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姐，请不要碰瓷》微风纤妙

42、粉钻

　　他一身笔挺西装，半跪在贺声声面前，垂首时眼睫半阖，面容虔诚而专注，仿佛她是他要守护一生的公主，而他是她的骑士。

　　他的吻很轻，不带任何杂念，轻得像片羽毛拂过，对贺声声来说却重如千钧。

　　她感觉自己被击中了，从手背开始，失去了一切知觉，一直蔓延到四肢、心脏，最后连脑子都是懵的。

　　这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起来，可眼前男人的存在感又不容叫人忽视。

　　林穆清动作并未久留，他吻了贺声声的手背之后，抬眸看了她一眼便起身。

　　他顺势揽住她的胳膊，将魂飞天外的她拽回来。

　　“这算完成任务了吧。”他转头朝众人道。

　　“算，怎么不算呢。”
　　“我看得少女心都要爆棚了。”

　　“虽然只是亲手背，但这也太会了吧，难怪声声姐会栽在他手里。”罗溪俯到谢瑄瑄耳边悄悄说。

　　谢瑄瑄小声回：“你不知道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是亲个手背，我都已经脑补几十万字了。”

　　唐苋也看呆了。

　　这他妈，这个氛围，他俩怎么可能是假情侣？

　　她看林穆清的眼神变得奇怪又好气，这个男人一开始时那么高冷，活像要吃了贺声声一样，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苋的心像是有几万只猫在抓她，简直要好奇死了。

　　两人重新坐回去，贺声声的肢体终于恢复感知，她莫名地侧过脖颈看着林穆清。

　　男人的侧脸被阴影分割分明，突显出他优越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脸上皮肉薄削修饰出流畅利落的下颌线，再往下喉结凸起明显的弧度。

　　斜后方打来的灯光使他的眼睛陷入阴影中，看不清他真实的情绪，可其中早已酝酿着海啸般的情绪。

　　贺声声看入了神一时忘记收回视线，林穆清忽然转过头，与他的眼神不期而遇。

　　后面的游戏大家都没了兴致，草草玩儿了两轮结束。

　　对他们来说玩儿已经不是主要，最重要的是林穆清跟贺声声那一个纯到极致的手背吻。

　　平日高傲冷漠的男人愿意为你下跪，只为亲吻你的手背。

　　妈呀这完全是童话照进现实。

　　游戏结束，大家没有留宿的打算，纷纷起身告辞。

　　贺声声神不思蜀地跟他们道完别，一起送到门口，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视野里，她都还有些恍惚。

　　她转身往回走，打算走近路，正要穿过一个小亭子，注意到林穆清还跟在自己身边。

　　“你也该回去了，你车停哪儿，我带你去。”

　　她才抬起腿要从他身旁过去，交错的瞬间被他再次拽住。

　　这个现状梦回那天他送自己玫瑰花的场景。

　　“贺声声。”他认真又温柔地喊她的名字。

　　贺声声心猛地一颤，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急忙说：“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贺声声。”男人又唤了一次，语气比先前多两分坚定，“你的生日礼物我还没给你。”

　　贺声声被迫立在原地。

　　林穆清缓慢转过身，松开手，与贺声声面对面。

　　他从内侧衣袋里拿出一个掌心大的黑色绒布盒，打开，一颗粉色钻石静静躺在上面。

　　在黑色绒布衬托下，钻石的粉更加浓艳，在亭下零星的灯光中折射出令人迷眩的光芒。

　　贺声声一眼认出，这正是前不久Christie's拍卖会上展出的那颗。

　　当时传闻被人用一千二百万美金拍下。

　　没想到是他。

　　“我不能要。”贺声声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这颗粉钻虽没到天价珠宝的程度，但一千二百万美金哪怕是对她来说也不算个小数字。

　　“我只是想送给你。”林穆清将首饰盒放到她掌心，“我看到你一份设计稿，主石正好是一颗粉色的宝石。”

　　“我买下它，只是觉得你可能用上。”男人的声音在夜风中沉而缓，有种说不出的动人。

　　“那我也不要，太贵重了。”贺声声想把盒子还给他，男人不接。

　　“贺声声。”他清冽低沉的嗓音再次唤出她的名字，“你真的感受不到吗？”

　　他与她不到一臂的距离，微垂着头，眼神牢牢锁定她与她对视，不许她再躲避退缩。

　　夜色中，明月下，灯火里，他轻轻说——

　　“我喜欢你！”

　　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了。

　　“喜欢”这两个简单的字，不知在他胸口徘徊了多久，今天终于得见天日。

　　贺声声睫羽猛地一颤。

　　“你、你开什么玩笑！”贺声声像受到惊吓，猛地往后退，直到脚跟踢到台阶才停下。

　　她下意识想躲避，不敢承认。

　　“你知道的，我不开玩笑。”林穆清立在原地没有上前，朦胧灯光撒在他颀长身影上，愈显坚定。

　　贺声声咬着唇，极力抑制慌乱的表情。

　　林穆清继续说：“我本来想等案子结束之后再跟你表白我的心意，但我发现，我似乎高估自己了。”

　　“我喜欢你，想见到你，触碰你，亲近你。”男人苦笑，语气满是无奈。

　　我尝试克制，但喜欢就像春日里的野草，无法克制，只能肆意生长。

　　贺声声确实被惊到了，可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讶。

　　林穆清说得对，她其实也不是一点儿都没察觉到，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表白。

　　“贺声声，你愿意喜欢我一下吗？”

　　贺声声从林穆清眼中见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期望，他眉眼生得太好看，眼尾天然上扬，修长的线条勾勒出精致的轮廓，眼神柔软得叫人险些溺进去。

　　起风了，贺声声的长裙被轻轻吹荡起弧度。

　　“我……”

　　林穆清眼眸轻轻动了下。

　　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贺声声感觉自己呼吸艰难，快要喘不上气了。

　　“我才不喜欢你。”贺声声喉咙发干，声音颤得厉害。

　　林穆清的眼睛一点点垂下，清峻的五官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唇边的弧度一点点绷紧。

　　他定定地看着她，“真的没有一点喜欢吗？”

　　她深吸一口气，重复着说，“我不喜欢你。”

　　像是对他说的，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男人的眸光，肉眼可见地沉寂。

　　明明贺声声没做错什么，看男人这样，她心底却涌出一股巨大的愧疚感。

　　有什么好愧疚的，凭什么对方表白她就要接受，她又没有故意伤害他。

　　虽是这么宽慰自己，可贺声声还是控制不住情绪。

　　她眼角发酸，抬起下巴转向别处拼命眨眼。

　　“你要说的都说完了，我也回答你了，天色很晚了，你回去吧。”贺声声丢下这句话，匆匆跑进小路中离开。

　　留下林穆清一个人，独立在孤寂的夜幕中。

　　林穆清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头顶的月亮被身后高大的树冠遮住，光影愈发昏暗，渐渐收回悬在空中的手。

　　对于这个结果，林穆清早有预想，可他却仍旧期盼那细若游丝的一点希望。

　　本以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亲口听她说出“不喜欢”时，他发现自己的情绪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稳定。

　　就像在身上划一刀，难道提前知道会痛，真正划下来时就感觉不到痛了吗？

　　不会的，痛依然存在。

　　喜欢一个人，就是在她面前卸下所有的盔甲，对方一点点动作就让他的感情意志变得极为脆弱。

　　即便如此，林穆清从没想过放弃。

　　他想要做的事，再困难也不会退缩。

　　林穆清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夜色如此浓厚，不也会在不久迎来光明吗？

　　——

　　贺声声回到房间，只感觉心里乱遭遭的，脑子里打了无数结，所有思绪纠缠在一起，根本没办法思考。

　　她的手放到胸口位置，掌心下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她似乎对身体失控，完全无法控制这份情绪。

　　过了许久，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那个绒布盒。

　　当时她还给林穆清，他不接，而后他说的那些话完全打乱了她的心神，以至于都忘记手里还拿着东西。

　　贺声声将盒子放到梳妆台上，鬼使神差地，她又打开了。

　　一看到黑色绒布上那浓艳的粉色彩光，贺声声脑子里忽的又冒出林穆清那张沉默又浓烈的脸。

　　她像是被电了一下，“啪”的一下扣上盖子。

　　怎么老想着他？

　　虽然拒绝了他，贺声声却没感觉开心。

　　可这不是她一开始就决定好的吗？

　　浓重的情绪一直萦绕在心头，贺声声有些难受，拿出手机，发现唐苋发了消息。

　　约她明天见面。

　　肯定是问八卦的。

　　原本贺声声不想跟唐苋讲自己的糗事，现在反而想朝她倒苦水，问问自己该怎么办。

　　她回了句话，约定明天下午去“小田园”见。

　　贺声声刚回完，微信里跳出一条新消息。

　　贺商商发来的。

　　点进去一看，贺声声的手指顿住。

　　贺商商发过来的照片，正是林穆清亲吻她手背那一幕。

　　两人身后是一片闪烁的星河蓝，逆着光，许多细节都被隐藏进阴影中，两人仿佛一道剪影。

　　女孩儿亭亭立在那里，男人高大的身躯半跪在她身前，执起她的手，微微低下高傲的头颅，虔诚地献上一吻。

　　光影勾勒出极致浪漫的轮廓。

　　看不清人脸和表情，那致命的氛围感却更加强烈。

　　贺声声身处其中只觉震惊，却不知道在旁人的视角里，那一幕这般美好。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贺声声一直处于一种既清醒又混沌的状态里，不知什么时候才睡过去。

　　睡着后她也不安稳，脑海里不断交替闪烁着凌乱的画面，一会儿是林穆清跟她说喜欢时的眼神，一会儿又是初见他那一幕。

　　截然不同的表情和气质，一会儿冷硬一会儿柔情。

　　这一觉睡得比不睡还累。

　　贺声声醒来在床上呆坐了好久，还是想着跟唐苋有约才强迫自己洗漱换衣服。

　　天色暗了些，阳光被飘来的几朵灰扑扑的云挡住。

　　可能会下雨。

　　贺声声穿了条白色内搭长裙，外套一件风衣，开车来到“小田园”。

　　这其实是老市区里的一个花园。

　　小时候的海城没有如今这么繁华，那时候他们生活在老城区，家旁边不远处就是一个花园，他们经常在里面玩儿。

　　后来城市的中心移到新城区，他们跟着搬家，老城区的人口渐渐减少，现在住在这附近的，大多是些老人。

　　贺声声许久没来了，一切都还是当初的模样，只是那些熟悉的面孔不见了。

　　贺声声跟唐苋来到一个紫藤花廊亭，坐到边上的围栏椅上。

　　唐苋本来计划着要严刑逼供，看到贺声声半死不活的状态后吓了一跳。

　　“宝，你怎么了，才一个晚上你怎么就这样了？你不要吓我。”她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贺声声将上半身趴在围栏上端，下巴搁在胳膊上，眼睛看着远处微微盛开的野菊花，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惊人的话：

　　“昨晚林穆清跟我告白了。”

　　唐苋石化在原地，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宝，你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

　　贺声声转动脖子，看着她，认真说：“林穆清跟我告白了。”

　　唐苋张了张嘴，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不是挺好的！”

　　“？”
　　贺声声拧起好看的眉毛。

　　唐苋坐到她旁边，“他跟你告白诶，你想接受就接受，不想接受就拒绝，有什么不好？”

　　她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贺声声听着，竟然感觉有点歪理。

　　“所以，你们不是真的情侣了。那昨天又是怎么回事？”唐苋杵着下巴思考，“该不会因为罗女士逼你相亲，你才让他假装你男朋友吧。”

　　该说不说，她猜得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贺声声直起软趴趴的身体，想了想，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你知道，我跟他是邻居嘛。”

　　“嗯。”

　　“我一开始真挺讨厌他的，铁公鸡，祸害了我家汤圆儿还一毛不拔，张口闭口我在犯罪。”

　　“然后呢？”

　　“然后，我穷困潦倒，跟我姐求助，她让我替她相亲。”

　　“我知道，你相到了林穆清嘛，我当时还说你俩有缘分来着。”唐苋点点头。

　　“我故意化很浓的妆，他可能没认出是我。”贺声声说。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也可能认出了。反正当时还算正常吧。”

　　“那后面是怎么不正常的？”

　　“后来，我又相到他了。”贺声声低声说。

　　“啊？”唐苋张大嘴巴，表情十分精彩。

　　贺声声赶紧解释，“其实到这儿也还正常，反正我们互不顺眼也没成。”

　　唐苋的表情已经有点不信任她了。

　　贺声声没发现，继续说，“我们都要走了，突然遇到朱琴琴，你知道我跟她一直都不对付，她跟那个谁特意找我茬，你说这我能忍？”

　　“那肯定不能！”

　　“我当场就骂回去了，还故意当她面抓了林穆清当挡箭牌。”

　　唐苋的眼神微妙起来。

　　“他欠我债没还，我薅点羊毛也不过分吧。”

　　“然后，我去他家蹭了两顿饭。”

　　“再后来，就发生了抄袭的事。”

　　天上飘了许久的乌云终究开始展示自己，长廊外飘起了小雨，将整个花园洗得湿漉漉的。

　　“我妈又叫我去相亲，我为了打官司就答应了，结果相亲的时候被林穆清撞见，他说既然我们俩都被家里催，不如合作一下，他帮我打赢官司。”

　　“然后你就这么答应了？”唐苋的眼神透露出“我已看穿一切”的意味。

　　说到这儿，贺声声突然有点难以启齿，支支吾吾起来，“我、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太气了吧，脑子一抽就答应了。”

　　后面的事不用再说，唐苋知道得大差不差了。

　　“所以，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她直接点明问题所在。

　　贺声声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唐苋换了个说法，“那你现在纠结什么？”

　　贺声声也没想明白。

　　唐苋盯着她，长叹了口气。

　　“难怪别人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尤其是恋爱上头的女人。”

　　“以前的你多洒脱啊，就像个太阳一样，我自己发光发热，别人爱咋咋滴；现在呢，你就跟外边这雨似的，钩钩绵绵、多愁善感。”

　　贺声声看着她不服气地鼓了鼓腮帮子。

　　“你不就是纠结要不要跟林穆清在一起？”唐苋一针见血。

　　贺声声感觉自己埋藏得很严实的秘密被戳了一下，嘴上还不肯承认，“我又没说我喜欢他。”

　　唐苋给她一个白眼，“你要是一点儿不喜欢人家，会这么纠结？”

　　“想想你以前拒绝的那些人，那时是什么态度，现在又是什么态度。”

　　贺声声无话可说。

　　“所以，我其实也是有些喜欢的？”贺声声喃喃自语，但紧接着她表情一变，“可我之前还说过，以后谁要是看上他，绝对是眼瞎。”

　　“……”

　　唐苋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难以描述起来。

　　姐妹，你这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啊。

　　“如果他还是铁公鸡人设的话，那确实不太行。”

　　贺声声默默道：“他昨天给了我一颗粉钻。”

　　唐苋在记忆里搜索了下，突然瞪大眼睛，“是那颗一千两百万刀的粉钻？”

　　贺声声点点头。

　　唐苋：“艹！那还犹豫什么，他肯为你花这么多钱，眼瞎就眼瞎吧！”

　　“？”
　　贺声声一脸无语：唐女士，你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我又不缺钱。”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男人的钱在哪儿，爱就在哪儿。”唐苋用老成的口吻说，“你不缺他却愿意给你买这么贵的礼物，说明他是真心的。”

　　贺声声还在拧巴。

　　唐苋突然伸手掐住她的脸蛋，掰过来，严肃地问：

　　“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动容，有点喜欢，但是又没下定决心答应跟他在一起？”

　　贺声声的嘴被掐得嘟在一起说不了话，只好犹豫着点头。

　　“那就顺其自然呗。”
　　“谁规定男女之间只能有情侣和陌生人两种关系，暧昧又不犯法，你们就这么处着呗。”

　　“单了二十多年没一个看上的，好不容易喜欢个人，试试看能走到哪一步呗。”唐苋松开手，语气变得正经且温柔。

　　“如果他不好，你再把他踹飞。”

　　贺声声“噗嗤”一下笑了，揉揉被她掐红的脸颊。

　　或许唐苋说的是对的，先不想那么多，顺其自然。

　　外面的雨下着下着，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乌云淡去，重新露出金色的晚霞。

　　“正好雨停了，我们走吧。”唐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想去吃老刘家的煲仔饭，好久没吃了，不知道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好啊。”贺声声笑着应道。

　　谈了一场心，她整个人轻松许多。

　　两人才走出紫藤花廊，贺声声的手机响起。

　　一看来电，是林穆清。

　　贺声声犹豫了两秒，点了接通。

　　“喂。”

　　“声声。”林穆清轻唤一声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