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若有光》跬步涉川

38、第三十七章 不是尾声

　　姑姑正式回公司上班了，她进入了董事会，代持了妈妈的股份。姑姑雷厉风行，一如往昔，很像未嫁时的样子。
　　我是怎么知道的呢？当然是妈妈说的了。
　　妈妈现在也不在家呆着了，她参与了慈善基金会的工作。虽然她的恬淡个性还是不喜欢拍卖会或者慈善晚宴之类的场合，每当这个时候就要找姑姑或者妃妃陪着。
　　妃妃还是那个老样子，那天之后，气得大骂了王留钢一星期，发誓以后所有姓王的男人都不嫁。
　　姓王的男人，王南……唉，我的好兄弟。
　　不是他的错，他什么也不知情，可经历了那么多事，我们到底是回不到过去了。他从集团辞职了，什么都没要，他爸的财产已经被没收赔偿给受害者了。可他爸的受害者都不缺什么钱，我们就把钱都捐给了滨海城南福利院和彭月凡工作的那家福利院。听说王南是去他姥姥姥爷的城市生活了。
　　彭月凡因为受人胁迫蒙蔽且犯罪情节较轻，只被刑事拘留了三十天，可彭月凡到底也是没法在福利院继续待了。爷爷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开个小店做点小生意，听说她以前就是开茶室的。我们苦劝她让她跟肖择见一面，她犹豫了很久，终于挑了一个周日去学校见了肖择。她打扮得很喜气，带了大包小包自己做的饭过去。
　　肖择一看见她就哭了，她把肖择紧紧搂在怀里一直说对不起。他们分别的时候，肖择说想跟彭月凡一起生活，但是当时爷爷已经收养了肖择，只是肖择一直住在寄宿学校很少回家。彭月凡拒绝了，说她自己有实际的困难，也不想让肖泽跟着她吃苦。我们都知道她是不敢再面对自己的孩子了，但她答应会常来看肖择。肖择后来对我说，他觉得她妈妈是已经再婚了，我让他别胡思乱想。
　　他人很好学，也爱看书，只是心思有点重。不像我，有点像我爸……
　　我爸，唉。
　　彭月凡看过肖择之后告诉我，我爸当时是想跟她一起殉情自杀，又不想死得难看，所以才留着毒品，他自尽那次其实是第一次注射。他一直有抑郁症，彭月凡害怕还找过我妈。但是我妈当时已经跟我爸分居，准备离婚了，只是没告诉爷爷，想悄悄地离婚，也是为了保护我。没想到我爸被我目睹了私生子的事，当天晚上就自尽了，也没等她。
　　我妈因为没告诉我爷爷我爸有抑郁症的事，也一直心中有愧。唉，都不提了。
　　王留钢干了那么多坏事，居然没过庭审就因心脏衰竭死在了拘留所。
　　小雪说吸了五年的毒其实已经是半死的人了，还要算计着肖家时家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获益，其实没有他，他的孩子反而活得安心。
　　养蛊为患，反噬自身。他要不是想害别人，自己也不会染上毒品，后来也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干恶事。骂这种人脏了自己的嘴，也不说了。
　　爷爷还是那样，行如松坐如钟。一直没什么改变，早起去公司半天，中午回家午休。下午处理杂事，晚上练字锻炼。除了偶尔教周日回家的肖择练字，与以前别无两样。

　　那天肖择学校英语演讲比赛，问我借西服穿。我给了他一套我穿小的，他穿了裤腿还是晃荡。小雪说她最会缝衣服，替他改改。
　　站在镜子面前量尺寸时，他突然问我：“你看见了什么？”
　　“你看见了什么？”小雪笑着问他。
　　“两个姓肖的人？”他皱着眉头说。
　　我扶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前推到镜子跟前：
　　“不！我看见了一个自由的灵魂，选择站在他的面前。”
　　他的名字是爸给取的，爸应该是更喜欢他的。
　　扮演人生指引者这种角色果然是要不再少年。
　　“以后照镜子要凑近仔细看，尤其是近视的人！”我冲小雪挤眉，小雪对我撇嘴。

　　有天崔彦语来找我，我以为他是听说了我家的事。谁知道他颓唐了一会儿说林箸对他提出离婚了。我问他原因他也说不出什么，说来说去就是婆媳问题，家庭矛盾和林箸时好时坏的病情。
　　我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想起小雪对他的评价：“崔彦语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有点懦弱罢了。”当时是我误会了他，可这个评价却没什么错。
　　我看着他：“你没打算搬出去自己住？”
　　他看了看我没说话。
　　我拍了拍他肩膀：“懦弱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但如果你是为了林箸病好那也不算懦弱。还是自己决定吧，别人帮不了你。”我对他说。

　　小雪待到七月才走，她说她要回去准备复学和申请的事了。那天她刚从时家回来，带了一些她妈妈的东西，正在收拾行李。两个二十四寸的大箱子，一半是砖头一样厚的书，衣服没两件，别的就更没了。她爸爸倒是给她准备了不少吃的用的，“怎么说也没用，他不用拐能走路了，一遍遍去超市溜达着买。”小雪嗔怪。
　　“我要带着这个！”小雪拿起那副卷轴，“谢谢你写的啊。”
　　小雪对我笑。眼睛里呈着星光般的璀璨，让我沉醉不已，心跳加速。
　　“还有这个，我把卡给她。”
　　“不用了，爸爸都给了。爷爷和妈妈的我都没要，也不能要你的！”
　　“那能一样吗？他们是谁啊？我是谁啊？”
　　“你是谁啊？”小雪看着我反问。
　　“你要我说出来吗？桌上可放着离婚协议书呢。”
　　“对了，把这个忘了。笔呢？”
　　我把她圈起来与她双手十指相扣，右手食指和拇指缓缓转动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是时候摘下来了。
　　“其实呀，我很喜欢小玩意的。戒指啊，项链啊，耳环啊，买过不知道多少。可以进实验室都要摘下来，上完课累得半死根本顾不上找，买多少丢多少。别的也就算了，可这个我舍不得，”小雪摘下戒指来塞进我手心。
　　“帮我保管吧！”她声音里带上了哽咽，“你拿着，我不戴也一样。”
　　“我从不随便替人保管东西，除非别人跟我交换。”我把我手上的戒指取下来递给她，“你总是丢东西，会把我丢了吗？”
　　小雪的泪在眼眶里打转，“不会，不会！我再留不住东西也得把你留好了。”小雪抱着我，把头埋在我胸口，一会儿我就觉得我胸口湿了。
　　“说说你对婚姻有什么新的理解！”我把她扶起来挑眉看她，那是她的经典表情。
　　“我现在觉得……能嫁给一个真正的男人，跟他一起生活也不错。”小雪破涕为笑，我终于放心了。
　　“不过那肯定是我毕业之后的事了。”小雪嘟着嘴说，她跟妃妃学会撒娇了，我刮她鼻子然后也笑了。

　　第二天我就送小雪走了，她买了下午的机票，因为她早晨起不来。真不知道之前我上班那两个月她是怎么起的。
　　我替她推着行李办了托运。
　　真希望她再陪我久一点，可是不能再久了，那样她回来也会久了。
　　“有人说过你披着头发很漂亮吗？”我在安检口之前问她。
　　“嗯。这个梗好老了，你不如说说那个福尔摩斯和华生的梗是什么意思。”小雪挑眉。
　　哈哈哈，小雪这样聪明，而且从来也不愿把自己的聪明藏起来取悦别人。
　　这就是我的小雪，我爱的女人。
　　我没说话，小雪转身走了。
　　“是，是最聪明的女孩，和最忠实的伴侣的意思！”我冲小雪的背影大喊，泪在小雪转身的刹那瞬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面前。直到小雪跑过来撞进我的怀里，跳起来吻我的嘴唇，我才看清她的脸。
　　我尝到了一个浸着泪水绵长而深沉的吻，分不清是谁的泪水，分不清是谁的深情。
　　“我爱你，我什么也不在乎，我会一直等你回来。”最后我对小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