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前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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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巽昨日去了何处见了何人？”苏月恒拂袖在案前提笔书写，凝神贯注，说来也奇怪，终日笑意的他一提温巽二字面上总是冷若冰霜。
“在瑶池碰上絮衍公子，二人叙说了一会。”纳兰昱毕恭毕敬站于一侧答道。
“他不是总是身上不好今日怎出来了？况且还下了雪。”
“终日在宫中自也是烦闷。”
“身体可有好些？”
纳兰昱摇了摇头：“说是入冬后每夜都咳嗽不断。”
“送去的药可有服用？”
“吩咐下人们煎煮了，想来是喝下了。”
“那为何总不见好？”
“太尉大人下的毒深入骨髓，一时却也是难解。”
月恒握紧笔杆，手背的青筋隐现：“再叫成邧去为他诊治，记得不叫旁人知晓。”
“是，王上您该更衣上朝了。”
“嗯。”
金碧辉煌的朝堂之上，百官们争执不休，闹闹哄哄，苏月恒仍是那个微扬的嘴角，浅浅笑意，眉目和善。
“王上您得拿个定夺才是。”朱孝城上前奏道。
“此事攸关人品德行，轻易确是不好定罪，本王听闻薛桓在牢中绝食力证清白，这事想来是有出入的，民间谣言岂可当真。”苏月恒缓声道。
原来是有人奏报翰林学士薛桓与其兄嫂有染，原也就是风言风语无凭无据的，也不知怎的竟还闹到朝堂之上，如今竟还说认证物证俱全，实是可笑。薛桓是文考出身，学富五车，尊崇儒学，品行端正，说他与自己兄嫂有染简直可笑至极，如今朝中朱孝城一派主张有罪，丞相富襄则咬口薛桓无罪，两派人在朝上争执不休，朱孝城一派以人多稍占上风。薛桓此时被关押在牢中，则是以绝食力证清白。
“牢中绝食乃是对国法不敬更是嘲王上办事不公，罪加一等，况且此事却不见得是空穴来风，还望王上严惩。”
“此事真伪仍有待商议，太尉大人怎一口便咬定，莫不是欲加之罪。”富襄回道。
“富丞相力为其开脱，却又不知是为何？”
“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薛桓其兄也出来做了证，如何就是事实？”
“本是手足如何不会包庇？”
“两位爱卿勿要争执，传本王的旨意，将薛桓无罪释放，薛桓乃吾国翰林学士，品行自该高洁端方，此事若宣扬开来，有损国体，因而此后不得再以品德有污对其控诉，子虚乌有之事也不得再提，太尉大人派人监察，若仍有人非议此事，重罪论处。”
“王上，您这样处置恐不能服众啊。”朱孝城续道，众臣附和。
“薛桓原是大人举荐之人，本王相信大人，自然也信大人所用之人，这些无端的猜忌揣测流言本该止于智者，可众位大臣竟还将此事闹至朝堂，知道的说是大臣们办事认真，不知道的倒以为是朝中大臣不和，有意为难。”
“王上……”朱孝城一时语塞，按照南音律例，被举荐之人犯了罪，举荐之人也要连罪，虽只是小小惩戒，关乎的却是王上的宠信，苏月恒话毕众人也闭了嘴，月恒继而又道：“只是出了此等谣言，薛桓不相信同僚办事之力，还在狱中意气绝食确是挑战国威，不做惩戒却也不可，便将他贬至宿州为知府，品级也从正三品降为六品，此事不得再仪，若无他事，就此退朝。”
此时站出来为薛桓说话的人自都会被朱孝城记恨，只是富襄从来公正，不畏朱孝城威慑，苏月恒自然知道薛桓无辜，还好抓住了是朱孝城举荐这才能为其开脱，说到此事，薛桓在南音乃至列国是以贤能闻名，朱孝城自然不会放过拉拢的机会，是时薛桓举荐无门，朱孝城便自主为他举荐，朱孝城以为他会如同众人一般，感念他的举荐之恩，谁知薛桓大公无私，是非对错只以国家利益为要，这才惹得朱孝城不悦，欲除之后快，这次虽然没有置他于死地，到底把他调离了京都，多少也顺了朱孝城之意，这才没有再闹出更大的风波。
话说富襄刚下朝没有回府，马上转至薛府也算是喜迎薛桓出了牢狱。
“王上并非昏君，只是朱孝城一党势力过大，王上不得不对你做此惩戒，此行贬谪宿州，倒还是个好去处，薛大人要保重身体，回京之期定也是大人高升之日。”
“王上只是以不尊国体惩戒已是对我莫大的恩俞了，谣言虽不伤身却直扼要害，若王上没有加以制止，恐怕我都难走出南音。”
“这便是朱孝城一档人的阴毒之处，此次是你，下回却不知是何人。”
“丞相为我说了话，他们一档人定不会放过您，大人往后要收敛锋芒，才不至于被奸人所累。”
“你也非第一日知我富某，富某一向敢作敢当，若惧于奸人淫威富某早就辞官归乡颐养天年。”
“是小生唐突，大人风骨气节我不该揣度，只是如今朝中能用之人不多，小人之心难度，大人要多加小心才是。”
“这倒也提醒了我，只是富某一向清廉正直，家中人丁也少，倒也没有什么把柄能叫其抓住。”
“小生何尝不是，只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小生到了宿州，无法照应大人，然我有一人可以举荐，为人低调，不爱出世，多番波折小生这才求见了他一顿说辞，好歹他才答应愿意到大人门下做门生。”
“不知所说何人？”
“鸿荣俞氏，俞安字顺远号远山居士。”
“此人倒是不曾听过，只是鸿荣俞氏倒是望族，其中也不少人在为朱孝城做事，竟不知是不是可用之人。”
“大人可放心，此人胸怀大志，腹有兵甲，最是持正不阿、浩气凛然，正是他不愿与族中人苟合，这才深隐于世。”
“如此说来倒是纯良之人，此人现居何处？”
“现居于鸿荣弈凤山上。”
“既是贤良之才，老夫择日前往拜访，以表诚意。”
“大人惜才是好，只是鸿荣距南音城路途遥远，小生已经先前去拜见过了，不日他便进京，也不劳大人再跑一趟。”
“如此甚好。”
两人互相叮嘱惜别，薛桓与富襄也算是忘年之交，薛桓初入京都为官，脾气秉直，就算是朱孝城举荐拉拢，他也不屑一顾，对朝中人皆是冷脸相向从不示好，朱孝城渐渐觉得此人不可为之所用之后便想着法子除掉，富襄欣赏他正直，多次解围，薛桓逐渐才收起锋芒，只是朱孝城早已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早就与除之而后快。
果不其然，朱孝城很快就对其他反对党人下手，大小罪过或是栽赃或是诬陷，力排异己无所不用其极，生怕苏月恒不知他的野心。
富襄了回了府中，迟迟没有等来俞安，倒是等来了朝中侍卫。
原来是富襄的老家尚元的地方官联名弹劾富襄不孝不义，不配居此高位。说来富襄已经过了花甲之年，家中仍有一老母亲，年过八十，倒也健朗，教导富襄极为严格，富襄早前就想辞官归乡，其母怒斥，要他以国事为要，原是忠孝之举，现今竟被拿来诟病。
苏月恒未丰的羽翼早被朱孝城一党一一带着血肉拔下，欲问疼痛，却早已麻痹。
富襄被朱孝城的人带走，本欲带致大牢问罪，月恒早先一步在宫门前命人拦下好一顿周旋阻拦才将富襄带进宫内。
“本王知你忠诚孝义，只是如今局势非你我二人能够逆转，本王不能够大力治国，可起码也该保全尔等才是，大人这番归乡休养也好，尔等不走，朱孝城却也是不能罢休的。”
“恕老臣不能从命，如今王上正是用人之时，老臣不能走。”
“早年本王错信朱孝城，许多忠诚之士遭到迫害，许多有抱负之人辞官，在那时那般举步艰难的境况，大人毅然站到朱孝城对立面，本王知你忠义孝全，可没有万全把握，本王不希望再折损一兵一卒。”
“老臣岂是贪生怕死之人，既是要死也需为国而死，臣欲与南音同在，更不能看那□□佞小臣在朝中作乱！”
“本王听闻你母亲是个忠孝双全的老人，待国中事务平息，本王定会好好嘉奖，如今，你正可孝敬母上，也算是为本王体恤她老人家。”
“恕难从命！”富襄面无怯意，眉目间正义凛然，赫然双膝下跪脊背直挺：“王上若今日将老臣革职却不如就此将臣处死，也能留个周全声名。”苏月恒见此却也为难，他自然能找出千百种理由帮富襄躲过这次灾祸，可只要他出手，朱孝城势必会下更狠的手，朝中能用之人不多，如今多亏孟良是孟将军手上的兵权能制衡朱孝城一二，宫中又众多眼线，苏月恒举步维艰。
“大人您周全了自己，却是在为难王上。”纳兰昱见状便出来劝到：“您一日在京中，朱孝城一日不会息事，倒不如以退为进，保全自己性命，也叫王上在这京中能够稍有喘息之地。”
富襄听闻潸然泪下，老泪纵横，不知所言，月恒亲自上前宽慰又叮嘱他好生照料自己，待事件平息，仍要他回来辅佐自己一二。
宫殿内传来摔砸怒骂之声，不多时富襄满脸泪痕颓然出了宫门，竟是比来时沧桑了几岁，他站在乾坤门前望着匾额，又是老泪纵横，苏月恒修了诏书罢官富襄命其即刻启程反乡，安排了孟良是得力手下亲自护送，不得有闪失，此事才算告结。
苏月恒以为一切都安排妥当，却不知忠臣的气节，富母得知富襄被罢官愤恨不平，修了遗书便投江自尽，富襄在途中得知便大病不起。
富母遗书所言正是富襄如何忠义孝全，富家诸子全为孝忠国家而生，还言只恨自己此生是女子无法报效国家，最终竟还因自己使得富襄被罢官，今投江欲证富襄清白，更了却富襄牵挂，只希望王上收回成命等等之言，苏月恒先得遗书马上命人快马加鞭追上富襄，撤销对其罢官，然富襄最终也没有熬过去，再等报信之人回报的却是富襄死讯。一代忠臣竟是如此下场，苏月恒得知心中悲恸，有所顾虑也不得对其加封，草草葬于汀州，当地百姓爱戴其德，自发立碑祭拜也算是有了着落，又将富母所投之江唤做孝义江。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前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