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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林言,如果还有来生,我用最后一点生命来祈求,来生,不要再遇见。
      女子悬浮在半空的时候,像一朵盛开的死亡之花,用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呐喊着,面朝她曾经最喜欢的大雪纷飞,脑海中依然是那张挥之不去的脸……
      天,果然是蓝色的,白云也是白色的,还有太阳也真的是温暖的。似乎用脸对着黑夜的蓝祁梦最后发出的声音里这样说。
      她未曾在阳光下抬头,认真的看过这片深蓝色的天空,即使有,也感觉不得它带来的温暖,太阳的颜色,刺眼,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在此之前,她从未觉得这世界有过一丝温暖。刹时,脑海中闪现过两张老得皱巴巴的脸,也是在太阳下,皱纹已经爬满占据着他们的整张脸,笑容很温暖,只是夕阳下,他们背着光,视线越来越模糊。
      蓝祁梦的耳膜就要被车的喇叭声刹车声震穿,可是她没有力气,连呼吸都调不过来,视网膜充血,蓝天就快要消失不见了。
      噪杂的人群发出的惊叹的声音,是蓝祁梦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吵死了。模糊的视线里是哪些细思极恐以及面无表情的脸,指指点点的双手像密密麻麻的像死亡黑点,逼近她,然后慢慢的消失,只留下一片黑暗。
      120的急救声十万八千里就拉开嗓子,从特殊的跑道急速的行驶过一条一条长长的高速路,闯过无数个红灯,穿过无数条空无人烟的小巷,在潮湿而阴冷的地面摩擦着滚轮,最后停在蓝祁梦的身边。身穿单薄白色睡裙的蓝祁梦躺在红色的血泊里,抽搐的身体已在长时间的等待那辆唯一可以接纳她的车辆时,失去了知觉。周边白雪皑皑已经被染成了一片鲜红。像一朵散发着微光的鲜红玫瑰。手里的酒瓶被摔得粉碎,依然没放下的是手中一张被血迹染红而看不清楚是谁的照片。
      近日,气温急速下降,呵气成霜。
      昨夜的大雪已经被下半夜的冷气包裹起来,结上一层硬硬的壳,重新添上的新雪,早已将昨夜的一切覆盖以及抹灭,那个饭后娱乐的坏女孩故事,在一夜之间就被人们遗忘。
      今夜就连医院这个平时最热闹的地方也变得冷冷清清,房门紧闭。窗外的雪地上是从病房里透出的白色灯光,若隐若现像飘散的灵魂。门诊台前还在加班的小护士,一脸的不悦,她不停的呵气搓着手,在电脑前不停的敲击着键盘。
      四楼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医生急匆匆的走了出来,瞟了一眼两个面露焦急的老人,穿过他们似乎在找什么。
      孩子的父母怎么还没来,手术需要家属签字。还有,孩子流血过多,医院血库的血紧缺,急需血。医生平稳的语气里带着焦急与不安。
      长长的走廊里被冷空气灌着,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得人簌簌发抖。
      字,我签,人死了我负责。血,我献,我死了你不用负责。头发花白的老者已年过七十,坚硬的语气就像要穿破眼前的钢筋水泥,坚毅的眼神里没有半丝含糊,生与死的恐惧,早已被他置身事外。
      老头子。身边腿脚不利索的另一个老人,用拐杖杵在地上,有些吃力,满脸担忧的看着她的老伴,老头用手轻轻的拍着她有些颤抖的手,看着她眼花泛滥的双眸:这孩子,三岁的时候救过她一次,在救一次又何妨。
      宽慰,转瞬慈祥的脸上再次布上厚厚的一层霜花。
      她,欲言又止。
      她清楚的知道,他是不会放弃任何救她的希望,哪怕代价是要让他去死。
      把她养那么大,倾尽他半生颠沛流离,他视她如生命那般珍贵。
      医院里手术室的绿灯一直亮到第二天早晨未关,医院楼道里冷得发颤的冷空气里,依然只见两个老人的身影。老婆子的风湿比较严重,走起路来,已经需要拖着一只脚,可是拐杖的声音整整一夜都在走廊里循环的响着,似乎在告诉手术室里躺着的那个人一些什么,即使在医护人员的无数次的劝说下,她依然不停的弄起响动。
      灯灭了,门开了,拐杖的声音也停止了,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起来,医生打开门的声音久久未散,很久很久……白衣天使身后的那一扇大门里透出白茫茫的一片光,像极了希望的眼睛,有些晃眼。
      凳子上的老者缓缓起身,颤抖的双唇久久不敢开口,一夜之间他两鬓的白发曾加了不少,他颤巍巍的双腿不便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深陷的眼眶里黑洞洞的,没有光,却充满着希望。
      如何,我外孙女如何,医生。老伴先开口,却说得小心翼翼,生怕说大点声就会有刮着什么似的。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听到这句话时,老人又从新坐回了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眼中泛起一丝微光。但接下来医生的话让他再一次陷入没有任何表情的情绪里:命是保住了,我们还得在观察24小时。
      这,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解的看着医生,皱巴巴的脸上不知所措。
      患者是从高空坠落,头部受到重创。醒不醒得来,还得看她自己。医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留一脸的疲惫,在冰冷的灯光下显得煞白,说完拖着沉重的步子在走廊的尽头消失。只留下一片白大褂的衣角,像天使的尾巴,若隐若现。
      重症监护室里的蓝祁梦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站在门口的老两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进去,见她满身插满管子,只剩下一个头露在外面,躺在一堆没有温度的仪器下面,那些冰冷的管子以及那张煞白的脸如同一副镶好框而被挂在墙壁上的一幅画,被固定在某个地方。老两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生怕动了哪里,都是伤在他们外孙女身上。连放在玻璃上的手,都是小心翼翼。他们甚至会觉得手上的老茧都会透过某一个点,伤到他们的心肝宝贝般,于是将扶在玻璃上颤巍巍的手,缓缓的放下。
      在岁月的无情抽取下,那些光滑皮肤下就只剩下弯曲到发抖的手指,手背上是一层松弛的皮,像一张被抛弃的抹布,黄色的皮肤已经慢慢的转变成黑色,布满了黑色的斑纹。
      次日,普通病房里。
      静,静得整个房间都是心电图的声音,缓缓的,慢悠悠的,还有点滴落下去的声音,仿佛每个声音都放大无限倍,充斥着耳膜,与这个冰冷的房间融为一体,这统统的一切,没有温度的,不留一丝余地的拍打着他们的脸。他们陷入深深的悲痛中,不能理解,也无法自拔,抽离不出为何她愿沉沉的睡去,也不愿睁开眼睛看看这两个老头。
      他们慢慢的靠近,,伫立在床头,看着蓝祁梦苍白的脸,老婆子用手捂住嘴,开始抽泣,晃动的背影就像一座摇晃的小山,在风中快要摇摇欲坠那般。昨天还坚定不拔的身影,此刻就像一个泄气的皮球,再也强装不住,也没有力气,她瘫坐在病床前,伸出颤巍巍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她外孙女的脸,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往下落。
      老人抽泣的声音与房间的声音混在一起,伤感的,悲凉的,无奈的在这个房间扩散,晕染着每一个角角落落,没有一丝防备的鞭策着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像汹涌的滔滔江水,翻滚着,无情的刮过血管的每一寸地方。
      心疼,蔓延开来。
      相继到医院的是蓝祁梦的两个舅舅,舅妈和两个姨妈姨爹,听了医生的话,他们都垂头丧气,大脑里不停的在运转,他们都在为她找病因。苦恼的样子持续到中午,那个所谓的病因他们依然没有任何的着落,就像此时外面吹刮着的寒风,让人有些苦不堪言。
      时间到了下午1点的时候,蓝祁梦的父母终于到了,看到医院里的人,他们笑眯眯的打了招呼,然后走入病房,站在病床前一声不吭的看着躺在病床上那个面色苍白的人,眼神里竟没有一丝的心疼。
      你说这么大人了,过个马路还能被车撞着。她的母亲用手指着篮祁梦,看一眼蓝祁梦的父亲又看了一眼她的父亲,接着又说:太不让人省心了,你说是不是,爸。她把目光盯在他老父亲的脸上,一脸责备的样子,语气中还带着一点点的不耐烦,似乎眼前的这个人与她毫无关系那般。
      她就是站在路边的另一个看客,用充满好奇的眼色打量一圈满身伤痕的一个陌生人,瘪瘪嘴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转了身就与她毫无关系。
      你少说两句。蓝祁梦的父亲用眼神示意她,让她少说话,同时,眼睛扫过周边的所有人,有些心虚的低下头,拳头从进门的那一分钟开始就未松过,此时,便不安的动了动。
      对了,爸,司机抓着没有,不然一天得烧多少钱呢?话音刚落,不知谁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衣角,她依然毫无反应的继续说:我们家最近手头紧得很,小儿媳又患了病……
      顿时只听得一声脆响,整个房间都变得出奇的安静,那个巴掌的回音在房间里久未散去,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在他们所有人有关的记忆里,他们的父亲从未动手打过谁,莫要说动手,连一句过分的话都未曾有过。他们的父亲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今天却大动肝火,于是所有人都紧闭着嘴巴,深深的埋着头。
      蓝祁梦的母亲无辜的凝视着她的父亲,大脑里还是一片眩晕。
      老头子,你做什么。他身旁的妻子说。
      父亲转过身,手指着门,用冷冰冰的语气说:走。
      爸爸,我是你的女儿,你从小就没打过我。蓝祁梦的母亲用手捂着脸,满眼泪花,委屈巴巴的声音哽咽着说,她看着眼前这个满头白发的老父亲,不可思议。
      你是我女儿,我打你一巴掌,不该吗?语气平和毫无波澜,却听得让人不寒而栗。
      她是你女儿,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有可能都不会再醒,哪有你这样做母亲的,你满口担心的是你的钱,你满口担心的是你的儿媳妇,那为何你生病的时候叫的却是这个已经快要死了的人。老头子愤怒至极,坚定的语气说着说着就慢了下来,哽咽的声音变得沙哑,后背微微的松了松。
      我每次叫她的时候,你知道她怎么说,要么不接电话,要么冷冰冰的说:我很忙,要上班,没时间,想要迫不及待的挂断电话。她是我女儿,她拒绝我可以,我是她母亲我拒绝她难道就有错吗?她用手捂着脸,顿了顿又说:爸爸,她可是你养大的。她的话中藏着话,他的语气里藏着重重的疑问,像一把磨光的尖刀,对准了沉睡的蓝祁梦以及他的老父亲,抽出的刀子,血淋淋的赤裸着身体。
      祁举,你滚出去,你不配站在这里,你更不配为人母亲。祁老爷子闭着眼睛,不想再多看她一眼,身体在微微的发着抖。
      姐,走吧,先出去。伸手拉她的是蓝祁梦的二姨,叫祁群。
      祁群未出嫁前,蓝祁梦一直都是她带,所以除了祁家老两口,跟她这个二姨的关系是最好的,可是近些年不知为何连电话都很少通。
      蓝祁梦的家长,麻烦来一趟我的办公室。医生说完,回头就朝着走廊的一端走去。
      姐,你和姐夫就先回去,别再惹爸生气,这个时候爸可不能再倒下了。这是蓝祁梦的小姨,叫祁英,微胖的身材,一张笑眯眯的脸。
      姐,回去吧,我和小妹在这儿就行了,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们打电话给你。祁群说,和祁英一样,语气温和,只是她脸上没有笑容,蓝祁梦算是她的半个女儿,开口的第一声叫的还是她,所以她刚才是有些寒心了,可毕竟蓝祁梦是她生的,她又是大姐,自然不能给她脸嘴看。此时她的心被一层薄薄的冰裹住。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你们也回去吧,这里我们会看着的,没事儿。
      我说来着,来也没用,再说来也白来,你还非要拉着我来,这不,死不了。走廊尽头转弯的楼梯口,传来刺耳的声音,若隐若现。那个背影消瘦,身材矮小,走起路来故意一拐一拐的中年妇女用事不关己的语气对他的丈夫说。她叫朱袁,蓝祁梦的大舅妈,她蝌蚪似的眼睛不停的左右翻动,尖嘴猴腮的脸上充满着好奇,嘴里的唾沫星子从下楼开始就一直未停过。
      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祁群说:妈,你们也回吧,您俩穿这么薄,天那么冷,万一感冒了或者哪里不舒服怎么办?到时候还得照顾你们。
      对,爸,妈,二姐说的不错,祁梦您就交给我们俩,医生不是说嘛,祁梦现在睡得可沉了,等她睡够了,咱们再想办法,是不是,但是你们不能把自己累垮了。
      爸,回去吧,梦我们帮您看着。
      他们点点头,如托重任那般几经交代,最后才拖着步子消失在走廊里,拐杖的声音也若隐若现,这时窗子外面飘起了小雪,越来越大,覆盖了来人走的路。
      冬天,格外的寒冷,大雪不停,夜晚也来得特别早,没有任何征兆的就拉下脸来,病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蓝祁梦,似乎眉毛凑成了一团。今天吵闹声或许她已经听见了,或许现在在梦中,与死神谈判,转既挣扎。
      黑暗与死神似乎正龇着嘴,想要大口的吞噬掉这座医院,他总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每一个人,只要稍稍发现谁的内心发出呼救的声音,他就迫不及待的扑上来,死死地拽住那人的脚,任凭你怎么挣扎,他都不会松手。
      脆弱总是能成为他最大的帮凶,见谁都是见缝插针,他就像一把生了锈的,木讷的小刀,在别人最容易受伤的地方,一刀一刀的刮下去,慢慢的,使劲儿的,豪不留情的把那些铁锈留下来,以便下次,下次再选择同一个地方,以相同的方式,继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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