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处处在摸鱼》玉泉三段跑

19、第 19 章

　　也不知是百晓生当真料事如神，还是他胡乱一掐撞上了死耗子，之后这大半个月里，秦墨语的生活竟真是平静得近乎平淡了。
　　凌霄派乃是用剑的门派，练习剑法之余更需清修炼心。即使凌霄派的弟子们会在闲暇时吵吵嚷嚷地寻找瓜吃，但每日大半的时间还是用在了修习之上，且不论天资如何，学习时人人都极为刻苦勤奋。
　　秦墨语倒是有点理解这群人为何闻见瓜味就化身猹精了……这山中的日子如此沉闷乏味，若没点八卦来调剂调剂，怕是大活人都要得憋得跟剑一样冷冰冰了。
　　比如那天天瘫着张脸的沈大师兄，大概就是被凌霄派养歪了的最佳例子。

　　秦墨语被迫和沈星北绑定了大半个月，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便是被拖着用健身太极剑速度坚强摸鱼。
　　秦墨语活了将近二十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如此规律养生，且枯燥。
　　要不是偶尔还能趁着空闲调戏一下百晓生找找乐子，她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在圣火教被按头背书时来得潇洒快活。
　　而过了最初几天的新鲜劲儿，凌霄派群众们的情绪也趋于稳定，除了去和百晓生八卦几嘴江湖逸事，再顺手催个写文进度外，倒也没了头回那恨不得用人海淹了百晓生、当街表演狂热粉丝签售会的热情。
　　于是，也不知是闲得长毛还是被虐出习惯，百晓生竟都开始眼巴巴地盼着秦墨语去找他聊天。
　　毕竟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多，而真能和他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同样闷成苦瓜脸的秦墨语了。

　　“不是我说，温……”百晓生顺口说到此处，忽然死死闭住嘴巴，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半天，硬是确认了方圆数十米都无旁人在，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温吟霜是有什么毛病啊？非要让我写这种东西？”
　　秦墨语用关怀傻子的眼神瞥着他，边嗑着甜味瓜子边说：“您这二十多天嚼人舌根被抓了多少次现形了？怎么就学不会少说几句呢？”
　　百晓生顶着一头温吟霜特意送来的、艳俗无比的廉价簪钗，咣咣连拍桌子，悲愤道：“我不就偶尔说了几句实话吗！谁能料到次次都被她逮个正着！她要报复，送我这些破烂簪子和衣服羞辱我也就罢了，可她凭什么干扰我伟大而又纯洁的文学创作！”
　　秦墨语嗤笑一声，凉凉道：“首先，先生您嘴上说着破烂，每天换衣服时倒是很诚实地挑挑拣拣、来回比划呢。”
　　百晓生心虚地往后缩了缩。
　　“其次，”秦墨语叹气道，“先生没发现吗？自从你弃了旧稿，改写温师姐要求的新话本后，凌霄派这群忠实读者的反应可是更兴奋了。”

　　百晓生瞄着桌上摞着的新文稿子，没什么底气地强行反驳道：“那、那也是我写得好！而且写那旧文时，我一日可是能写出近万字粗稿。现在非让我写这别别扭扭的新话本，我就是挠破了头、枯坐一整天，也只能挤出千八百字来……这种故事写着有什么意思！”
　　“所以先生就偏要认准了秦远山和温吟霜祸害，天天掏心挖眼剜膝盖的就有意思了？”秦墨语默默翻了个白眼，又扯来几张墨迹未干的文稿大致扫过，“我倒是觉得温师姐扔给你的这些市井题材更平实温暖，偶尔换换口味才有趣嘛。”
　　百晓生自知理亏，却还强撑面子，梗着脖子继续拍桌道：“这是干扰我的创作思路！温吟霜她——”

　　“呦，我这又怎么招惹到‘白姑娘’了？”
　　熟悉的声音再一次从背后响起，百晓生的身体瞬间僵硬，脸上血色也霎时褪去。
　　秦墨语却笑得格外开心，她看都没看绝望等死的百晓生，直接向他身后那人挥手问候道：“温姐姐早呀！”
　　温吟霜本是抱臂立在几步之外，盯着百晓生背影的眼神冷得毫无温度，听到秦墨语开口时，才转向视线看了过去，表情瞬间柔和了不少：“星北说得不错，小语你果然在这。”
　　秦墨语熟练地无视了前半句话，笑盈盈地问道：“温姐姐这时找我，是有事吗？”
　　温吟霜勾着唇角点了点头：“正是。先随我来，路上细说。”
　　还不等百晓生松口气，温吟霜的冰冷的声音又在他身后响起：“至于‘白姑娘’……等会儿我再来与你好好聊聊。”

　　秦墨语努力憋着笑，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幸灾乐祸，却还是被百晓生生无可恋的表情逗得破了功，最后顶着对方弃妇般哀怨的目光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好好写文，下一个文坛风尚就等着您引领了。”
　　百晓生在二人的注视下，深吸一口气，在心中疯狂默念“她们都能一个打三个都能一个打三个”，到底忍辱负重地提起笔，咬着牙挤出几行字。
　　温吟霜这么折腾一通百晓生后，终于冷哼一声，露出点满意之色。秦墨语见状，便立刻凑过去挽起对方手臂，笑眯眯道：“温姐姐，别再为这种人浪费时间了。走走走，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事找上门了？”
　　温吟霜叹着气摇摇头，看百晓生仍在埋头奋笔疾书，才带着秦墨语向外走去，附耳低声道：“你舅舅今日要回凌霄派了。”
　　秦墨语一怔：“啊？舅舅怎么回来了？”
　　“我也是今早才得到的消息，”温吟霜垂眸道，“大概再有一会儿就到了吧……星北已经先去一步，在那边等着了。”
　　秦墨语蹙了蹙眉，也不知秦远山为何会突然跑回凌霄派，就连温吟霜都未能提前知晓。但温吟霜说过话后，情绪便莫名低落了下来，秦墨语也不敢再多问，只得抿着唇暗暗思索，翻来覆去也未得到一丝头绪。

　　此时正值晨修末尾时分，四处看不到多少凌霄派弟子，两人也都一路无言，各怀心事向前走去。
　　所幸二人步履皆是极快，才在沉默化作压抑前赶到了凌霄派大门处。
　　原本倚着墙闭目养神的沈星北听到动静，刚睁开眼偏头向那二人看去，就察觉到了这有些古怪的气氛，不由得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却忽然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咦，都在这等着我呢？”

　　只见秦远山恰好在此时出现于大门外不远处，正大步流星地走向他们。看到门前这三人，他似乎还有些意外，却很快又笑容满面地招呼道：“没想到一回来便能看见你们。”
　　秦墨语在秦远山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飞快调整好了表情，抢先冲上去扑到秦远山怀里，埋头努力蹭了蹭才松开道：“舅舅出去了那么多日，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也不早些告诉小语一声。”
　　沈星北行了一礼，接道：“师父。”
　　温吟霜却沉默了几秒，才跟着行礼道：“……秦掌门。”
　　秦远山似是有些回避地将目光从温吟霜身上偏开，转头看着沈星北回道：“吟霜、星北，好久不见。”而后揉了揉秦墨语的发顶，继续说：“算着时间也快到中秋了，今年难得墨语也在中原，想着回来一同聚聚。”
　　秦墨语愣了愣，才喃喃道：“好像真是要八月十五了……”
　　秦远山弹了弹她额头，笑道：“看来你在这儿的日子确实比在西域好过不少。怎么，都玩得忘记时间了？”

　　从西域偷溜出来时，尚是盛夏酷暑时节，在地上躺躺都能被烤得焦糊。此时站在凌霄派中，却正有瑟瑟秋风携着凉意而来。掐指算算才恍然发觉，竟是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
　　“这哪是玩得忘了时间，”秦墨语嘀咕道，“是天天被迫养生，枯燥得不知寒暑了。”
　　“嗯？”秦远山不知她在偷偷叨叨什么，疑惑问道，“怎么了？”
　　秦墨语忙抬头扯起嘴角，无辜笑道：“没怎么，就是想到要和舅舅在中原过中秋，小语太开心了。”
　　秦远山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意犹未尽地揉了一把秦墨语的头发，才拍拍她的肩膀道：“好了，舅舅还有话同你温姐姐说，你和星北若有什么事，就先去忙吧。”

　　秦墨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正要撒撒娇再多缠问出些信息，就听到一旁的沈星北先开了口：“好，我这就带着秦师妹去练剑。”
　　“练剑？！”秦墨语下意识惊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被沈星北拖着手连走几步才反应过来，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咬着牙低声道，“晨修都快结束了，我去练哪门子剑？”
　　沈星北却似未听见般，看了看秦远山和温吟霜，平静道：“没想到秦师妹对习武如此热情，你若如此欣喜，不如再加练一个时辰。”
　　秦远山愣了愣，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那两人相握的手，意味深长地笑道：“去吧去吧，好好练习。”

　　秦墨语顶着一头问号，被沈星北拖着走了半天才缓过神，回头一看，已然不见秦远山和温吟霜二人的身影。她立刻停住脚步，气鼓鼓地瞪向沈星北。
　　沈星北也被拉得一滞，而后自然地松开手，回头问道：“怎么？”
　　秦墨语恨恨道：“你干嘛非要把我拉走啊！”
　　沈星北挑了挑眉：“我以为你听出来师父在请我们走了。”
　　“不是？”秦墨语崩溃扶额，“他让我们走，你就真走啊？”
　　“当然，这是礼节。”沈星北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重新拉着秦墨语向前走去。
　　秦墨语下意识地跟着走了起来，懵逼问道：“不是都走开了吗？还要去哪？”
　　“去练武场啊。”沈星北理所当然地答道，“我既已向师父承诺，接下来这一个时辰便要好好看着你练剑了。”
　　……知道自己肯定逃不过这一劫的秦墨语再次想起她的健身太极摸鱼木剑，一脸麻木。

　　另一边，见秦墨语和沈星北二人走后，秦远山却瞬间收了笑意，转眼便又成了那个担起一派重任的凌霄掌门。
　　温吟霜见他这般神情，明白是有正事要谈，也将自己的思绪抛在脑后，提了提神问道：“掌门？”
　　秦远山看向她：“我之前终于得到那群人的踪迹，他们似乎有了新的目标。”
　　温吟霜心头一跳，皱着眉道：“难道……”
　　“不错，”秦远山严色道，“是向着凌霄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