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戴玉簪花》声黍

68、68 一种乐趣

　　无花走到马车旁边，掀起帘子，便见到静静躺在夹层中的天峰大师。

　　天峰大师的脸色又已变得苍白如纸。

　　看来上一次给天峰大师输入的内力已经不能再支撑多久了。

　　无花走上马车，又多拆开一处隔板，将天峰大师的手露了出来，而后与天峰大师掌心相对，将内力源源不断地向天峰大师体内输入进去。

　　天恒大师忽然醒来，瞬间觉得不对，一步跨到马车旁，掀起帘子便要击出一掌，看到是无花坐在里面给天峰大师输入内力，又硬生生压下了掌力。

　　“怎么是你？”他惊疑地问。

　　无花的表情很是不解：“师叔为何有此一问？除了你我二人，又有谁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在这里？”

　　“不，不是。”天恒微微皱了皱眉，仍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处：“我从不曾睡得那么死，或许是我的茶水被人做了手脚。所以我才担心师兄他……”

　　无花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师叔，您只是太过劳累的缘故吧。自从离开福建，您总是几日几夜不肯合眼，身体怎能吃得消？我便在此不走了，您再休息一会儿吧。”

　　天恒仔细检查了一下茶具，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再看看天峰大师也还是维持着那个样子，并未出现什么意外，也只有暂时按捺下心中的疑问与怀疑。

　　无花为天峰大师传功完毕，走下马车，才将怀里的英雄帖递给了天恒大师。

　　“师叔，这是丐帮之前派人送来的。圆心大师认为应当一去，不知您意下如何？”

　　无花的话听起来就好像是圆心大师力主要去，而他尚未考虑好一般。

　　天恒大师打开英雄帖看了看，觉得圆心大师既然都已同意，他也不妨同意无花过去看看。

　　也许丐帮帮中也是出了那样的大事，才会广派英雄帖。

　　天恒于是道：“我自然是守在船上不能离开，但你应该一去。丐帮在武林中声势浩大，此次广发英雄帖，说不定连北少林寺的诸位高僧都已受邀。你早一刻得见，也可以早一刻商量办法。即便不能见到，若能争取到丐帮作为帮手，也是一件好事。圆心大师的想法很对。”

　　无花于是道：“师叔说得有理，师侄到时定与圆心大师同去。”

　　天恒大师满意地点了点头。

　　无花躬身执礼，也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了天恒大师的房间。

　　韦宅。

　　李寻欢回来已有一段时间。

　　韦小宝解毒之后，终于渐渐转醒。

　　他感觉全身都像碎裂了一般，胸口痛得尤其剧烈。

　　“我……”他刚张嘴说了一个字，便感觉嗓子痛得像冒烟了。

　　再看看阿珂、徐天川、李寻欢和林黛玉看着他的表情，他就猜到他可能要命不久矣了。

　　曾经他最惜命，最是怕死，但如今真的要死了，他竟也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吧。

　　倒不是那么怕了。

　　也许是因为已经死过了一次，也许是因为前世的后半生太痛苦太凄凉，所以相比起来，现在在还有这么多人关心他，在意他的时候风风光光地死了，倒不显得是一件惨事了。

　　他看向黛玉，忍着疼痛，问她：“林姑娘，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黛玉紧紧攥起了双手，许久，才沉重地点了点头。而后，垂下头，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出去。

　　“她怎么了？”韦小宝看向李寻欢，想得到一个答案。

　　李寻欢沉重地叹了口一口气，道：“不至于救不了，只是还需要再想想办法。你且先放宽心。我先去看看她。”

　　李寻欢说着，也走了出去。

　　韦小宝有些困惑，所以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徐天川。

　　徐天川挠挠头，给出了一个靠谱的答案：“韦香主，你身上的毒虽然极其严重，差点就让你醒不过来了，但林姑娘妙手回春已经帮你解了！现在主要是你的心脉受损太过严重，要是能配出一种药来，就能救你。但是，但是缺材料啊……林姑娘之前都急哭了！”

　　“缺什么材料？”韦小宝道。

　　徐天川道：“天山血凤的胆和它的三根蓝色的尾羽，还有食铁兽的铁中黄。”

　　前两个韦小宝还能理解，就是一种天山上罕有的鸟的胆和羽毛，但是，“食铁兽的铁中黄是什么东西？”

　　徐天川为难地道：“据林姑娘说，食铁兽是一种黑白相间的熊，很好看的熊。铁中黄嘛……就是这个熊的……嗯咳咳，它的粪便。”

　　“嗯……”韦小宝翻了个白眼，心想还不如不知道，万一这药配出来了他还好咽一点。

　　韦小宝想了想，问徐天川道：“如果药配不出来，我还能活多久？”

　　徐天川道：“不好说。林姑娘制了一种药，还有十丸，每天一颗，再加上李公子用内力帮你续命，还能撑一阵子。”

　　韦小宝无语地道：“十丸药，一天一丸，那不就是十天？”

　　徐天川道：“也不一定，如果这期间你没撑过去，那就是不到十天嘛。”

　　“好吧……”韦小宝闭麦了。合着往十天算，已经是为他着想了，也难怪林姑娘那么难过。

　　韦小宝闭上眼睛，又思索了一阵子，然后对徐天川道：“徐大哥，麻烦你拿纸笔红泥过来。”

　　“这……好。”徐天川猜出韦小宝是要为身后事做出安排了。他是武林中人，生死事见惯了，也不婆妈，觉得韦小宝趁着还能说话，意识也清醒，安排了也好，便立即去准备了。

　　屋里没了别人，韦小宝才强撑着支起身子，对阿珂道：“我死了之后，你找林姑娘求副不伤身的药，把肚子里的孩子滑了吧，重新找个人好好嫁了。”

　　“可……”阿珂嗫嚅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

　　对她来讲事情的变化太大了，也太快了。

　　她为何曾想杀了韦小宝，后来又放弃了，不就是因为世上的人那么多，可除了韦小宝没有人真正在乎她，没有人真正对她好吗？

　　哪怕他是个大混蛋，可他也是世上最关心她，对她最好的人。如果韦小宝死了，她又该怎么办呢？

　　重新找个人嫁了？谈何容易？世上哪有那么多真心真意待她的人？

　　即便她从前有什么幻想，也被郑克塽彻底打破了。

　　韦小宝见她神情怆然，不想她这样不开心，又扯出笑容，笑嘻嘻地道：“像我这么好的老公并不好找，你看男人的眼光又差得很。如果你不想嫁人，就不嫁。也不管你嫁不嫁，我会给你留一份家产，就算你不嫁人，也能让你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要是你嫁人，这就当是你的嫁妆了，将来面对那个王八蛋，你也能腰杆硬一点。”

　　韦小宝现在每说一句话，身上都痛得像有刀子在割。

　　有些话在上辈子，他绝无法开口向阿珂说出来。可两世为人，如今又要死了，他怕不说就再没机会了，也就索性都说了：“阿珂……我，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如果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绝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从前有些事，是我错了，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原谅我，我也不敢求你原谅。可、可是，我想告诉你，我其实早已认为你是我的妻子。那次拜堂，虽然你只当是一场儿戏，可我是当真的……”

　　阿珂从不曾想到韦小宝会向她道歉。有些事，她是不会原谅他，可是有了这道歉，好像还是让她心口上所压的大石头疑似被松动了一下，能让她稍微地好好地喘一口气了。

　　让她可以认为被欺负并不是她的错，并不是她继承的这副容貌的错，而是做错的人错了……

　　一直以来，她的身世，她的容貌都是她的负担。

　　师父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的这张脸。母亲认为她继承了这样好的相貌，注定该是一生坎坷。男人们觊觎她欺负她，唯一一个人正人君子实际上也只是一个卑鄙的伪君子。

　　她好像什么都是错的，她讨好她所敬重所期待的人，却得不到一点真正的爱与认可，她反抗命运与旁人施加的不公，可却时时遭遇挫败和白眼。

　　她好像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她有很多惶恐，很多不解，很多痛苦。

　　她以为她需要很多很多好，才可以弥补内心无尽的空洞。可原来，好像只是一句道歉，都能让她心里好过很多。

　　也许她等的，不只是一点爱和一点认可，还有命运的一句歉意。

　　而韦小宝，是第一个向她道歉的人。

　　眼泪毫无预警地冲出眼眶，阿珂不愿让韦小宝瞧见这眼泪，马上背转过身，用力地擦掉，抹掉眼泪。然而不知为何，眼泪却是越擦越多了。

　　韦小宝见她伤心落泪，心里也更加难受，却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他一直也不知道自己该和阿珂说什么。他们好像从没有好好说过什么话，大多时候都是他在犯贱和死皮赖脸，而她则在对他冷眼。

　　真正这样正经起来，认认真真地想说些话，反倒是不知该说什么，也怕越说越错，说多错多了。

　　荷花池边，黛玉紧紧地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的泪水不要滴落。

　　李寻欢在她身边站了很久，也没有说话。他就只是陪着她，静静地等待她平静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黛玉终于转过身，闷闷地对他叫了声：“李大哥。”

　　“你为现在救不了他而难过？”李寻欢问。

　　“嗯。”黛玉点点头，因为鼻塞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我还是没能将那本书领悟透彻，我还是和王前辈差得太远。若我能学通学透，或许我现在也能有‘生死人，肉白骨’的能力，也不会如此无计可施，如此无能为力！”

　　李寻欢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很赞同地点了点头，认真地道：“没错，你说的很对。不过我得先算一算，你从第一次见到那本书到现在有多少天了……”

　　黛玉轻轻咬了咬唇，抬头看向了李寻欢。

　　虽然他什么开解的话都没有说，可黛玉却已都清楚了。

　　她研习那本书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若是只用这么短的时间，便能彻底参透王怜花前辈大半生的心血，达到和王怜花前辈一样的高度，那她想来也便不需要向王怜花前辈学习，而是能做王怜花前辈的师父了。

　　是她将自己逼得太紧，太急了。

　　“李大哥，我都明白了。”黛玉不好意思地道。

　　李寻欢欣慰地点点头，他真的很喜欢黛玉的一点即通，灵秀聪慧。

　　李寻欢想拍拍她的头，但又怕唐突她，还是忍住了。他微微叹息着道：“眼高心急，是聪明人的通病。越是聪明自信的人，越是不肯服输，越是事事想要争先。有些时候这是优点，但有些时候，这也是缺点。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的悟性，你的天分，也早已远超很多很多人了。”

　　黛玉眨了眨眼睛，眨掉最后的泪雾，终于仔细地看了看李寻欢。

　　自她遇见他以来，他似乎什么事都不太放在心上，名声利益财富，他也通通全不在乎。

　　而他，也显然是一个聪明而自信的人。

　　她很难想到他也有这样的通病的时候。为什么他后来不再犯这样的通病了呢？

　　快起来容易，慢下来却很难。他能变得从容不争，只是因为年龄阅历的增长吗？

　　黛玉心中隐隐觉得不是，但又猜不出是什么让他有了如此大的转变。

　　李寻欢一看黛玉的表情便知道她又开始琢磨起他来了。这似乎已经成为了黛玉的一种乐趣，而他也在渐渐感觉，他在一点一点，越来越被黛玉看穿。

　　这对一个有很多故事，又很怕分享故事的人来讲，实在不是一个可以坦然受之的事。

　　但李寻欢也不会因为黛玉的探究而去怪她，有些事他只是不想再提罢了，并不至于有人为此好奇便感到生气，尤其是当这个人是黛玉的时候。

　　李寻欢笑了笑，对黛玉道：“走吧，我们回去吧。莫让他们担心了。还有十天时间，我们还可以帮韦兄弟想办法。”

　　“好。”黛玉收敛了探究之意，点了点头。与李寻欢一起走了回去。

　　刚进门，李寻欢便感觉韦小宝正是在等他回来。

　　韦小宝也确实是在等他回来。见他回来了，便给徐天川使了一个眼色。

　　徐天川便将写得满满的两三张纸，递给了李寻欢。

　　李寻欢觉得徐天川和阿珂看他的神色都有些古怪，好奇地去看那几张纸，便发现那几张纸竟是韦小宝立的遗嘱。

　　上面指明由他在韦小宝死后继承其一切家资。

　　李寻欢下意识拒绝：“韦兄弟，这未免——”

　　韦小宝早知道他会拒绝，马上打断了他的话：“李大哥，我的家产，只有交给你，我、我才能放心。我相信你与我结交，对我的财产绝不曾有任何觊觎之心。也相信你一定能按上面的约定，在韦乖乖成年后，分一半给她作为嫁妆。”

　　徐天川站在一旁，尴尬难过的眼睛要飞到天上去了：韦香主竟不信任他！难道他曾起过觊觎之心吗？难道他不会信守诺言，给出嫁妆吗？

　　韦香主这样不信他，他真是好伤心啊！他们可是两辈子过命的交情啊！

　　韦小宝自然知道徐天川在腹诽些什么，他白了一眼徐天川道：“徐大哥，我不是不信你，但你每天十个八个馊点子往外面冒，还要各个当成是经营的金点子。”

　　“我这些家产交给你，估计用不上三五年光景就要败光了。但你这些年追随我，劳心劳力我都看在眼里。我、我自然也另有一份给你，你放心。”

　　“韦香主，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天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李寻欢对韦小宝的这份信任，十分感动。对韦小宝说的绝无觊觎之心，也是坦荡无愧。对于信守承诺，也绝无问题。

　　他只是有些不忍心。

　　李寻欢走到韦小宝身边，还是将遗嘱放回了韦小宝的手中，见韦小宝要拒绝。

　　他按住了韦小宝的手，叹息了一声，认真地道：“韦兄弟，你还是不要这么着急决定了。若你知道我曾经荡光家产的速度，一定会后悔这个决定的。还有十天的时间，你不必担心，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救你。”

　　黛玉听了这话，不免仔细地将李寻欢打量了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