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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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展若绫开始积极准备前往西班牙留学的事宜。
在准备留学各项手续的那段日子里，她收拾东西时看到一张高一六班的同学联系表。
那份联系表是高三分班前言逸恺做的。表上有每个学生的家庭电话、手机号码、电子邮箱地址以及□□号。那时展若绫还没有□□和邮箱，所以只填了手机和家庭电话。
她拿着那份联系表看了很久，心里翻腾着一个念头。
如果终此一生她跟他都没有机会再见面的话，那么，就跟他说几句话吧。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注册了一个新的邮箱。登陆后，她在地址那一栏输入钟徛的邮箱地址，想了半天才打出一句话：你在澳大利亚的哪个城市留学？
她没有留下任何署名就发送出去。
等了一个多月，都没有等到任何回复。
她也分不清心中到底是放心还是绝望：这个邮箱，应该是被他弃置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总算可以给他寄邮件了。
在等签证的那段时间，她每隔几天就给钟徛发一封邮件。
因为知道他不可能会看到邮件，所以锲而不舍地写，然后发过去。
这样的行为，已经成为了习惯。
邮件的内容很简单，说着一些不相关的事，偶尔附上一幅图片或一首歌的链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可是这样就足够了。
这称得上是她所做过的最勇敢的事了。她从来都只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要主动做些什么去改变。
在他离开后，她终于勇敢了一回。
邮件一封接一封地发过去。尽管明知道他看不到，心里还是很忐忑。
大四毕业的那个夏天，展若绫去西班牙的大使馆参加面试，顺利地拿到出国的签证。
拿到签证后，她发短信告知程忆遥自己即将出国的消息。
程忆遥申请了去新加坡留学，也在等签证，收到她的信息颇为感慨：等你回来的时候，都不知道我们变成什么样子了。
她交友广阔，跟展若绫也算不上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但是因为大学四年一直有保持联系，交情不错。
展若绫回复她：是啊，也不知道到时还能不能见面。
程忆遥，这个曾经的同桌，好像总是提醒着她，曾经有过那样的岁月，曾经跟他在同一个校园里生活、在同一个教室里读书。
程忆遥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我上次跟言逸恺聊Q，他还提到了你。
彼时的展若绫，看着手机淡淡一笑：是吗？
出国的事，她只告诉了初中一个叫林微澜的好朋友和程忆遥，自然也没有特意通知言逸恺。
言逸恺，这个人在她心中总是跟另一个人联系在一起的——钟徛周围虽然围绕着很多朋友，但是跟言逸恺交情最深。那次寒假聚会言逸恺也说了，钟徛去澳大利亚那一天，他有去送行。
出国前一天，她给钟徛发了最后一封邮件。
钟徛：
我要走了，去西班牙留学。跟你那时一样。
一直在担心，想知道你的大学过得怎么样，怕你因为高考失利而影响心情，不想你不开心，希望你能像高中那时一样笑口常开。
去年寒假同学聚会那时，听他们说你去澳大利亚当交换生了。这样很好。看来你在大学适应得很好。他们说你可能永远都不回来了。当时我非常伤心。一直想见你一面，所以才去参加聚会，听到的却是你再也不回来的消息。
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从高二就开始了。
我在想，这种感觉其实挺难受的。知道得太晚，或者说，能表现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也许因为你看不到这封邮件，所以说得毫无顾忌。也许我们已经分别，所以我才说得这么放心。我在想，如果你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话，我是绝对说不出来的。其实我是一个很会逃避问题的人，即使很喜欢也说不出口。
也许我们终究是没有缘分，虽然我不想承认。我曾经想，就这样跟你做朋友也不错，做一生一世的朋友，那有多好？不过，还是不行啊。我连你的联系方式也没有。
你还是出国了。你的人生一定很精彩。
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可是即使你回来了，也未必记得我了。
如果可以，我用一生一世的时间来记住你。
我要走了。
祝你永远开心！
再见！
打完最后一个字，她点了发送。
关掉页面后，泪水不期然地滑下。
其实在熟人看来，他应该是很开心的。他永远都摆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是她知道他也有不开心的时候，那幅他站在水池边上的照片，分明就笑得心不在焉。可是她从来没有机会问他。
这也许是她跟他最后的结果了。
那段飞扬的青春，一路支撑的暗恋，终于还是走到了凋零的一天。
从今以后，再无瓜葛。
出国的那天，是一个阴天。
展若绫留学的城市是瓦伦西亚，N市国际机场没有直达航班，中途要转一次机。她乘坐的是早上十点的班机，此时距离登机还有一个半小时。
她坐在N市国际机场宽敞的候机厅里，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望着广阔的停机坪。
一架蓝白色的飞机在滑翔道上快速滑行，加速，机头抬高，然后飞离地面平稳地插入空中。蓝白色的机身越飞越远，在蔚蓝的天幕中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最后终于被厚重的云层吞没。
两年前，他乘坐飞机去了南半球那个有名的国家。
她就坐在那里，看着一架架飞机飞离机场。
偌大的候机厅里响起一阵广播：“前往悉尼的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还没有登机的旅客请马上由××登机口迅速登机，谢谢。”
悉尼是澳大利亚的城市。
可是，澳大利亚那么大，她连他去了哪个城市都不知道。
她忍不住摸出手机，找到钟徛的号码，然后摁下通话键拨过去。
服务台小姐熟悉而机械的声音传入耳膜：“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does not exist. Please check it and dial later.”
一颗泪珠从她的眼眶滑出，滚落脸颊。
展若绫，你这一生，都完了。
她一遍遍地听着，任由泪水沾湿面颊，到第四遍的时候，终于挂断通话。
登上飞机后，等了十几分钟，她乘坐的航班终于要起飞了。
她的座位就在机舱右侧最里面，透过舷窗能看到飞机的右翼微微震动着。
飞机在滑翔道上滑行，加速，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大，几乎震耳欲聋，她的一颗心像是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一样，而就在这一瞬间，舷窗外的景物陡然一变，飞机已经飞向蓝天，插入了云层。
隔着舷窗望出去，天空蓝得好像可以滴水一样，莹莹透亮。
飞机升上万尺高空后，展若绫掏出MP3开始听音乐。
男歌手磁性而富有张弛力的歌声透过耳机一句句传入耳朵：
爱上了看见你如何不懂谦卑
去讲心中理想不会俗气
犹如看得见晨曦 才能欢天喜地
抱着你我每次回来多少惊喜
也许一生太短陪着你
情感有若行李仍然沉重待我整理
天气不似预期但要走总要飞
道别不可再等你不管有没有机
给我体贴入微但你手 如明日便要远离
愿你可以留下共我曾愉快的忆记
当世事再没完美可远在岁月如歌中找你
再见了背向你回头多少伤悲
也许不必再讲所有道理
何时放松我自己才能花天酒地
抱着你我说过如何一起高飞
这天只想带走还是你
如重温往日邮寄但会否疲倦了嬉戏
……
飞机穿过云层，阳光从舷窗外照射进来，带着暖洋洋的温度。
她将遮光板拉下一半，透过剩下的那一半玻璃望出去。
银白色的云团，密集厚重地堆在一起。一个橙红色的太阳屹立在云层上方，密集的阳光像是煮沸了的开水一样，在云层里不断地翻滚着，浓烈而耀眼。
也许是阳光太耀眼，她被照花了眼，有泪水悄悄地溢出眼眶，沾湿了眼睫毛。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云层中的太阳，舍不得移开目光，近乎固执地望着外面。
而MP3里那首《岁月如歌》已经唱到了最后：“愿你可以，留下共我曾愉快的忆记，当世事再没完美，可远在岁月如歌中找你。”
可是，她要在怎样的岁月中寻找他的身影？
在西班牙留学的日子是匆忙的。展若绫每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闲暇的时候就跟几个关系好的女留学生一起到附近的城市旅游。
翌年冬天，展若绫独自一人去了巴塞罗那旅游。
巴塞罗那是西班牙的第二大城市，比她留学的城市瓦伦西亚热闹许多，街道上人头耸动的。巴塞罗那濒临地中海，是典型的地中海型气候，全年气候温和，其时虽然是一月份，但是并不显得十分寒冷，街上有许多来自其他国家的游客。
展若绫穿过繁华的街道，一抬头就看到对面大厦的巨型电子广告板上在播放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的新闻。
那个南半球的国家，正值夏日，阳光充沛，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他就在澳大利亚留学。
或许以后也将在澳大利亚永远生活下去。
然而，那个国家离她是如此遥远。
身边的行人与游客络绎不绝，她站在街头，心里蓦然生出一种寂寞的感觉。
钟徛，你知道吗？曾经我站在繁华的巴塞罗那街头，回忆着高中的点点滴滴，任思念蔓延全身。
可是，经历过这样的岁月，以后就不会再轻易受伤。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