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醉折枝

5、往世烟流

　　我将星象的结果告知女皇，请她放心，她一母同胞的妹妹早在十年前就死于非命，绝不可能威胁到她，唯一的遗憾就是尸骨无存，并没有千金龙骨可寻。

　　得知这一结局的瞬间，女皇露出了非常复杂的表情，像是失落又像是庆幸。我不知道她是失落于没能见这个从出生起就与自己分别的妹妹一面，还是庆幸于先皇后所有的血脉只有她一人留存。当然，也可能两者都有，但都和我无关了。

　　随后我离开帝京，重新踏上旅途。离开前，我没有向璇玑告别，因为我们本就无话可说，当年所有的交集都是因为星学宫和烟流，而我早被星学宫除名，烟流也早已死去。

　　离开后的第二年，我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位秘术师，他修习的秘术配合旧人的遗物，能让人再度见到已经死去的人，但并非死而复生之术，也不会将幽魂重新召回世间，只是复刻出最后的那段影像，且只有遗物的主人一人。他提出可以帮我了却心愿，我并没有再见烟流一眼的执念，何况那只是虚幻的影像，且和她的死因有关，徒增痛苦罢了。

　　但我沉默很久，还是取出了那段一直贴身藏着的薄纱。时间过去太久，那段纱上的血已然干涸，渗进每一丝纹理，取出时居然隐隐透出一股异香。

　　好在秘术师并不在乎，他将薄纱托在手中，念诵由他的师承而来的咒语。我听不懂，但随着咒术的发动，他的掌心开始燃烧，从一缕火苗到足以包裹整段薄纱的火团。火吞噬了薄纱，火星四溅，时光渐渐回溯，纱上的异香逆转成新鲜的血腥气，同时我的眼前无数的碎片拼合，最终拼成的是占星台，而我再度见到了烟流。

　　她跑上占星台的高处，看了一眼星象仪，随后取出书架上的宣纸和笔墨，急匆匆地开始演算。秘术所造的影像不可调整，我看不到她在演算什么，但我知道她很急切，那种焦躁透露出来，我作为时隔十二年的观众都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她擅长观星，但她的算学实在算不上好，绘画星轨图对她来说易如反掌，之后的列式演算却总让她痛苦到想要磕墙。

　　我很好奇她在最后演算的是什么，究竟是什么样的星象，才能让她不顾算式的艰难，这样匆忙而惊慌地进行复杂的演算。

　　我想她没有算出最终的结果。因为下一瞬，她忽然跌倒，纸笔一同落地，宣纸上的算式和我在烟流的那个夜晚所列的基本重合，笔骨碌碌地滚出很远。秘术只能显示她，从她的反应看，那个我看不见的人应该是捂住了她的嘴，同时控制住她的双臂。我看见烟流在地上扭动挣扎，眼瞳紧缩，用以挽发的簪子松脱，一头漆黑的长发在地上蜿蜒，她躺在黑发白衣之中，像是等待神明或者恶鬼取用的祭品。挣扎间她的白袍凌乱，领口坍塌，露出单薄纤瘦的肩头。

　　她的两肩素白如同冰雪，完美仿佛玉雕，没有红鸟飞天的胎记，连一粒痣都不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