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河晏》一方豆腐

23、第二十三章

　　常戎最终答应了唐清平，没有任何的职分，只让他跟在主帅的身边。他思前想后了许久，知道唐清平无法放下的包袱很多。他既希望能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却又寄望能挽救那个早已岌岌可危的文昭。如果文昭上下一心，也不是没有可能，只可惜在过去的那个朝廷里，怀揣着私心的人太多，而且那些私欲都太大。
　　文昭明帝把唐清平从安北关带了回来，还给唐太傅翻了案。唐清平用尽了自己的所有来报答这位君主。明明知道文昭已经无可救药，还是硬撑着给文昭十年的中兴。
　　唐清平愿意给百姓卖命，却不想背叛他的君主。如此矛盾，却又如此的合理。

　　常戎决定派兵漠北，早朝上，常戎任命了他过去在贪狼军的一员大将常顺为主帅，领天璇营五万大军出征。袁集一听是常顺，立马便提出了异议。过去贪狼军中有很多勇敢果断的将领，他们虽都不能说十分优秀，可相比起常顺，他们没有一个比他更不合适。
　　常顺是常戎的同乡兄弟，一表十多里，只有族谱上的一点关系。可两人关系好，常顺早年就跟着常戎出生入死，有过命的交情。常顺这人跟常戎不一样，没天赋也不聪明，什么事都拐不过弯来。可是常顺块头大力气大，讲信用有义气也够勇敢。这些年跟在常戎身边，对常戎的指挥从不异议，对常戎是绝对服从。整个贪狼军里面，常戎最信任的人，当属常顺。
　　所以常戎选了他。
　　因为只有常顺才会绝对的听从常戎的吩咐，对唐清平言听计从；也只有常顺才会记住常戎的嘱咐：务必要保护好唐清平！

　　大军浩浩荡荡的出发，忽然被朝廷起用的十多个旧朝将领，还没有搞懂常戎在想什么，就已经披甲上阵。待全军在训练场集合，众人才看见常戎一身玄色朝服，登上高台誓师出发。
　　常戎亲自骑马，送大军到城门外。是要给大军士气，也是想亲亲自送一下唐清平。
　　唐清平没穿上战甲，只是换了一身简单的深灰色常服，披着兜帽，脸都不露。常戎在他身边，凑近了过去说了几句话，无非就是小心保重别受伤之类的，唐清平听了几天，耳朵都长出老茧来。可说到最后，常戎忽然说了一句“待你全胜归来，也犒劳犒劳一下我的相思之苦”，听得唐清平耳根子都发红了。

　　全军马不停蹄赶了两天的路，探子回报说前面山路的状况，唐清平思量片刻，便让常顺下令，原地休整一天，明天一早再赶路。
　　搭好了主帅的营帐，唐清平请全体将领进帐议事。他的那些旧部进来一看是他，一个个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正有个年纪轻的稳不住想要问什么，却被旁边的另一个高个子拉住了。高个子使了个眼色示意那年轻将领看唐清平的手，果然，只见唐清平右手轻轻握住左手食指——这是他们过去定的暗号！
　　当年唐清平领兵出征，为了防范敌人奸细渗透，便与手下的将领拟定了这些暗号。只要在说话的时候，左右手变换动作、握着不同的手指、捏住不同的指关节，便晓得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也能分辨哪句话是真的部署、哪句话又是诱惑敌人的陷阱。
　　如今大家都看见了唐清平的手势，心里知道他暗中有了打算，原本打算要问的话，都先压了下来。

　　离开了京城赶了几天路，唐清平已经摸清常顺的为人，虽然看上去粗蛮，可待人真诚。而且常戎说过，常顺是他的人，能绝对信任。唐清平对常戎的感觉很复杂，谈不上喜欢讨厌，却还是能相信的。可这里除了常顺，其他人就不敢说，谁又知道他们里面谁是袁集的眼线呢？说不定，他们里面还有人携着杀他的任务来的。
　　唐清平面对着自己的旧部、以及其他一众贪狼军的将领，缓缓说道：“这次出征，我知道大家心里都各有打算，过去我们的关系如何，在这里不作说法，我只希望大家惦记一下边关的老百姓，尽全力把敌人赶出天枢。”
　　“唐丞……先生”忽然，将领列中传来一个声音，众人随声音看去，果然是唐清平旧部中那年轻将领，施会。“大战在即，末将想请问先生几个问题。”
　　“施将军请讲。”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文昭少帝，真的死了吗？”他问题一出口，全场皆哗然。唐清平早就猜到，袁集肯定会在他的人里面散布不利于他的消息，好分裂他与旧部之间的关系。
　　“死了。”唐清平说道，手却变了动作。“文昭朝□□败早已不堪一击，我早该在先帝托孤的时候就该把文昭改朝换代，只可惜我晚了一步，刚收拾了那小皇帝城门就破了。如今既然天枢得了天下，大家也收拾一下心情好好为新朝效力。这番出征收拾了北方的豺狼，回京以后陛下定有重赏。太平盛世，指日可待。”
　　唐清平这奉承的话说得好听，可他的旧部看着他的手势，他想要告诉大家的，分明就是“少帝平安，已达西陲；为君守国，待君回朝。”
　　袁集的人看不出唐清平的破绽，只能静观其变。夜里，施会与那高个子将领律秀二人，偷偷潜入了唐清平的营帐，见唐清平与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从袖中掏出一纸条，比划了几个手势，意思是要让二人把消息传给其他将领。
　　——那里，是他为少帝做的全盘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