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法则：别惹我》一茬野色

29、图人

　　只可惜老天爷没有给他主动承认的机会，带杜航回宁姥爷家的第二天，宁乐清和杜天就先后赶了过来，他们风尘仆仆地进了门，看向宁天的表情异常严肃。宁乐清的眼圈很红，带着疲惫和失望，宁天心里顿时一沉。

　　一家人在寂静的气氛中吃完晚饭，等两个老人睡着，宁乐清和杜天一起进了宁天的房间，没有歇斯底里的责骂，没有疾声厉色的逼问，只是很平静地告诉宁天他们已经知道了他和左舟的关系。有学生把学校贴吧的帖子发给了自己家长，几经周转，又发到了他们手上，学校也很快联系了双方家长。他们回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会不会这只是一个恶作剧。”杜天眉头紧锁地看着坐在床边的宁天。对面转椅上是宁乐清，进门后异常安静，手心攥着纸巾，眼里不停有眼泪流出来。

　　宁天摇头，“不，我是认真的。”

　　杜天从业几十年，他太了解这个社会的复杂性，什么人都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都在默默发生，他从不否定其存在的权利。可到了一向引以为豪的儿子身上，突然也没了方寸。
　　用力抹了把脸，忍着不去做一个强权父亲，十分周到道：“明天我们会去学校见对方家长，需要好好谈一谈这个事情，你先告诉我们，你的想法是什么？”

　　宁天看了眼宁乐清，她眼里露出几分期许，显得自己接下来的话更是残忍，膝盖上的手曲了曲，“我不会分手的。”

　　宁乐清捂住嘴，再也看不下去，别过脸泣不成声。
　　杜天揉了揉太阳穴，“这是孩子气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甚至都不了解对方的背景就要闷头闯到底，那孩子经历复杂，不谈世俗问题，单凭性格，你们也不合适。”

　　他第一时间查了左舟的背景，没想到居然是老熟人，那件事他到现在都还有些印象。虽然伤人是事出有因，但到底心性薄凉了些，没有足够的同理心和敬畏意识，他并不想宁天和这种人继续纠缠。只是时间太久远，他却忘了宁天当时也在现场，甚至可以说，一切的妄想早在那时就种下了种子。

　　“而且你考虑过你姥姥姥爷知道后会是什么心情吗？”

　　他当然知道，会很失望，会因为他感到痛苦，甚至老人家一辈子的清誉名声，可能都会葬送在他的手上。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只是想守住一个喜欢的人而已。
　　喉咙咽了咽，声音暗哑道：“我会去跟他们赔罪的。”

　　“用不着！”房门突然被推开，脸色铁青的宁姥爷站在门口，身后是试图拉他离开的宁姥姥。

　　宁乐清低头抹掉泪痕，慌忙站起身，“爸，你们怎么过来了。”

　　“你们还想瞒我，瞒得了我，堵得住别人的嘴吗？昨天院里就已经传遍了！想着到底是你们的儿子，自然由你们管，可你们狠不下心，那就让我来！”宁姥爷目光犀利地看向宁天，“你要是还肯认我们这两个老东西，就趁早断了这桩冤孽！这事没有什么好谈的！直接转校，转到你爸妈那边去！”

　　宁乐清劝道：“爸，您先别激动，我们这不是在商量嘛！也不能说转就转啊，马上都要期末了！”
　　宁姥爷气得发抖，“你们就是太惯着他了！商量来商量去，哪次不是由着他胡来！上次中考的教训都忘了？”
　　“……”

　　这场家庭纷争最后以宁姥姥的昏厥告终，杜天和宁姥爷手忙脚乱地把宁姥姥送去了医院，杜航也跟着去了，只留下宁乐清看着宁天。

　　母子两人沉默了很久，宁天先开口道：“对不起，妈，我应该早点跟你们的坦白的。”
　　宁乐清眼睛已经哭肿，听这话又是一阵鼻酸，拉过宁天的手，用一种近乎乞求的语气问，“真的改不过来了吗？”

　　宁天跪到她身前，也只是低头重复了一句对不起。
　　宁乐清泪如雨下，“是我们对你关心不够吗？”
　　宁天摇头，“不，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没有任何多余的原因。”

　　“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笃定要走这条路，你现在觉得快乐，可等你老了，万一后悔了怎么办？” 宁乐清崩溃起来。
　　“妈，妈，不会的。”宁天抱住她，头贴进她怀里，“我知道怎么照顾好自己。

　　一声声安抚里，她渐渐平静下来，摸了摸儿子的头发，“那个叫左舟的孩子，就是你去年寒假一直在联系的同学，也是你发到朋友圈的那张照片里的人吧？”

　　宁天抬头看她。
　　她说，“手表，照片里的手表和之前视频通话里的手表是一样的，原本我没敢多想，或许只是你们几个朋友都买了一样的呢。”
　　“但现在看来，你是故意发出来想让我们看见的对吗？”

　　宁天默认了。
　　宁乐清闭了闭眼，点头道：“妈妈知道了。”
　　知道他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了。

　　周日去学校，基本没碰到什么人，杜天怕宁乐清情绪不稳，叫她留下来陪宁姥姥宁姥爷。至于宁天，宁姥爷本想把他关在家里，但杜天教育孩子一贯坚持民主原则，问了宁天的意见后也就同意带他去了。

　　他们约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谈话，临了被告知对方父亲还在赶来的路上，可能要先等半个小时，杜天心生反感，这显然是个极其不负责任的父亲。
　　他们率先见到了李小枫，她曾在左舟出事那天小小地露过一面，但杜天已经不记得她了，只是职业经验告诉他，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他甚至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李小枫客气地对他们打招呼，看到宁天，神情毫无破绽，只对杜天说，“您儿子很优秀，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都很遗憾。”公事公办的态度，没有一丝慌张，整个人平和得有些诡异。

　　半个小时后左建东匆匆赶来，看到杜天，也是一愣。估计没时间做调查，临到头才知道对方父亲竟是他儿子伤人案件的经办人。本想速战速决，砸钱施压让对方赶紧滚蛋了事，念头一转，立马换了一副态度彰显商人本色，上前握手道：“原来是杜警官，好久没看见您，听说您高升了？”

　　杜天面不改色，“还是先谈孩子们的事吧。”
　　左建东点头，“自然自然。”余光看到后面的宁天，不着痕迹地皱了眉，“我们大人商量就是了，孩子就不用听了吧。”

　　杜天并不这么认为，“我们总要听听他们自己的想法。”
　　左建东冷道：“他们的想法恐怕太多了点，不然也不会搞出这么荒唐的事情。”看了眼李小枫，后者接收到指令，对宁天说，“让两位父亲先单独谈一会儿，阿姨带你出去聊聊，好吗？”

　　宁天没有拒绝，冲杜天点了点头，随李小枫出去了。
　　但他们并没有什么可聊的，宁天只是想问，“左舟人呢？”
　　他已经快一天没联系到他。

　　李小枫估计是穿高跟鞋站累了，顾不上形象，斜靠墙面说，“他被他爸的人带走了，我也不知道具体位置。”
　　宁天倏然皱眉，强压下冲进去质问左建东的冲动，深吸两口气，“你应该有办法查到吧。”
　　李小枫看出他的担心，笑道：“放心，到底是左家的独苗，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无非关起来想让他服个软，你如果真的心疼，就该主动和他分了。”

　　没理会她冷嘲热讽，宁天道：“带我去见他，这就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李小枫有些惊讶，看四周没人过来，才道：“你不用着急，他又不可能被关一辈子，这么大个人了，左建东没法把他一直捆在身边，你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还是提点有实际意义的要求吧。”

　　“不用了，我只想早点见到他。”宁天说。
　　李小枫怔住，又蓦然失笑，年轻人啊，摇头叹道：“好，我答应你，等我消息吧。”

　　转校的提议被校方极力劝阻，年级一二名，损失任何一个都是学校不愿看到的，但不痛不痒地颁布几条禁令也没太大作用，谈判方向还是回到了转校这条路。

　　左建东说话很客气，但态度极其强硬，他坚持让宁天转校，认为左舟好不容易有现在的进步，在高二转校影响太大。虽然杜天本身是想让宁天转校的，但也绝对接受不了左建东那“错全在宁天”的论调。两个不同行业的佼佼者你来我往，争论了大半个小时，谁也不让谁。后来左建东被公司一通电话叫走，换成李小枫进去谈判，但她态度本就暧昧，和起稀泥来那是不留余力，到最后也没谈出个什么像样的结果。

　　回去路上，杜天在车里问宁天，“看到了吧，他们那一家都是些什么货色？唯利是图，老奸巨猾！摊上这种人家，对你有什么好处？真搞不懂你图什么！”

　　宁天瞥了眼杜天的脸色，跟两个老狐狸周旋半天已是筋疲力尽。
　　他沉默一会儿，小声道：“还能图什么，图人呗。”

　　杜天：“……”
　　这个回答是真的不能深想。

　　“虽然你爸我一向反对‘棍棒底下出孝子’这种言论，但要不是我现在在开车，你看我揍不揍你！”
　　“如果挨一次揍就能让您消气，我亲自给您找棍子去。”

　　杜天没好气道：“别给我来这套！我现在还不可能接受你——”声音顿了下，似乎也极难说出口，“变成同性恋者的事实。”
　　“您也说了是事实，弯了难道还能直回来吗？”
　　杜天：“……”
　　握着方向盘的手俨然爆出几根青筋。
　　宁天不敢再继续刺激，低下声道：“爸，我不会逼你们认同我，我可以等，但我这辈子就认定那一个人了。”
　　车里没人再说话，只有一声沉沉的叹息。

　　后面几天左舟一直没来上课，李小枫那边也只跟他说，“他现在很安全，你不要轻举妄动。”并没说什么时候才能兑现承诺。

　　他不想坐以待毙，主动去了宋延成的火锅店。那个叫小均的人告诉他，以前左舟妈妈和左建东还没离婚的时候，他们在左建东手底下做过几年事，以他对左建东的了解，很有可能会把人关到郊区的厂房去。那是他公司做大的起点，他最熟悉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有了这个方向，他又缠着杜天查那家厂房附近的监控，杜天起初不答应，还是宁乐清说，“查吧，我看那个当爸的不是什么靠谱的人，万一孩子出事了怎么办。”
　　最后杜天还是妥协了，托了C市这边的同事调了监控，人确实在那家厂房的职工宿舍出现过。

　　第二天宁天就带着小均喊的人找了过去。凑巧的是，李小枫也正在过去的路上，并且先宁天半个小时，见到左舟人后，她立刻给宁天发了厂房的地址。

　　不过她见到左舟的时候，并不是在左建东关他的密室里，而是在马路边。
　　左舟当时正在拦车，神情从容，身上也很干净，不像是被抓过来的，更像是来观光旅游的。

　　李小枫的车停到他身边，看到车里的人，他只是微皱了眉，很不耐烦道：“没完没了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