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雲程

10、第 10 章

　　我从来没有来过北方，身在南方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一路上我都张大着嘴巴看着窗外。

　　北方人真幸福啊，有那么大的雪可以看，还有暖气。要知道，在南方，长这么大，我也就看过两次鞋底那么厚的雪。加上南方阴冷，每年的冬天就算是开空调我也捂不热我的手脚。

　　“景行是第一次来哈尔滨的嘛？”见我一脸惊奇地看着窗外，顾怡萌偏了偏头问道。

　　有些尴尬，被她这么一问，倒显得我跟个乡下人似的。“呃，我第一次来北方，头次看到这么大的雪。”

　　“你没见过这样的雪？”顾怡萌拔高音调问道。

　　我正在想该怎么回答顾怡萌，一旁的江卿烨悠悠地开口了，“你一个北方人当然不清楚南方人对于雪的渴望了。”怎么听着语气还有一种埋汰的感觉。

　　顾怡萌“嘿嘿嘿”地笑笑，又转头向我说道:“你俩还真是……，当初江卿烨第一次见到哈尔滨下雪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的表情。”

　　和我一样的表情？我可想象不出江卿烨露出惊奇的表情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顾怡萌自顾自地说着:“当时第一次下雪啊，江卿烨就一个人在阳台上看了一个下午的雪，哎呦我都替她觉得冷。”说完还特别生动地打了个寒颤。

　　我看看一旁的江卿烨，而她只是若无其事地看了我一眼便也继续看着窗外了。

　　当初上大学的时候，第一次下雪，我也是打着伞堆了一个晚上的雪人，手都冻僵了也很开心。能够感受到当初江卿烨那种心情。像顾怡萌这样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是不懂南方人对于雪的痴想的。

　　“你们在哈尔滨待几天的？”快要到酒店顾怡萌又开口了。

　　还是江卿烨回复她的，我作为一个搭档，只有跟在江卿烨后面走的份。“最多一星期吧，项目谈好我们就该回去了。”

　　“啊~我这星期都有事情，怎么这么快走啊，我还想带你们到处玩玩的呢。”

　　江卿烨有些沉默，我看向她，而她在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我从来都没有猜对过江卿烨的心思，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让人走进过她的心。

　　到了酒店门口，顾怡萌:“没想到你们还能在这订到房间，我听说一个星期前房间就被订完了。”

　　我哭丧着个脸:“确实没有订到啊！”

　　顾怡萌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和江卿烨，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

　　江卿烨解释:“公司出错了，就订了一个标间，我和景行住一间。”

　　顾怡萌了然，捂着嘴幅度极大地看着我们点头。

　　我很担心她会闪着她的脖子。

　　明天就要去见合作商，晚上肯定要好好休息。匆匆和顾怡萌告别我和江卿烨便上了房间。

　　第一次和江卿烨这么单独同住一个房间。

　　有点紧张。

　　“景行，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嗯？嗯？什么？”我一紧张就开始头脑生锈。

　　“我是说，我们今晚好好洗个澡睡舒服点，明天才有精神啊！”说着，江卿烨就面对我弯腰去拿她的睡衣。

　　“你，你先洗吧。”我就像是见了不得了的东西似的眼睛乱瞟，实在是冷静不下来才去倒了一杯水坐在床边大口地喝着。

　　“那景行，我先去洗喽~”也不知道江卿烨是何居心，尾音拉得老长，拿好衣服还不忘看我一眼。

　　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我这颗猛烈跳动的心实在是难以平静，往床头柜胡乱抓着，抓了好几下才抓住了遥控器。

　　打开电视，也不管在放什么，就仓促地把音量调到最大。现在只求电视的音量能够盖过江卿烨洗澡的水声，能让我断掉这旖旎的心思。

　　“嘟嘟”的震动声打断了我企图放空自己的想法。

　　【睡了嘛？】是顾怡萌。

　　【还没，怎么了？】

　　【没事，我刚到家，就想着问问你们睡了没有。】

　　怎么感觉这句话有些歧义呢？

　　【还没呢】

　　【江卿烨呢？刚刚给她发消息她也没有回。】

　　我看了一眼江卿烨摆在床头柜的手机。【她在洗澡呢，手机在外面。】

　　顾怡萌立刻发了个色/色的表情。我当即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再理她。

　　【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了。晚安。】见我没有回复，顾怡萌又发了一条进来。我也回了一条晚安便放下了手机。

　　不知道我靠在床头靠了多久，浴室那传来了拉门的声音。虽然电视音量调得老大，但浴室什么时候停止了流水声我都一清二楚。啧，我真的是头次感受到我的听力超人，怎么高中的时候英语听力老是会错呢？

　　我虽然是看着前面，但并没有聚焦，甚至是定在床脚的床单上。我知道江卿烨出来了，但是我不敢去看她，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自古以来，美人出浴都是一种强大的诱惑。

　　“景行，你在看什么电视啊？”江卿烨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便朝我走来。

　　“哦，就纪录片。”从头到尾我就没看几眼电视，只记得刚开起来的时候放着类似动物世界的纪录片。而我现在只顾着看江卿烨哪里有时间去看电视啊。

　　现在江卿烨只穿着一件吊带的睡裙，刚从浴室里出来，身上还带着一股水汽，随着她刚刚揉头发的动作，脖子下的锁骨更加突出，裸眼5.0的我还能清楚地看到她那秀气的锁骨上还挂着几滴水珠。

　　这简直就是勾引！简直就是诱惑！

　　“这个？纪录片？”江卿烨走过来看了一眼电视，一脸“？？？”的表情。

　　我这才舍得把视线从江卿烨身上转到电视上去。

　　！！！

　　什么鬼！

　　刚才不是在放动物世界吗？什么时候放到连续剧去了？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亲在一起的？导演为什么还给个特写的镜头？

　　“我，我刚刚，我刚刚没有看电视，我刚刚看的确实是纪录片，还是动物世界，但，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它就放到连续剧去了。”

　　我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而江卿烨则是靠在自己的床头，饶有意味地笑着看我。

　　“那你刚刚在干什么？”江卿烨头次如此刨根问底。

　　我会把我心里那点旖旎的心思告诉她？“没什么啊，就今天太累了，我就坐在床头思考人生嘛。”

　　江卿烨笑了，只穿着吊带睡裙的她，正过头笑了一会，又偏过头来看着我:“景行，时间不早了，去洗个澡吧。”

　　我心虚得很，“腾腾腾”跑到行李箱掏出我的睡衣就逃也似的溜到浴室。我也不知道江卿烨信了没有，不过她最近老是笑得那么诡异，看得我心里发毛。

　　匆匆洗完澡我就出来了，一抬头就看见江卿烨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电视剧入迷。

　　“咦？这电视有这么好看吗？”想当初我们那些个高中同学追韩剧追得厉害，我也入了迷，也曾拉过江卿烨加入她们，结果被江卿烨一句“不太感兴趣”拒绝了。

　　江卿烨睨了我一眼就继续看电视，“挺好看的啊，景行你眼光不错。”

　　我看着电视里那浮夸的表演，抽搐了嘴角。这样的电视剧，我实在是欣赏不来。

　　不过很显然，江卿烨也不是很喜欢那部电视剧，见我钻进了被窝，也立刻关掉了电视，在靠近我的床边躺下。

　　“我关灯了景行。”

　　“好。”

　　随后，我们便被黑暗吞噬。眼前蒙上了一层黑布，却使听觉更加灵敏。我都能听到江卿烨翻身时布料的摩擦声。她的每一个声响都拨动了我的心弦，原本就躁动的心在这寂静的夜更加嚣张。

　　“景行，你也没有睡吗？”江卿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翻身过去面对她。“嗯。”

　　即使身处黑暗也无法黯淡她眼中的光芒，我看着黑暗中她模糊的轮廓，有些失神。

　　“第一天上班的时候见到你，我其实很紧张。”

　　“能够再次和你一起，我很幸运。”

　　沉默了些许时候便从黑暗中传来江卿烨软软的声音。

　　也许是黑暗使我放下防备，一个不留神，我也表露了自己的感情:“嗯，再次见到你我也很开心。”何止是开心，简直就是上天给我莫大的恩赐。当初告白的时候就做好了和江卿烨永不相见的准备，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再次见到江卿烨，甚至和她成为了同事，搭档，乃至现在的同室而卧。

　　沉默良久，江卿烨才再次开口，“景行，我有很后悔的事。”

　　她那一句轻轻柔柔的话却像是一颗重磅炸弹一般在我心中绽放。

　　人这一生那么长，后悔的事情万万千，可我却自作多情地认为，江卿烨后悔的那件事也许就是我想的那件。

　　后悔？我何尝不后悔呢？每次想找江卿烨而不能的时候，我无一次不后悔的。要是我当初忍住了，当初再喜欢她，也憋在肚子里，就当作一个普通朋友永远陪在她的身边，或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可若是真的喜欢，又怎会甘心一辈子仅仅待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和别人的幸福。

　　喜欢就是一种自私的情感，自私到她的幸福都想要是自己给予的。

　　所以又有何谓的后悔呢？即使重来一遍，恐怕我还是会对江卿烨说出那句。

　　我喜欢你。

　　“后悔什么？”我听见了我那试探性的声音。

　　江卿烨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见她长舒一口气。

　　“不过，幸好，我还有补救的机会。”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高中的时候学政治就学不好哲学的那块，再加上江卿烨那扑朔迷离的回答，我觉得我的脑子有些混沌。

　　后悔什么？机会又是什么？

　　不过，还有补救的机会？那应该就不是在讲我们了吧。我和她……

　　“嗯……那很好啊，还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像我和江卿烨的关系，恐怕就难以重新来过了吧。

　　“景行，如果有人后悔了，你会给她机会吗？”

　　藏在被子下的手不禁攥紧了床单。我有些迟疑，要是江卿烨后悔，要和我重新做回当初那般亲密无间的朋友，我愿意吗？

　　恐怕是不愿意吧。这样虚与委蛇地一面和江卿烨当着知心好朋友，又一面偷偷爱着她，这般虚伪，实在不是我的做事风格。

　　不要问我为什么不想想那一种可能，或许江卿烨要接受我四年前的告白？这个想法刚冒出一点头就被我扼住了。难道说经过我三年的努力江卿烨都对我没有感觉，四年未见面，结果江卿烨时隔四年居然喜欢上了我？

　　怎么可能嘛！

　　所以如果是我，我便是不会给那人机会的。木已成舟，既成的事情，怎么可能因为轻飘飘的一个后悔，就点头？若真是这样，谁还会珍惜？

　　“我不知道，我……”

　　“要是那个人真的后悔了呢？”江卿烨急于打断我的话。

　　“那，我，嗯--不清楚，可能会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种事并没有发生不是？现在说这些不是太早了吗？

　　“谢谢你景行。”隔着散不掉的黑暗我都能感受到江卿烨的兴奋。

　　我不禁失笑，“谢我干什么？”我又没干什么。

　　“晚安景行。”

　　“晚安！”我曾经喜欢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