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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篇 ...

  •   0的囚笼
      荧屏里她梨花带雨地倾诉着对爱慕之人的思念,明眸因为哭泣浮着血丝,嘴唇泛白,优雅的瘫坐在地上,好似下一秒就会昏厥。
      女子的柔弱,凄美,惹人怜爱溢满了屏幕,牵动着观众的心,收视率达到高峰。
      雨水湿透了衣裳,显露出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如玉脂般的肌肤上挂着水珠,更令男性观众沉溺,心动。
      文琪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客厅的灯未开,在屏幕的微光下她表情木然,乌黑的短发只薄薄一层覆在头皮,与屏幕里长发倾泻的女子全然不同。恍惚间她似乎要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
      “哥你有为爱哭泣过吗?那会是什么滋味?”文瀚担忧地望向她,顿了顿道:“傻姑娘,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两个采访,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才能应付那些狡猾的记者。”
      文琪攥紧了散在一旁的束身衣,看着哥哥削瘦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傻姑娘,傻姑娘。”也只有在哥哥身边她是带着傻气的姑娘,不是那放荡的优伶,也不是妖孽的男子。
      避开了妹妹的问题,文瀚躺在床上忽觉得可笑,叹息地摇头,“初入情场的女人常会赌气说‘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如今这天下的女人真要绝迹了,你也不依着心,学着别人的样子娶一盘录影带,你怕是连那录影带上半裸女人的名字也不知。”
      凭着这部影视剧,文琪火了,好评如潮,男粉丝全然把他当做女子一样狂热的爱慕。
      “最近媒体评价你是拥有灵魂转换的美男子,雌雄同体,颠倒众生,你怎么看待呢?”新良娱乐的记者采访道。
      “很开心,媒体朋友,观众们能给予我这么高的评价”文琪脸上挂着笑意客套着,“不过还是因为这样一个环境给了我机会”,话峰一转,她隐晦地说着。
      记者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当然明白文琪的话中意,“这种环境”在行业内就是禁语,被避讳着,但文琪这么一提,着实让人惊讶,失了对付之策。
      记者转移了话题,又无关痛痒地问了一些,结束了采访。
      如今的影视行业的女性角色都由男性扮演,行业统一着行动忽略了对女性演员本能的需求,没有了女演员的竞争,文琪生的如此女相又怎能不受人追捧。
      果然文琪的采访片段被剪辑了,留下的内容空洞,满是客套。但在观众看来,他口吐莲花,姿态潇洒,甚是迷人。
      采访十分耗费精力,文琪疲惫的回了家,电话铃声却又响了起来,更加烦躁。
      最近电视剧的热播,文琪总不断收到男演员的邀请,为了不暴露身份一一拒绝了。这些男演员不知是真的敬慕自己还是想与自己捆绑炒作。不管是哪种她一样的厌恶。
      “你好,我是几天前与你通过电话的吴旭”说完后陷入了沉默,似乎在犹豫挂断电话。
      “有什么事吗?”文琪不耐烦道。这个名叫吴旭的男人没什么名气,但也不想着和自己套近乎,只是电话联络,倒也没什么威胁。
      “没什么,只是想和你聊聊,试着了解你,可能是我太寂寞了”吴旭低缓道。
      “你我同为男人,我有的你都有,了解我,恐怕并不能排解你的寂寞”文琪话语里平静无波,二十年来扮演同一个人,谎言早就扎根、滋长,假话也变成了真话,形成了生活的根基。
      偶尔半日偷闲,她总不自禁的焦躁,害怕。看着窗外晃晃的人群,而自己就像被砍掉翅膀的鸟,没有勇气,也没有力量突破这牢笼。
      “不,有一些你我不同,你很接近女人,”吴旭笃定道,文琪心里咯噔,难道他知道我是女儿身,转念又想他只是觉得我像女人而已。
      “噢?是吗,看来你很想了解女人”文琪话语里带着一丝调侃。
      吴旭不语,他似乎对自己的想法略有不安,挂断了电话。如今人们绝口不提女人,他却如此渴望了解她们,着实让人惊讶,捉摸不透。
      女人这一物种走向了绝迹的边缘,女孩的出生率0%。这一数字,几十年来悬在民众头上。走在街上,坐在教室,电视上,书本里都没了女性的影子。“抛头露面”不属于女人的世界,女人也消失于男人的世界。
      学校再也不分男校,女校。也再看不到笑容甜美,扎着马尾直击心脏的青春。
      假设有的家庭靠着那十万分的运气,生下了女孩,父母也绝不愿意让自己的宝贝女儿,成为外面男人的观赏、意淫之物。这十万分的幸运多少家庭梦寐以求,可对文琪而言只是厄运。从她出生后,母亲就失踪了,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离开了父亲。小时候她不懂,明明自己是那么特别稀有,可父亲却让她以男孩的身份生活。她以为这是父亲特有的保护,可父亲的眼神从来没有爱,只有不耐烦与厌恶。再大一些,每当他醉酒,又免不了挨打。
      母亲是不爱父亲的,恨父亲身上的懦弱,堕落,恨父亲带给她的伤害,所以要用自己来惩罚他。他将自己伪装成男孩掩盖母亲仍选择离开的耻辱。
      “小瀚,听爸一句话赶紧娶了吧,你这样总一个人也不是办法。”
      “我一个人挺好的,至少我活的真实。”
      “你也得考虑我,我一个孤寡老人到现在儿子还没结婚,你的真实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
      “父亲,你真的认为娶一盘录像带,就叫结婚吗?”文瀚忍耐着,不让自己情绪爆发。
      “国家说那是结婚,就是结婚,小老百姓按着做就行,何况身边连个女性的影子也见不着,只能这样了。”
      父亲叹气,又说:“趁国家还有政策,要抓紧,你难道忘了那几年本是可以与气娃娃结婚,比这录像带好上不知几倍,你王伯每见我必要炫耀他那硅胶媳妇。”像是十分懊悔当初没花重金也买下一个。
      “我不喜欢硅胶,不喜欢录像带,更不喜欢女人”文翰歇斯底里喊道。
      恰巧文琪带着午饭推门进来了,没成想父亲也在,本就与父亲关系疏远,氛围更是尴尬。
      “我是同性恋”,怕父亲不明白,文翰又补充,仍然理直气壮。
      他呆了,没想到自己的儿子隐藏的如此深,为什么不继续隐藏呢?为什么就不能顺着自己的意愿结婚,为什么要放弃做一个普通人,变成一根眼中刺,与世界针锋相对?
      他恐怕永远也无法明白文瀚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普通人,与爱人携手步入神圣的殿堂,牵着他的手漫步在湖畔。身旁投来的目光不再是厌恶、难解、作呕,而是欣慰,祝福与感动。
      “你这么理直气壮,是不是要我感谢你,不用花重金给你筹备婚礼,给你寻找上等的录像带,为你买车买房。”他哭笑着,是不是自己真的罪孽深重,得不到饶恕。
      看着眼前的儿女,如此陌生。仿佛看到20年前妻子也是这样的表情背叛,嘲笑,抛弃自己。
      他想到妻子就难以自制,上前打了儿子一巴掌。
      文琪恍惚间又看到了儿时,那个满身戾气,像野兽一样,暴力成性堕落的恶魔。她下意识去推攘,却又被父亲拽倒在地。
      “你不敢承认我是女孩,你害怕耻辱,你无法承认母亲不爱你,你不敢面对自己的懦弱,但你就是!”文琪第一次戳痛了父亲,恶狠狠地看着他。
      “你闭嘴!”一巴掌下去,文琪右脸通红,“你就这么想让人知道你的秘密吗好,那就让所有人都知道,来看看你流着你母亲肮脏的血,是多么不知廉耻! ”他吼着,摔门而出。
      文琪害怕父亲揭发她的身份,面对未知人总是恐惧的。
      另一方面,她不会去阻止父亲,她渴望一双无形的手给予她突破牢笼的力量。
      她待了二十年的笼子,禁锢的力量无法凭自身超越,如今她成了“红人”,这锈迹斑斑的铁笼又加固了,重新刷了一层光亮的银漆。熙熙攘攘的人群,没人驻足看看她,阳光下只有银漆反射的光格外引人注目。
      前几日的吴旭又打来电话,文琪像是抓住了什么,欢喜着,窗外有人偷偷攀爬上来,告诉她:
      这银漆好刺眼,都看不清了,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是我,你可以给我讲讲,关于她们,你了解的”,吴旭低声请求。
      文琪察觉到他的低落,不知如何说起,想到了没见过面深深刻在脑海的女人,“给你讲讲我的母亲,她很温柔,有一头漂亮的长发,眼神永远充满活力,热情。有时她也会哭,怕我发现,总会躲到厕所,这时我就故意和她讲话,她就会哽咽着回答我,我却为自己的小恶作剧得意”,她编织着属于自己的故事,属于自己的母亲。
      吴旭似乎心情好了点,“真好,我的母亲在我两岁时就和别人跑了,听人说她嫁给了一个有钱人,我不恨她,任谁都会追求更好的生活。”
      两人谁都不语,却又懂对方,这样的沉默,并不尴尬,又有些安心。
      文琪先打破了,“你,周末有空吗?最近罗巷街新开了一家咖啡厅,有单独的包厢。”
      吴旭笑着:“好啊,怎么敢拒绝大明星呢,周末不见不散”,语气里伪装的打趣,发出了一种拒绝的信号。
      文琪第一次主动邀请别人,对方似乎不比自己热情,“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也不必勉强自己。”文琪并没有挫败感,相反她很信任吴旭,或许是他连伪装都差劲的真实感,触碰到文琪久久沉睡的火苗。
      吴旭仍不语,和上次一样唐突的挂断电话。
      周末,文琪在咖啡厅等着,晚上沿着小路回家,说不上难过,却又像死水般毫无生气。原本孤独的嫩芽,在这个夜晚爆发式完成整个生命进程,开花,结果。沿着血液,爬满全身。
      久久没有收到吴旭的来电,文琪的事业一直忙碌着,哥哥作为经纪人为她挡下了许多。孤独像黑洞,人活在里,沉浸其中,又怎能将爱,精力分散给洞外人。文琪长久以来也未发现哥哥鬓角多了白发,留了细碎的胡,眼神也不再清澈,总在诉说什么,又拼命掩藏什么。
      再次知道吴旭的消息,是偶尔翻动手机,一排新闻最下方那小小字眼:
      演员吴旭凌晨被发现亡于家中,其经纪人报案,疑似服药过量,案件仍在调查中。
      这条新闻竟是一个星期前发布的,文琪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惊讶的情绪源于碰撞,灵魂的碰撞。而她与吴旭的灵魂是融合的,她真切的感受着。
      她抬起头,片场人来人往,像无数条平行线,怎么接近都无法形成交点。
      在他们看来,她只是不经意瞥到充斥在手机上过时的廉价新闻,无关死亡,无关生命,无关痛痒。
      “哥,你可以帮我找一下吴旭这个演员吗?他前不久去世了,网络上那些新闻不靠谱,你帮我问问他的经纪人。”
      “什么?是演「镜花水月」的吴旭?一个圈子里的,听说和他经纪人好了四五年,前几天他经纪人离职聚餐,饭桌上还谈笑风生,绝口不提。”文瀚十分惊讶,餐桌上幽默风趣哪知冷血无情的彻底。
      但细想又不对,自己却也看过他们举止亲昵,关系不纯,可他经纪人的反应太令人怀疑。
      “这件事恐怕不单纯,我去警局问问,那有熟人”,简单收拾行装,便匆忙出门了。
      “瀚哥真是稀客,这眉头锁着,出啥子事了?”刑事部的小刘调侃着。
      “少插科打诨,我来问问你吴旭那个案子”文瀚低声道。
      这回轮到小刘眉头紧锁了。他环顾四周的同事,示意文瀚出去说。
      两人进了吸烟室,那里密不透风。
      “我和你讲,这个吴旭真是可怜,他其实是,女,的”小刘瞪大眼睛,说出口来仍会被震惊。
      “什么!”文瀚也瞪着眼睛,他没反驳小刘,给予理解。只是此刻吸烟室残留的味道,阻塞着鼻孔,难以呼吸。
      “而且那个经纪人真是畜生不如,长久以来威胁她,维持着那种关系,逼着女孩自杀了”小刘愤愤不平道。
      “那为什么新闻没有报道真相”文瀚质问到。
      小刘摇摇头,看着文瀚责咎他的眼神,疲惫又清醒的眼神,“这不是我能管的,我只是一个小科员”。
      “本是要报道,尸检发现是女的,被上面人压下来了,你也知道这世道女的本就没了,岂不引起骚乱,这样一来,也不能给那禽兽东西定罪”。
      “如果报道,民众必然认为有无数个吴旭,必然认为这世上是有女的,只是伪装起来。不瞒你说,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小刘不安的瞟向四周,神色严肃。“关键是,上面统计局几十年来一直公布0%,如果报道,几十年来的数据岂不都在欺骗,敷衍全国人民,要丢乌纱帽的。”小刘用手颇有力道地戳着脑袋,无关痛痒的死亡可不比那乌纱帽重要。
      文瀚不知要如何告诉妹妹,告诉她,吴旭死在了不堪凌辱里,还是死在0%的铡刀下。
      他看到李浩,带着录像带,带着他宣誓要忠诚一生的妻子,毫无保留的离开自己,他知道逃不开了。耶稣在审判日被钉于十字架,他在这一刻被钉在地面,陷入了比地面更低的地方。
      “吴妹妹,虽然我们没见过面,但我会还你自由,你值得湛蓝明朗的天空”,文琪低头,安静看着窗边盛开的百合,通透剔亮,窗两边紧攥的双手支撑着全身的重量。阳光穿过额前的发丝,落入挂在睫毛上欲滴的泪珠里,与灿烂的笑容融为一瞬。
      邱妙津第七书(这本封禁的女性书籍文瀚花了重金购买),邱明白自己错爱了絮,但那是命运的旋律,她仍在为它谱曲,就算絮不停的伤害、玷污她,她也逃不掉。十三书中,邱认为爱不只是情绪,热情,真正是一种--意志。
      (文瀚伏在桌前书写,仪式般的庄重)
      妹妹,我不相信那是命运的旋律,那只是偶然的欲望,是乍现的情感,是两者的不停重复。我与李浩位于不同象限,这轴框着我与他,灵的交汇。两者不停的重复与灵的无法交汇束缚着我。要说爱是--意志,我更愿意叫它--束缚,5年来李浩和我亲手种下的。
      你知道,自从吴旭后,我总是恍惚。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些束缚已由透明演变为实体。不只是李浩,还有时间,将它粘在我身上,摆脱不了。近几个月总是呼吸困难,头痛欲裂,现在发现它已经渗透了□□,摩拳擦掌要沾污我的灵魂。我渴望摆脱□□,摆脱它。但就连“必须活着,不能痛快死去”都在束缚我。
      我想着你们,想着你们抱着我的身体痛哭,我不能这样残忍。
      不要认为我不爱惜生命,愚蠢,相反我无比热爱它;也不要痛哭,我并没有死去,不是能够站在那里,才是生命的形式。只是不在你们身边,在另外一个地方,身体洁净,呼吸顺畅地爱着你们。
      这封信不要给父亲,告诉他我离开了这个城市。
      之前你问我哭泣吗?来回答你。要说哭泣,很少,痛苦较多。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一痛点,是尝不到任何滋味的。
      文琪看着信,还是痛哭起来,眼睛通红,嘴里不停骂着:
      “愚蠢、自私、懦弱、不是男人,没有担当”等等,如果可以骂醒,地老天荒都行。
      几个月以来,她一直窝在家中,不接戏,与制片方解约,赔了巨额的违约金。被爆耍大牌,口碑猛地下滑,常常收到恶毒的私信。可笑的是,有时翻看这些恶语,反到能让她暂时忘记伤痛。
      今天,一改往日,她早早起床梳洗,几个月来头发长的飞快,已经齐肩了。束身衣早就仍了,二十年来第一次穿裙装,高跟鞋,妖娆魅惑,看着镜中的自己,虽然陌生却真实,是活着的感觉。她盼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走出这笼子,心中喜悦同样害怕着。就像刑满释放的囚犯,走出铁闸门踟蹰着,迷茫于未来生活,又渴望得到认同和原谅。
      一路上载着车,去往宣布会,她不是孤独一人,父亲开着车送她,自从哥哥消失后,父女俩亲近不少。人总在失去后才能学会和解。
      台下被围堵的水泄不通,空气被闪光灯的嘈杂声填满,文琪从后台走进来,她的目光没有定格在闪光灯和相机上,游离于整个视野外,最后聚焦在脑海里。她在用目光一遍遍审视,安抚自己。
      “各位今天也看到了我的装束,不是戏服,更不是异装癖。我想告诉你们,我是一位女性,有着□□,有着孕育生命的子宫,同样是一个想以喜欢的方式活着的人,和你们一样的人。”文琪一字一顿的宣誓着。
      台下的闪烁声更猛烈了,在场的男性,记者们,工作人员以及狂热粉丝无不表情扭曲,难以置信。他们眼神里的光和摄像机上的光一同兴奋地叫嚣着。
      “我不会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有其他像我一样的女性艰难的在这个行业生存,吴旭这样一个女孩她无处伸张,遭受了经纪人多年的凌辱,最后委屈的死了,而那些伤害她的人却坐拥权力和财富。我不是什么正义的化身,只是希望她能获得自由。”
      文琪没再多说,只静静等着他们提问,正襟端坐任由他们拍照。
      台下一片哗然,有人偏不信她是女性,说她不择手段博人眼球。还有人默不作声,只是疯狂拍照,构思着明天的新闻要独占头条,势要拍一张她最狼狈扭曲的照片。
      “你怎么能证明你是女性呢,就凭你说你有□□,子宫?这些我们可没看见”一位男记者扯着嗓子调侃地喊着。
      文琪却也不能反驳什么,毕竟身份证上,护照上都明明白白写着“男”,自从少女时期穿束胸,女性特征发育并不好,作为一个真正的女性,却不知要如何证明自己。
      忽觉胸前衣襟被什么抓住,撕扯开。内衣露了出来,左胸前的白净也隐约若现。她挣扎开,眼睛里满是惶恐。那个疯狂的人躲进了人群中,台下的人更是看呆了,一幕精彩的戏剧演到高潮,观众的表情也不过如此。
      无比耻辱的感觉涌上来,想要一瞬间蒸发消失,但是身体不受支配,僵在台上。听到有人呼喊时,身上已经多了一件黑色运动衣,手腕被拽着,“跟爸走!从这边走!”,此刻父亲就像一位英雄,曾经的怯懦消失了,这背影无比的高大。
      文琪衣衫不整,狼狈惶恐的样子霸占了各大头条,鲜红的标题狰狞:
      当红男明星竟是女性,是哗众取宠,还是另有隐情!
      几天来新闻的热度不断递增,有民众没点开新闻,看到文琪衣衫不整的高清图偏,便随口谩骂道,“不知羞耻”。还有民众被新闻的主观臆断,网络评论扰乱了思绪,他早忘了最初目的本是要确认文琪是否真为女性。舆论在网上持续发酵,各路骂声此起彼伏,唯一不变的是对文琪展开的一致声讨。
      她蜷在床上,想念哥哥,吴旭,反而很羡慕他们。
      深夜走在街上,穿着帽衫,宽大的裤子,她脸颊凹陷,眼圈发黑,走起路来摇晃着,直到脚下一片湿润,才发觉来到了海边。
      所有感官集中在一个痛点,是没有感觉的,麻木的。
      她就这样浸入了透凉的海,弓着身体,越走越快。水花打在脸上,沾湿脖子,溅的到处都是,直到海水浸没了劲部。
      衣兜里响了很久的振动,一直不停歇。她艰难地掏出手机,振动停了下来。用湿哒哒的手点开了那条未署名的短信:
      你好,很抱歉这样简单的开头,不知道怎么表达我激动的心情,你知道吗,那时候你那么勇敢,给我力量和希望。现在网络上有无数的谩骂,你一定不好受。我虽然不能帮你什么,但想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这些痛苦我和你一起分担。
      —— 一位女士
      文琪后退了几步,海水从颈部降到胸部,抬高的手才能正常放在胸前方,她拼命用手擦拭屏幕,怎么都擦不掉水渍,眼白也布满了血丝,眼泪顺流而下与脸颊的水珠融为一体,辨别不清。
      远处看去,海面上手机发出的微弱亮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像一颗挂在深空的星星,不知疲倦地与漫无边际的暗夜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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