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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危急 ...

  •   池鱼儿提着一大桶刚刚挤出来的牛奶往帐篷那边踉跄地挪着,他骨瘦如柴,个头也比一般的狄族男人矮,因此提着木桶很是吃力。但他每一步都挪地很小心,生怕一不留神便将牛奶洒出来。

      可惜他还是失败了。

      快到帐篷边的时候,池鱼儿将木头小心放下刚准备掀开帐篷的帘子,一只粗壮的手先他一步,一把将帘子掀开,大步与他装了个满怀,将他直接撞倒在木桶上,木桶倒了,牛奶撒了一地,池鱼儿第一反应不是剧痛的身体,而是:完了,牛奶洒了……

      那人却没有责怪池鱼儿弄翻了牛奶,而是提起他的衣领抬首就给了他两个耳刮子。

      池鱼儿被扇得眼前一黑,耳中嗡嗡作响,反射性得求饶道:“对……对不起……放过我……”

      “放过你!”那人冷哼了一声,右手举起了一个什么东西,轻蔑地道:“我就说你这个杂种没安好心,看,这就是证据!”

      池鱼儿心中一凛,危机感瞬间让他模糊的视线回归清明,他定睛去看那人手中的东西,失声扑了过去:“如罕,还给我!”

      如罕体格是他的两倍,摁着池鱼儿的头顶无论他怎么扑腾也碰不到他半分。

      “还给你?做什么?好让你做梦都想回到云霭去?我就说你是养不熟的狼崽子,迟早要出卖我们!偏偏大君不听,还以为你是条可用的狗……啊!!!!!”

      池鱼儿怒极了,张口咬断了如罕的拇指,如罕手中的画掉在了地上,展开是一对丽人,男子英武俊朗,身穿铠甲,女子红裙卷发,眉目间与池鱼儿九分相似。

      “阿爹,阿娘!”池鱼儿扑过去拿起画像,小心地吹掉上面沾上的尘土,将它贴在胸口。

      如罕忍着剧痛拔出了腰间的弯刀,他恨道:“池鱼儿!你咬断我的手指,我要你偿命!”

      说完弯刀卷着寒风向着池鱼儿直砍而来。

      “干什么!”

      喝声止住了如罕的弯刀,他转身后看,只见苏日力格在侍卫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如罕,我说过,池鱼儿是族里的人,不是你想杀就能杀的。”苏日力格沉声道。

      “大君,是他!他是个叛徒,我在他的帐中找到了他偷藏的爹娘画像,还有我们的王帐地图!”

      苏日力格高大且强壮,坚硬的脸庞听完这句话突出凌冽的棱角,他如刃的目光转向跪在地上一脸惊慌的池鱼儿,问:“池鱼儿,他说的可是真的?”

      “不……不,不是我!我从没有想过……”池鱼儿颤声说道。

      “杂种奸诈!”如罕骂道,指着画像道,“那画像里,藏着王帐地图!对着火光一看就知道!”

      苏日力格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侍从扶刀上前,不顾池鱼儿的反抗给了他一巴掌将他打翻在地,伸手夺过那幅画像交给了苏日力格。

      苏日力格接过那画像,借着左右上前递过来的火把打量,叹了一口气。

      “池鱼儿,我不计较你是个杂种,却换来这样报答。你太让我失望了。”

      池鱼儿被打得右脸着地蹭了一脸的血。他的一颗牙被打掉了也顾不得,他将牙齿和血吐了出来,声音像是狂风中颤抖的草叶:“不……不是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要收着我阿爹阿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撒谎!”如罕冷笑道,“你天天将画像放在枕边,你会不知道?”

      池鱼儿百口莫辩,后背的冷汗浸湿了破旧的衣裳,风一吹入骨地冷。他额头的汗水混着眼泪流进嘴里,又苦又涩,还夹杂着口中的血腥味。他爬到苏日力格身边,抱着他的腿道:“大君,大君信我!我是被冤枉的!”

      苏日力格厌恶地用弯刀的刀鞘隔开了他,看着他碧蓝色的眼睛道:“既然你们都各执一词,那就由天神来决定你们谁在说谎。”

      他使了个眼色,左右的侍卫架开池鱼儿给了他一把匕首。

      苏日力格对着池鱼儿和如罕道:“你们俩听我的命令往这林子里跑。”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又指了指身边的侍卫,“你们进入林子后可以相互厮杀,我两个时辰后叫他们进去寻你们,要是你们俩谁都没有死,我便叫他们杀到你们之中只有一个人活下来为止。”

      苏日力格将右手按在胸前,对着天空道:“最后活着的那个人,就是天神的旨意。”

      池鱼儿如坠冰窟。他从没有学过武,连最基本的怎么凝结灵力都不知道。而如罕是自幼跟随苏日力格打仗的战士,他一只手就可以掐死自己。

      “一。”苏日力格数道。

      该怎么办?汗水湿滑,几乎叫池鱼儿握不住那柄小小的匕首。

      “二。”

      怎么办?就这么死了吗?就如同他一直以来盼望的那样?

      “三。”

      但这样死,他不甘心。

      池鱼儿不等苏日力格数完,就像一只张开翅膀的云雀,拔腿朝着树林方向飞奔而去。

      如罕冷笑一声,拔出弯刀追了上。

      “大君。”根在一旁一直不吱声的明者乌林答赞上前道,“我看这事情有蹊跷。如罕比池鱼儿强太多了,这场对决……不公平。”乌林答赞小心地道。

      谁料苏日力格嘴角噙出一丝笑意,看了他一眼:“那又如何。一个杂种而已。如果如罕连他都不能解决,那说明他无能,不值得我给他机会。”

      草原上的风鹰一般地掠过苏日力格腰间宝石镶嵌的黄金弯刀扑在乌林答赞的身上,叫他打了个冷战。

      乌林答赞不敢再多说什么。

      将夜的时候夜阑骁才从大帐中出来。云彻上前抖开大氅想要给他披上,被夜阑骁抬手止住了,道:“我出去走走。”

      云彻举步想要跟上去,被后面的石守开按住了肩旁:“让他一个人静静吧,刚刚挨了侯爷的训,这会估计心里不痛快。”

      云彻云彻忧虑地用拇指摩挲着手中的大氅——那里被磨破了,世子爷舍不得换新的,说是侯夫人亲手缝的,补补还能穿,于是云彻帮他给歪歪扭扭地补上了。

      “世子爷上回受的伤还没好全,这会儿更深露重的,别又伤势加重了才好。”

      “世子爷又不是纸糊的,早年在雪地里趴一宿等狄夷都照样跳起来大杀四方的,你也别太担心了。”石守开大概被风吹得有些冷,走近了几步靠着火堆伸手取暖,“别说,还多亏了女郎带回来的赤鸟灵珠,啧,她究竟哪里弄来的?一身伤地回来,可把老侯爷和世子爷心疼坏了。”

      云彻本来在沉思,听言展眉一笑道:“谁知道呢,女郎醒了说自己也不记得了。她素来吉人自有天相,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吃了足足一整只烤羊。只要她无事,世子爷的伤也有救就行了,谁还舍得去责问她。”

      石守开也笑着摇头,他抬头看向不远处一个独立的小帐篷,从帐帘里透出一丝里面昏黄的烛火。他对着火苗搓了搓手,感慨道:“咱们这个女郎啊……嗐,真是投了个好胎,谁家女儿有她这样逍遥恣意啊,这天下独一份儿。”

      “石守开!”小帐篷被先开了一角,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你说我什么坏话呢?”

      石守开连忙摆手:“那哪能啊女郎,我是在夸你呢!”

      “夸我什么呢?”夜阑珊杏仁一样的眼睛一亮,美滋滋地道,“再夸一遍,让我听听。”

      石守开和云彻相视而笑,对着夜阑珊道竖起大拇指:“夸您英勇,为救兄长孤身涉险去找灵珠,这摘星楼的说书先生又不愁没故事讲了。”

      夜阑珊扬起了眉毛,身后昏黄的烛光将她拢上一层绒绒的光,她明媚的眼里闪过一丝戏谑,道:“我怎么不信呢?”

      云彻和石守开但笑不语。

      夜阑珊忽然想起什么,越过他们左右看了看,问道:“你们议完事了?我阿兄呢?”

      云彻道:“世子爷说出去转转,嘱咐女郎早些歇息,明早要检查女郎的功课。”

      夜阑珊不高兴地撅了噘嘴,嘟囔着:“真扫兴,日日都要检查功课,也不感念我阎殿手里救他一命。”说罢对着他们做了个鬼脸,“哼”地一声,重重地放下了帐帘。

      “你当心明天早上见着他阿兄,头一件事就是要给你告状。”石守开拍了拍云彻的肩膀同情地道。

      云彻将大氅搭在小臂,叹了一声:“谁有知我用心良苦啊……”

      今日无月,惺忪的冷星伶仃地挂在天上,薄雾浓云卷着愁绪在青紫色的夜空里缱绻,将夜阑骁脚下的道路都依稀跟着模糊起来。

      他前阵子吃了大败仗,苏日力格的弯刀一直捅穿了他的左胸,澎湃的灵力差点没震碎他的心脉,要不是夜阑珊的那个赤鸟灵珠,只怕这会他已经在阎殿处等着投胎了。

      是他轻敌了。

      他一直以为苏日力格和他父亲一样已经开始老去,却没想到他忽略了一个致命的一点:经验。

      盘旋在那不勒上空半辈子的苍鹰,就算是老了依然能靠着他对草原的经验给新的挑战者致命的一击。

      夜阑骁这样想着,觉得左胸口处又隐隐疼了起来。

      阿爹骂得没错。可他还是不甘心。

      生死一线的那一刻,他眼前浮现出顾融那双潋滟的眸子,是那双眸子让他黄泉路上挣扎着又爬了回来。

      他不想让他失望,这场仗,他要赢。

      沉思的时候脚下没留神,踢倒了什么。

      常年的沙场征战让夜阑骁立刻拔出了挽苍生——那是人的触感。挽苍生的刀尖拨开了长及小腿的杂草,只见草丛中趴着个人,面部朝下看不清面貌,身上已经没有了起伏,多半已经死了。

      夜阑骁缓缓蹲了下去,用挽苍生将他翻了个身,露出一张被泥浆模糊了面貌的脸。夜阑骁皱了皱眉。因为那人的相貌和身形都不似狄夷,倒像个中原人。可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又是狄夷的样式……这究竟是什么人?

      夜阑骁双指探向那人的脉搏,在触到他脖颈皮肤的刹那,一双碧蓝的眼睛猛然张开直直地看向他。

      “救……我……”

      说完后那双眼睛犹如灯灭,一下又陷入了沉寂。

      夜阑骁沉思片刻,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池鱼儿是被噩梦惊醒的。

      他浑身被冷汗浸透了,让他就算被兽皮毯子盖着也冷得直打寒颤。入目是一个帐顶,帐内燃着篝火,上面的小铜炉正烧着水,咕嘟咕嘟地响着。

      池鱼儿怔了片刻,忽然帘子一掀进来个人。

      “你醒了?”

      池鱼儿抬头去看,就被那似仰月般嵌进去的嘴角勾住了视线。

      有一种人,你见他一眼,便是一生了。

      “夜阑骁!”

      夜阑骁的记忆被打断了,近来他总想起以前的事情,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捏了捏眉心强行将自己从记忆中拉回来,对着站在关郡城楼上的袁朗有些疲惫道:“袁朗,多年不见,你变聒噪了。”

      袁朗冷笑一声:“毕竟人是会变的。多年以前我也不会想到,你会投靠狄夷,用邪术挥师北疆!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样的话夜阑骁已经听厌了。他寂寥地翻看着手中的挽苍生,有些意兴阑珊地道:“多说无益。你可有什么遗言?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我可以替你带与梅三娘。”

      袁朗被惹怒了,沉雪剑斩断了寒风指着他道:“竖子张狂!亏我还曾引你为我毕生知己,真是奇耻大辱!”

      夜阑骁听完忽然癫狂地大笑了起来,横着挽苍刀比着自己的脖子道:“来来来,沉雪剑,那就来杀了我,一雪奇耻岂不痛快?”

      袁朗脚踏城墙飞升而起,夜阑骁迎着沉雪剑的灵力寒锋冷冷道:“可惜,不知你是否有这样的本事?”

      挽苍生出鞘的刹那,夜阑珊从连玖的肩头滑落,被连玖及时伸手托住了,重新放回了自己的肩头。

      近日里连夜赶路,夜阑珊其实也有些累,这样的动静也未曾惊醒她,她被清冷的莲香包裹着,梦境里睡得酣甜。

      连玖神色温柔,替她轻轻拨开了额前的发。

      忽有蹄声由远及近,夜阑珊猛地张开了眼睛翻身而起。

      云御军的报信官几乎是滚下马背,匆忙扶正了头盔对着庞旗报到:“大人!北疆来报,狄夷蛊军正在围攻关郡,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庞旗手中的水囊掉在了地上,大惊道:“怎么会?!不是说才到嘉燕关吗!”

      云御军脸上都是汗:“嘉燕关已经破了!”

      “不可能!”夜阑珊上前提起报信官的衣襟:“嘉燕关我留了桦铘镇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破!”

      报信官不敢挣扎,被夜阑珊勒得变了声:“千真万确,小侯爷,桦铘与石守开二位将军战死在嘉燕关外,夜阑骁……夜阑骁带着蛊军就在关郡城外!”

      夜阑珊脑中如遭闷棍,她在天旋地转间后退一步,抵上了连玖的胸膛。连玖接住了夜阑珊,安抚似地轻拍她的肩头,转头对着失魂落魄的庞旗皱眉道:“关郡等不得,庞大人,该速速启程。”

      可庞旗犹豫着不敢应答。他本来想着趁着袁朗将敌军消耗得差不多了他再捡个现成的便宜,如此看来这个便宜不但捡不着还有将自己身家性命搭进去的危险。

      “庞大人,泽国援军就在路上。我可以保证。”连玖加了一句。

      庞旗一咬牙,道:“全速驰援关郡,即刻出发!”

      “来不及。”夜阑珊眼中寒芒几乎要将庞旗大卸八块,“此处距离关郡足有一百多里,马程最快也要半天,夜阑骁既然如此迅速拿下嘉燕关只怕已经倾狄夷全部兵力,等我们赶到关郡早就被踏平了。”

      庞旗被夜阑珊盯得瑟缩,问道:“那我们当如何……”

      夜阑珊仰头看看天空,夜色铺天盖地而来,像一只张开的吞天噬地的巨口。今夜无星也无月,仿佛昭示这这一夜的艰难。

      “借我一队先锋。”夜阑珊离开了连玖的怀抱,上前对着庞旗道,“骑马御剑随我疾驰关郡,你带后续部队快马来援。”她手腕一转,断归刀的寒芒划破黑夜照亮在庞旗的颈侧:“我算好了时辰,你要是有半点怠慢,我就将你一刀一刀切碎了,剔骨削肉,叫人将渣滓送给你的宝贝女儿留个纪念。”

      任谁被这样的恐吓都没什么好脸色。

      庞旗心中闷着恶气,脸色煞白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他梗着脖子不敢乱动,只觉得断归刀上彭湃的灵力刀锋似的磨着他脖子上皮肤,喘着粗气口中答道:“好、好……”

      夜阑珊这才那开刀,对着连玖稍稍柔和了神色:“那就辛苦玖哥哥……”

      连玖不等她说完便立刻接道:“我自然同你一道。”

      夜阑珊脸上的煞气这才散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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