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真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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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阵甜香气，伴着脆生生的语调从小厨房传来。
“栗粉红豆糕，芝麻龙须糕，桂花芋泥酥，再加上这一盅杏仁合酪。”姜蛮摆上最后几颗剃了核的樱桃做点缀，拍手莞尔，“大功告成。”
她叉腰细嗅，香气丝丝飘散，整个人都透着甜，果然忙碌使人忘忧。
腹诽归腹诽，姜蛮留意孟思明近来吃的药，老远就能闻见一股苦味，便特地在孟思明的那一份里加了些桂花蜜。
张妈妈将剩下的桂花封在罐子里，张了张口，又不作声。
姜蛮见她面有忧色，关切道，“张妈妈，哪里不舒服吗？”
张妈妈摇摇头，替她解了围裙，“小姐，容老奴斗胆问一句，姑爷对你可好？”
“妈妈是听到了些关于小侯爷的风声？”
一看张氏隐隐讶异的表情，姜蛮便知自己猜中了。
孟思明不大出府，先前在外头听来的传言固然不可信，可如今安阳侯府内，许多人也都说孟思明是个性情乖戾、喜怒无常之人。
这些话，张氏自然不便说出口。
情知她担心自己，姜蛮了然，杏眼里流光婉转，“小侯爷待我很好，还商量着这几日带我出去逛逛呢，我有分寸，妈妈不必挂怀。”
孟府背后的事扑朔迷离，自己尚且一无所知，盲目拉身边人下水，只怕眼下真出了事，会害了这些人。况且孟思明本性不坏，自己说的也是真心话，既然嫁与孟思明为妻，便是真心想与他好好过一辈子。
“那就好，那就好，”张氏犹有些不放心，叮嘱道，“临行前老夫人千叮万嘱，不能让小姐在这边受了委屈。小姐是个明白人，万事开头难，夫妻相处之道，贵在交心，可若是姑爷真为难你，咱们也有好办法。”
“什么好办法？”姜蛮眉间一凝，听出了门道。
出阁前，祖母单独跟张妈妈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至于到底说过些什么，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张妈妈，祖母说过什么？”
“哪儿能啊！”张氏夸张地“嗐”了一声，笑道，“时候不早了，再等一会儿啊，这点心就凉了，小姐您快去吧。”
祖母心思缜密，张妈妈素日最是个嘴严的人，今日她有意透出口风，显然是让自己有个底气，生怕自己一味忍让，被人欺负了去。
即使跋山涉水、离乡千里，那个叫做家的地方，依旧处处牵挂着自己，姜蛮不由心头一暖，眼睛一酸。
既不愿说，想来是时候未到，她也不勉强，点点头，随张氏出了厨房。
将食盒交给身边的丫鬟，孟思明也从别院出来了，远远见姜蛮立在白兰树下等他，便缓步走了过来。
霁色长袍，束着竹青的发带，若忽略那脸上苍白的病色，去掉那混不吝的言辞，倒是个修眉俊眼的端方少年模样。
少年不动声色地凑了过来，朝她摊开手，“小夫人真偏心，我的呢？”
姜蛮被他算计得怕了，见到他那双潋滟幽深的眸子，不由自主打一个哆嗦，“厨房里给你留了好些个呢。”
“可我想吃芙蓉糕，有吗？”
“没有。”姜蛮鼓起腮帮子，一口回绝。一提芙蓉糕，就想起成亲那晚被他捉弄的有多狼狈。
今日姜蛮穿的是一件绛色长裙，如瀑长发挽作堕马髻，簪着一只半旧梅花簪，她本就生得仙姿佚貌，这样简单装饰，反倒更显明艳可爱。
“啧啧。”孟思明摇头咂舌，瞧着娇恼的人儿，嘴角溢出一丝得逞的笑意，从袖中掏了掏，递给她一个狭长的朱砂锦盒。
她一诧，“给我的？”
“嗯，”孟思明顿了顿，故作一叹，“可惜好心没好报，有的人连块芙蓉糕都舍不得给，你个小没良心的，打开看看。”
姜蛮将信将疑揭开锦盒，里面一只金丝穿红珠的玉钗灿灿生辉，上面红宝与红豆错杂，莹润剔透，宛如一粒粒血珠，穿成一朵朵梅花，聚于钗顶。
“别动。”孟思明拿起盒中钗，上前半步。
他高她一头多，两个人现在站得极近，近得都能闻见她发间幽幽甜香，宛若夏日盛开的白兰。游移的目光落在她鼻子上，玲珑白腻。每次她忿忿又无可奈何的时候总是皱起鼻子，手感也一定不错吧？
这么狭促地想着，鬼使神差一般，竟不自觉抬起了手。
眼看他的手悬在自己眼前，半天没有动静，姜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小心翼翼侧头，字斟句酌问道，“三郎，你是不是……不会啊？”
孟思明触火似的抽了手，神色古怪，咳了咳，“我当然会，你别捣乱。”
姜蛮懵懂哦了一声，乖巧等他下手。
孟思明别开目光停了停，站远了些，才轻轻簪在发髻左上侧。
阳光下，戴着红豆玉钗的玉人容颜楚楚，星眸灿灿，一双杏眼婉转着流波，不确定地看向他，“还行吗？”
孟思明恢复了往常那副神态，抱臂打量，甚是满意地点点头，“我家小鹌鹑还挺好看。”
姜蛮不服气的撇撇嘴。
你还是个狐狸呢！
“走吧小夫人。”孟思明熟练地拉上姜蛮的手往前走，几个丫鬟提着漆花食盒，在后面嘻嘻笑笑，十分默契地不去打扰两人。
秋高气爽，晏园内桂香悠悠，黄叶翩飞翩，流水清冽，恰是秋色正好的时节。
两人一起上了沁月桥。
孟思明摇摇她的手指，“哎，你气消了没有？”
“气什么？”姜蛮嘴唇微张，一脸疑惑，半晌才回过味儿来，“我只求青州这些背井离乡、随我来金陵的仆妇平安无事。”
“这事好办，不过，”他拉住她，调子拉长，瞬间露出无辜委屈又可怜的神色，“你得帮我。”
“帮你？”姜蛮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对啊，”孟思明饶有深意地点点头，压住翘起的嘴角，循循善诱，“你不是说，要保护你从青州带来的人吗？那就得帮我。”
姜蛮看向他，那双幽黑的眼中除了一贯的不着调，还有些深沉的隐忧。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值得真心相付。
似乎是很认真地下了决心，姜蛮抿唇，攥了攥拳头，语气严肃，“好，我帮你。”
孟思明定定看着她，蓦然眉间一松，笑了一下，捏捏她脸颊，“你放心，刀山火海，咱们自己人不用下。”
“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看着孟思明和善的微笑，姜蛮品了品这几个字，不由打了个颤。
到了寿华堂，还在门外就听见几声笑语，正巧孟家几个姊妹与柳氏柳如儿都在。
“曹操曹操到，才说你们几句，这就到了。”老妇人慈笑着招呼二人。
孟思明挽过姜蛮的手，上前行礼，笑吟吟道，“老祖宗念叨，我们在白兰居就听见了。这不，阿蛮赶忙做了点心来孝敬您。 ”
“你这张嘴，惯会灌迷魂汤，”嗔怜的目光转向姜蛮，就成了十足的爱怜，老夫人拉过她的手，“告诉祖母，思明有没有欺负你啊？”
姜蛮旋起一对梨涡，狭促地望向孟思明，“才没有欺负我呢，相公对我可好了，还带我一起游湖赏月看莲花呢。”他微不可察地僵了一僵，被她敏锐地捕捉到，笑得更加灿烂了。
小丫头们将食盒打开，一股甜香的气息弥漫开来，姜蛮笑意晏晏，为老太太盛了一碗杏仁合酪。
诸色点心做得甜酥香软，色香味俱全，甚是惹人喜爱。
柳如儿似乎很喜欢那道红豆糕，一边细细品尝，一边看着孟思明姜蛮两个站在一起，仿佛想起了什么，目光愈加温柔，半晌，方含笑赞道，“想不到三弟妹还有这样的好手艺。”
“大嫂子慧眼如炬，阿蛮温柔体贴，行事也妥帖周到，连裴妈妈都夸呢，”孟思明眯起眼睛，极为深情地回头望了姜蛮一眼，“是不是啊，娘子？”
那一声缠绵的“娘子”叫得她头皮发麻。
这个笑面狐狸。
孟宜月咬了一口芋泥酥，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拉拉姜蛮滚着月白边的衣袖，踮着脚在姜蛮耳边悄声道，“三嫂子送我的万花筒我很喜欢，我送的画，三嫂子可喜欢？”
耳边气息温温暖暖的，就像奶猫儿软绵绵地挠着耳朵，姜蛮打心里喜欢这个最小的小姑子，蹲下身，柔声道，“三妹妹画的画，我喜欢的不得了呢。”
孟纯月大喜，拉着她撒娇道，“那三嫂嫂你可以陪纯月住吗。”
这一抢，有人不乐意了，“去去去，这是我娘子，你个小丫头自己住去。”孟思明轻轻敲了敲孟纯月的额头，“不许欺负你三嫂子，听见没有？”
“三哥哥欺负人，哼！”孟纯月跺脚，便要拉上孟嘉月、孟宜月一起抢姜蛮。
一时间姑嫂几人笑作一团，姜蛮素来触痒不禁，幸好孟思明拦在身前。
孟嘉月摆手笑着退了半步，“别拽上我，思明护着阿蛮，你拉上我也没办法。”
孟老妇人见孙辈有说有笑，甚是开怀，“蛮丫头是个有福的，一过门，你三哥这病也见好了，这是他的福分。快别闹腾他了，回头又要难受了。”
孟纯月做个鬼脸，刮着自己鼻尖羞他，“三哥哥这会儿才不难受呢，跟我抢三嫂嫂抢得可欢了。”
“你这小机灵鬼儿哟，”孟老妇人点点她鼻子，孟纯月娇憨语直，引得众人笑作一团。
常在大太太徐氏跟前伺候的小丫头双玉走了进来。
“老太太，表少爷徐公子来了。”
这一句话如小石子投入水中，一时间在场之人的脸色都十分精彩。
老太太慈容不改，孟思明拉姜蛮到自己身后，柳如儿温柔的眸子里带了一丝冷意，孟宜月绞着帕子向旁边靠了靠，孟嘉月敛眸起身，轻轻拍拍一脸戒备的孟纯月。
因有外男，姜蛮作为新妇不便抛头露面，孟氏三姐妹正好也没什么事，便先出去了，只留孟思明照看。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真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