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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莲心茶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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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宫嘉止轩,为何美人的住所。
事发后,嘉止轩所有宫人内侍,全被投进暴室狱。
卫贤妃与三皇子身边服侍的宫人内侍,外加暴室狱的一名副狱丞,正六品的内侍,在承阳宫活活杖毙,三皇子的傅姆乳娘没有一个幸免,为了明正典刑,也为了震慑警告,狗皇帝下旨,执行杖刑时,由刘皇后监刑,阖宫嫔妃去承阳宫观刑。
朱颜听到消息时,承阳宫早已血流成河。
整个后宫,只有她和楚丽妃没有接到去观刑的旨意。
“……刑公公说,陛下下旨时,特意交待过,娘娘不用过去,刑公公还说,让奴婢晚点再告诉娘娘这件事。”曲姑望着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的朱颜,到底把话说完,纵使此刻,她不说,日子长了,朱颜也能从其他人口中听到。
“又是一百多条人命。”朱颜右手哆嗦着指着承阳宫的方向,既惊又惧又怕。
“娘娘,”
曲姑唤了一声,劝说道:“后宫之中,向来是母子一体,主仆一体,荣辱相系,三皇子受伤,卫庶人得了疯病,跟随他们的人,必然会受到牵连。”
“曲姑呀,那你跟在我身边,可有预料到自己将来的下场。”
“奴婢相信娘娘。”
“你相信我?呵呵……”
朱颜一听这话,直接笑了,笑得头上步摇乱颤,扶着身旁的凭几,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我竟不知,你信我什么,是阿稷呢?还是我这张脸呢?”
指甲轻轻划过面颊。
白瓷细腻的肌肤,立刻留下一道红痕。
“在陛下那里,娘娘与旁人不同……”
“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朱颜打断了曲姑的话,望着此刻近乎天真的曲姑,问道:“姑姑进宫多少年了?”
“三十年。”曲姑回道,她记得曾和朱颜说过,几乎一下子,她明白过来,朱颜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果然,只听朱颜笑问道:“宫中三十年,你有见过长盛不衰的吗?”
“有,先文贞皇后。”
先文贞皇后是皇帝生母,在先帝后宫中盛宠十五载,先帝二十一子,皇帝能得立太子,便是子凭母贵,之后才是凭着自己才能得先帝喜欢。
朱颜没想到,曲姑抬出了这位,顿时哑然,半晌才说了句,“可文贞皇后薨世时,年不过三十。”
朱颜只觉四肢乏力,提不起劲,瘫靠在隐囊上,不再说话。
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来到这个时代,却把自己陷入这九重深宫之中。
又有什么资格去可怜旁人呢?
狗皇帝不会允许她插手,甚至连插手的机会都不会给她,再说了,这件事,从头到尾,她就没弄明白。
“你知不知道,卫贤妃为什么要害三皇子?”许久,朱颜问道,如若卫贤妃在北宫,她还真想去问问,可惜,人已迁出宫了。
“奴婢不知。”曲姑摇头回道。
“三皇子是她亲儿,一个母亲会去害自己的孩子,不觉得荒唐可笑吗?”
这是朱颜最最想不通的地方,抛开后宫中母子一体的利害关系,卫贤妃是狗皇帝后宫中唯一儿女双全的嫔妃,自己身处正一品妃位,三皇子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又得狗皇帝喜欢。
卫贤妃昏了头,纵然被人穿了,换个灵魂,也不至于干出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来。
所以,她是不信的。
哪怕卫贤妃被废为庶人,她也不信。
紧接着,狗皇帝下旨责令卫贤妃父祖兄弟教女无方,被摘去官职贬为庶人,五代以内直系子孙皆不得入仕为官,这意味着,他们只能依附于三皇子,而能留下他们,没有降罪,也是因为三皇子。
明明白白地告诉卫家人,他们和三皇子福祸攸关,据说私下里还特意派人告诉了在南山苑云林馆的卫庶人。
如果这一切就是真相。
那么,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一个母亲去害自己的孩子,朱颜千思百想,唯一想到的一种可能,危及自身生死存亡,才不惜冒险,毕竟一只手换一条命……刹那间,朱颜一阵心惊肉跳,血液凝滞。
指尖微凉。
不会的,不会的……朱颜使劲摇了摇脑袋,力争把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出脑海中。
然而,有些念头一旦露出了苗,就如同春天野地里的杂草般,疯狂蛮横地生长,斩不断,也烧不尽,在没有找到确切答案前,根本无法停下来。
“娘娘,您别胡思乱想,害三皇子的,只能是何庶人,不是卫庶人。”
劝导声突然在耳畔响起,把朱颜给惊醒,抬起头,见到曲姑一脸严肃,眼中却全是担忧与不赞同。
——
三月上旬,朱颜二十岁生日。
她依旧如上年一样,向刘皇后辞了生日宴。
三月二十三,是狗皇帝的千秋节。
刘皇后为了一扫宫中的阴霾,决定在大办,恰逢三皇子康复,身在北宫的苏婉清同时传出四个多月的孕信,喜事连连,在皇后的强烈建议下,苏婉清恢复了才人的位份,迁出北宫,入住明华宫。
趁着千秋节的喜庆,办了后宫两位嫔妃的晋封。
楚丽妃晋封为正一品妃位,封号不变,用狗皇帝的话说,淑妃无仪,贤妃不贤,没得污了这些好品格,好字眼,贵淑德贤四个封号,直接废掉淑贤两个封号。
四妃之位,只剩下贵丽德三个。
王昭容临盆在即,提前晋封为正一品德妃。
千秋节的宫宴上,崇阳长公主向狗皇帝举荐了楚丽妃的妹妹,相比于楚丽妃的清冷绝艳,舞艺超凡,她妹妹更显得娇媚可人,歌喉婉转,一手好琵琶,有如天籁,绕梁三日。
当场被封为才人。
宴席上,在崇阳长公主的鼓动下,许久不曾在大众场合跳舞的楚丽妃竟登了台,在教坊司的一众乐伎伴舞下,跳的是《西洲曲》,曲子由楚才人弹奏,听崇阳长公主说,从前楚丽妃未进宫时,她们姐妹俩在公主府经常合奏。
场面宏大壮观,令人目不暇接。
一舞动四方,一曲天上音。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朱颜看得入神,听得入神,待歌罢舞歇,缓过神来,朱颜不得不说,崇阳长公主还真是个人才,要是活在现代,绝对适合做猎头和培训,能找到及打造各种符合需求的美女,敬献给狗皇帝。
有楚丽妃姊妹珠玉在前,后面教坊司的其他歌舞便有些不够看,让人意兴阑珊,朱颜正打算趁着机会早退,抬头,忽然见刑恩朝她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月白色云纹茶碗。
“娘娘,”刑恩在朱颜身后停下,端着茶碗躬身行了礼,然后把茶碗朝朱颜跟前一递,“这是陛下赏给娘娘的茶。”
“什么茶?”
“娘娘尝尝就知道了。”
有不少目光已经往这边望过来了,众目睽睽下,朱颜只得伸手接过。
只是刚接过来,又听刑恩道:“陛下希望娘娘喝完。”
朱颜自忖,她最近好像没有招惹狗皇帝,猜不透狗皇帝要干嘛,再有,随着刑恩的到来,她已感觉到,上首位置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地落在她身上,猜到是狗皇帝无疑,所以,她没有抬头。
关注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
朱颜又瞧了眼站在这儿不走的刑恩,只得揭开碗盖,是清茶,茶叶早已过漏掉了,低头抿了口,苦味入口,是莲心茶,想也没多想,直接把茶水泼了,茶碗塞给刑恩,“我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说完,转身离开,留下满堂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