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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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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想去哪儿?”一行人走出中厅,姜妙慧问另外三个。
姜妙宁撇了撇嘴,“什么嘛,不就是给我哥相嫂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还听不得了,非得把我们赶出来。”
姜妙仪道:“怎么,难道你也想帮三哥挑一挑?”
姜妙宁道:“有何不可,我选的嫂子肯定最漂亮最温柔,当然,最重要的是得对我好!”
姜妙仪嘲笑,“不但要伺候公婆,还得伺候你是吧,不晓得哪家姑娘这么倒霉,摊上你这姑子。”
姜妙宁当即怒了,伸手就要扑上去掐人,妙慧快一步拦在中间,无奈道:“行了,你们真当里头听不见?去后院吧。”
“不去,今天太阳大,我可不想被晒。”姜妙宁转了转眼珠,目光落到旁边不怎么融得进来的符婉儿,“还没恭贺符表妹乔迁新居呢,不如一起去符表妹屋里坐坐。”
这种情形下符婉儿还能拒绝?只好露出一个笑脸表示欢迎。
姜妙慧看了眼妙仪,虽冷着一张脸,但明显也有这个意思,“那就劳烦符表妹带路吧。”
符婉儿一边走到前面一边说:“慧姐姐叫我婉儿就好。”
后头的姜妙仪噗呲一声笑出来,众人回头,她才解释道:“就是突然想起来我屋里有个叫琬香的丫鬟,冲撞了符表妹的名讳,回去得给她改个名儿了。”
符婉儿笑笑,“世上重名重姓之人多了去,哪儿是改得过来的,能叫到一处也是缘分,妙仪表姐不用麻烦。”
姜妙仪看着她,“我不知道你们家规矩是怎样,但在我们家,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万不能乱了尊卑,该分清楚的还是要分清楚。”
一直默默跟在后面李觅笑了笑,“八姑娘可知当今御前最得力的首领太监叫什么名字?”
姜妙仪看向李觅,下巴微扬,语气不善道:“叫什么?”
“姓夏,名长启。”众人听了皆噤声,她们这些官宦小姐多少听过当今圣上尊讳,其中就有个启字。李觅兀自继续道:“人自然是各不同命各不同运的,但规矩是死,人是活,而人活这一世,若单因一个名字就盖棺定论,那何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句?即便是一个奴才,能竭力做个有所为有所用的奴才,哪怕身份卑微,亦叫人尊敬,就不算白活一遭了。”
姜妙慧很客气道:“听说李姑姑在御前当过差,难怪对宫里的事情这么清楚。”悄悄拉了拉姜妙仪的袖子。
李觅福了福,“一时兴起,托大插嘴几句,还请姑娘们不要见怪。”
姜妙仪性子高傲,但非莽撞愚昧之人,这番较量已然占了下风,再就‘姓名尊卑’争论下去没有任何意义,随冷嘲道:“不愧是当过女吏的,李姑姑这般能言善道,婉儿妹妹可要好生学着。”
“我对姑姑确实敬如师长。”符婉儿站到李觅身前,姜妙仪挑了下眉,不以为然。
“但姑姑向来教导我修身养性以德待人,明理笃行以理服人,而非尖酸刻薄,只逞一时口舌之快。”说这话时符婉儿直视姜妙仪,分毫不让,就像李觅为她争辩一样,她也绝不能让李觅为她受辱。
看着那尚且瘦弱的背影,李觅微愣,又见女孩笑盈盈地回过头,撒娇般对她说:“姑姑帮我们去小厨房要些茶水点心吧,我们几个自己玩就行,不用那么多人伺候。”
听着像是嫌她辈分大故意支走她似的,李觅失笑,心里流过一股暖意,“是。”拉红萝过去嘱咐了几句方才离开。
姜妙仪冷哼一声,丢下众人自己率先进了屋。姜妙慧饱含歉意地看了她一眼,她摇摇头表示没事。这小姑奶奶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说赢了就是说赢了,这事也就过了。
余下的人一起进屋,穿过次间,撩起珠帘来到二次间,符婉儿请她们往炕上坐,自己则坐到了旁边太师椅上,茶水点心很快送来,丫鬟分别为主子们呈上。
姜妙宁喝了小半碗奶香四溢的牛乳茶,还嫌屋里人多,“你们都到外间去守着。”她身边的丫鬟最先动了,红萝有些犹豫,看符婉儿点头,方才招呼其他两个姑娘的贴身丫鬟出去。
姜妙慧瞥见一抹窈窕身影,放下茶碗用手绢捻了捻嘴角,“最近怎么不见你带又晴出来,都是紫烟在身边伺候。”
“紫烟是母亲赏的,自然要多给些体面。”她随口解释一句,四下打量起屋里,最后看向符婉儿,眸子闪烁,“到底比我们有福气,能和祖母一起住。”
符婉儿心生警惕,“妙宁表姐又说笑了,外祖母也是不想我去挤表姐们才让我住到奉欣堂,权宜之计罢了,日后有合适的住处,即便外祖母不说,我也不好意思再打搅外祖母的。”
姜妙宁嗤笑,“瞧瞧,逗逗你,还当真了,我们几个谁不是祖母亲手抱大疼大的,怎么会跟你记气。”
符婉儿心里嘀咕,话都让你说了。
“不过我还以为你会住厢房呢,你妙仪表姐以前由祖母亲自教养,住的就是厢房。”姜妙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合着在这儿等着呢,看热闹不嫌事大,可劲儿拱火。符婉儿一时无奈,瞄了眼姜妙仪,发现她正冷冰冰地盯着她,似乎也想听听她怎么说。
搜肠刮肚地想了想,她缓缓道:“我天生胆子小,自从来安居走水后更怕得不行,本想稍微离外祖母近点住在右厢房就好。可秦嬷嬷说右厢房是妙仪表姐住过的,这些年一直特意空着,不能给我住,但我又不太敢一个人住左厢房,便厚着脸皮在正房住下了。”说完看着姜妙仪,大小姐,这回答您该满意了吧?
谁知姜妙仪直接扭过头与姜妙宁说话去了,根本不搭理她。
她也懒得计较,兀自尝了口牛乳茶,甜咸奶香,还加了酥酪块和碎果仁,小厨房肯定是按照姜妙仪她们的口味来的,对她来说有些甜过头了,所以喝完手里这碗她就没有再添新。她也注意到姜妙慧那碗几乎没怎么动。
她不由想起些事,落在姜妙慧身上的目光就多停留了片刻,却立马被姜妙慧察觉到,抬首向她望过来。她深知姜妙慧为人之深沉,心思之细腻,随露出一个偷瞄被发现后羞赧不已的笑容,“妙慧表姐,你长得可真好看。”说得姜妙慧明显一愣。
没有哪个小姑娘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好看的。
这话被耳尖的姜妙宁听了去,登时发作起来,“她长得好看,我们长得不好看?”
符婉儿忙不迭点头,“好看,好看的。”
姜妙宁抱胸:“那你选一个最好看的。”
符婉儿皱起小脸,“都一样好看呀,这怎么选。”
姜妙宁不依不饶,“这么敷衍,肯定是觉得我们丑了,否则怎么就单夸妙慧一个人。”
符婉儿食指尖挠了挠鬓角,小声嘀咕着,“这不是秦嬷嬷说我和妙慧表姐长得像,想顺带夸夸我自个儿嘛。”
姜妙宁指着她捧腹大笑,“你个不知羞的!”姜妙慧也不禁莞尔。
姜妙仪却对妙宁的分心很不满,“你还想不想借我那套点翠头饰了?”
姜妙宁连忙转过头,“借借借!正好配我那件新长袄,我打算在春宴上穿呢。”
姜妙仪讥笑:“打扮那么花哨,是要去抢你未来嫂嫂的风头吗?”
“有本事你别打扮。”姜妙宁怼完,又想起什么,立马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脸,“你不是还有对珊瑚嵌珍珠的镯子,不如也一并借了我吧,反正你嫌那东西累赘总不想戴的。”
姜妙仪一口回绝,“不行,那镯子我预备给渥丹的。”
姜妙宁惊讶,“她也要来春宴?”姜妙慧不由看了眼她,估计是觉得她的反应很奇怪。
她笑笑解释,“许久未见她出来走动,还以为她病了呢。也是,她往年都要来的,若今年缺了她一个,怪没意思的。”
姜妙仪语气凉凉道:“她的确不想来,我接连下了几次帖,她都一再推脱,但我可不管,她真不依,我就亲自上她家捉人,拖也要把她拖来!如今我们这些自小认识的都渐渐大了,能聚在一起的日子是越来越少,若为些有的没的罔顾我们之间的情谊,才真是傻到家了。”
这番话明显不对味儿,姜妙慧听了若有所思。
符婉儿心里叹了口气,只装听不懂,脸上一派茫然。后面的话她也没再怎么仔细听,无非是些女儿家的琐碎小事,等她们终于提到了那家伙的名字,她才重新凝神听了起来。
“晏淮那家伙怎么样了?能下床了吗?”姜妙宁问。
姜妙仪道:“小十叔说去看他的时候还不能翻身呢,稍微动一动就疼的直冒汗。”
姜妙宁倒吸口冷气,“晏爷爷这回可是动真格的了!他又犯了什么事儿?以前至多也就打打手板心关个禁闭。”
姜妙仪皱眉:“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想什么做什么,发起疯来谁管得住?要是能同我们商议商议再行事,也不至于遭这些罪了。估计是真闯了大祸,晏爷爷连小十叔和我哥求情都听不进去了。”
姜妙宁道:“不然我们去晏府瞧瞧他?”符婉儿心头跟着一动。
姜妙仪烦闷道:“别想了,小十叔都不答应带我过去,我母亲和五婶更不会同意。”
“那我们去求祖母!”
姜妙慧摇头,“七妹你急糊涂了?去求祖母怕是火上浇油,她老人家一向不喜欢看我们跟他几个混在一处。”
姜妙宁蔫了,“那怎么办,是不是春宴他也来不了了?”
姜妙仪冷哼,“何止春宴,我看到他生辰那天都不一定能好全,活该他受的!但愿以后能长长记性。”
话虽这么说,但得知晏淮来不了,大家都有些扫兴。符婉儿更是一阵失落和不安,没能亲眼瞧见,总归放不下心。
姜妙慧提议道:“不如我们送点伤药补品过去,借此探探底?”
姜妙宁拍手,“这个主意好,我回头就叫我母亲称几两人参。”
姜妙慧道:“我和妙仪就送些药膏药酒。”
姜妙仪想了想,“小十叔那里有不少祖母赏的好东西,等我再问问他。”
……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商议起来。
符婉儿见缝插针道:“我从苏州带了一盒清凉膏,虽不能疗伤,但有镇定舒缓之效,许能用得上。”
三人诧异又莫名地看向她。
姜妙慧先想起来,“晏淮也去了苏州,你们见过了?”符婉儿点头。
姜妙宁笑道:“奇了,还愿意给他送东西,你不怕他?”
符婉儿摇了摇头。
“他没欺负你?”
符婉儿还是摇头,“船上见过一面,说了几句话,看着倒像个…好人?”
这下连姜妙仪都没绷住,三个女孩子笑作一团,姜妙宁直呼难得,“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晏三公子也终于当一回好人了!”
符婉儿:“……”
这么好笑吗?
要知未来的某一天,他何止要当个好人,世人还赞他心怀天下,普度众生,简直是个圣人。
不过是血淋出来的,白骨堆出来的圣人罢了。
想及此,心头还有些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