你自己去生。”
　　他扬起眉毛，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想啊，可是我一个人怎么生？”
　　她的脸更红了，干脆不理他，直接走向停车的地方。
　　钟徛见状只是一笑，依旧握住她的手，她挣不开，便也由得他了。

　　上了车，他却没有马上开车，倾过身来。
　　展若绫警惕地将身子往后一靠：“你要干嘛？”
　　“帮你扣安全带。”钟徛见她紧张成这个样子，忍不住就是一笑。
　　“咔哒”一声，安全带顺利扣上。她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他笑不可抑，俯到方向盘上，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来。
　　展若绫推了他一把：“还笑！再笑我不理你了。”说着重重地靠到椅背上。
　　钟徛收住笑容，坐直身子，“好，我不笑了。”
　　虽然这么说，可是他眼角眉梢的笑意源源不绝地流泻出来。
　　展若绫见状，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凑过来，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际：“不是叫我不要笑吗？那你自己在干嘛？笑得那么高兴？”
　　气氛突然变得旖旎，她的心里觉得缠绵，忍不住伸手抱住他。
　　过了许久，车厢里响起他的声音：“展若绫，我们结婚好不好？”
　　展若绫听了不由自主就是一怔，没有立刻回答。
　　他松开她，也不说话，有那么一会儿舒适的车厢里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半晌，展若绫咬住下唇，红着脸问他：“怎么突然说这个？”
　　钟徛一脸镇静：“一点都不突然，我已经想了很久了。只不过刚才看着你哥哥跟大嫂，觉得我们也可以像他们那样，那结婚也不错……不过我想好了，我们先这么过几年，到时再生小孩。”
　　展若绫想起他刚才说的话，虽然很不好意思，还是狐疑地问他：“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他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钟徛将她的手抓到自己掌中把玩，很认真地说：“我在想，我们分开那么多年，说什么也得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小孩的事嘛，以后再想。”
　　“可是，我哥跟我大嫂谈了六年恋爱才结婚，加上之前认识那一年都有七年了，我们……”展若绫犹豫着说下去，“我们这样算不算闪婚？”
　　他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向她分析：“展若绫，我们已经认识十二年了，绝对不是闪婚。你算算看，你哥跟你大嫂认识了七年就结婚，我们比他们多认识了整整五年，也就是两千多天。”
　　展若绫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扬起眉毛：“这跟认识多久没有关系吧，应该是算从恋爱到结婚用的时间。”
　　“那我们也相恋很多年了，只是之前彼此没有明说而已。”
　　他显得相当有耐心，漆黑的眸子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好不好？”
　　她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问：“你是认真的？”
　　“比珍珠还真。”他执住她的手，郑重允诺，“你考虑一下怎么样？”
　　她用力点头，伸手主动圈住他的脖子：“好！”
　　这回轮到他愣住了：“你说什么？”
　　她看着他，坚定地重复：“我说，好。”
　　他的脸上扬开一抹明亮的笑容，用力地箍住她的腰，心里充溢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在她耳边低喃：“展若绫……”

　　结婚后他们要搬到新房去住，展若绫在公司附近租的公寓自然没必要继续留着了。
　　婚礼前半个月，钟徛去她的公寓帮忙收拾东西。
　　她有不少物品还放在展家，公寓里的东西并不多，两人一件一件地收拾，偶尔停下来说一会儿话，倒很闲适。
　　到得下午，该整理的东西已经整理得七七八八。
　　钟徛随手拿起她的钱包翻开，不意看到钱包夹层里的一张纸片，他的心中一动，忙问：“这是什么？”
　　纸片是米黄色的，只有普通纸币的一半大小，很薄，从上面的折痕来判断，历史由来已久。
　　不过这都没什么，关键的是纸片上的一行字：钟徛一生平安。
　　展若绫正在收拾以前买的西班牙原文小说，听得他的问话，转头一看到他手中的东西，脸上浮上一抹红晕，“生日祝语。”
　　钟徛坐到她旁边，“什么时候写的？”
　　她试图蒙混过去，决定跟他装傻，嘴里说：“我哪还记得？”将视线移回书本上。
　　他将她手中的书抽出来随手放到旁边的沙发上，使劲抱住她，附在她耳边说道：“别装了。你肯定记得的。”暖热的气息直接喷在她的脸颊上，暧昧不明。
　　那种架势似乎在向她表明，如果她不说，他就坚决不放手。
　　展若绫被他禁锢住了动弹不得，心想反正都快结婚了，说出来也无妨，这么想着，将茶几上的书推到一旁，坐到沙发上，在脑海里回忆着：“三年前吧。”
　　“再说详细一点。”
　　“就你生日那天刚好去外面给我爸妈和哥哥寄东西，想起是你生日就顺便在卡片上写了这句话……”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摩挲着，手依旧环着她的腰，久久不语。
　　展若绫跟他靠了一会，忽然想起季琎那时说的话，好奇心起：“我听季琎说，你以前的手机里有一幅照片……”虽是这么说，但是她心里也没底，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留着那张照片。
　　钟徛微微皱起眉头，表情有些不自在。
　　展若绫一看他的表情知道照片一定还在，继续缠着他：“给我看看好不好？就看一下嘛？”
　　他到底还是将手机递给她，“自己找。”
　　她圈住他的脖子，软声哀求他：“你的手机太先进了，我不会用，你帮我找好不好？我就看一看，很快的，一下子就好了——”
　　最后将手一紧，威胁他说：“你不帮我找出来的话我就勒死你。”
　　“就你？”钟徛轻轻一笑，将她扯到怀里，“展若绫，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有幽默感了。”
　　虽是这么说，他到底还是帮她把照片调了出来。

　　是他们大一那年寒假聚会时拍的照片，可以看得出是在餐厅的包厢里拍的。她跟他都在照片里面。
　　因为是用手机拍的，加上时间久远，所以照片并不是非常清晰。
　　从照片上看来，似乎是有人叫她，她恰好回头，抓拍十分到位，将她回眸那一瞬间生动地展现在照片上面：她将头转了过来，一手搁在桌子上，明眸带笑。他坐在她后面的沙发上，跟她隔得有点远，但是照片的角度取得非常巧，刚好将两个人拍到一起。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久久不语，眼里开始有水雾弥漫，视野也变得模糊不清。
　　这是一张真正意义上属于他们的合影，这么多年来他也不知换了多少部手机了，却一直保存着。
　　那些年的日子，那些在心中纠缠多时的思念，似乎都在照片模糊的影像中生出具体的轮廓来，在心间缠绕成最柔软的丝线。
　　她的眼圈微微一红，轻声问：“谁拍的？”
　　“廖一凡，还能有谁？”钟徛的思绪也随着飘回到若干年前的那个寒假。
　　他当时也没想什么，把照片保存下来，后来几次换手机都没舍得删掉，开始是因为没想过要删，后来则是当作了一种信物，就这样一直留到了现在。
　　柔情在胸间不住荡漾，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只好圈住他的脖子，低低地叫他的名字：“钟徛……”
　　老天对她真的是太好了，在这一年，什么都给了她。
　　钟徛揽着她，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并没说话。
　　想起还在澳大利亚那时，偶然翻出这幅照片，还曾在脑海里想象过她如今变成什么样子。
　　光阴荏苒。这么多年以后，他跟她终于可以坐在一起看以前的照片。
　　正是初夏的光景，阳光从室外照进来，依然灿烂。
　　一如多年前那个寒假的午后。那时他在广场上向班上的同学告别，他还记得，她当时站在一群同学当中，身后也是一片灿烂的阳光。
　　那个画面，一直留在脑海里，多番萦绕。
　　经年留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