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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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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良山颇为赞同的微微点头,搁下茶杯:“可见李娘子料事如神,我诚心问一句,你是如何算到王家只字不提此事?”
“云来馆是王蔷去闹的,马律行的生意是王家做的。把我供出来,他们也得落下个共犯的罪名,索性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装傻充愣罢了。”李清白说话时眼波流转,唇边含着一丝讥笑。
在裴良山看来,美则美矣,未尽善焉。
他又问道:“那马律行呢,你又是如何算的?凭着赵家的势力,不出五天便能查到此人底细。”
李清白是很怕疼的人,先前被针扎的食指仍与拇指摁在一块,她分神去看,自然没主要裴良山眼中的阴沉。
“他进了京兆府,又毫发无损的出来了,便是无罪,赵家又能如何?”李清白将指尖放到眼前,左右端详着,有些迟疑:“除非——”
裴良山打断了她的话,嗓音平板:“除非赵家私下动手,杀了马律行。万一马律行供出了你,你便借着我的名头避祸。”
她轻轻放下手,搁在膝上。裴良山的语气听着不大友善,背不自觉地挺直了,目光坦然的与他相交,没有否认辩解的意思。
他望着李清白平静的双眼,问道:“你拿人命去算计,就不会有半分的愧疚吗?”
李清白想,若是当年有人心怀半分愧疚,李家也不会满门被灭。裴良山的冷笑与质问,使她生出一股悲凉,面上也同他一样浮起了冷笑,眼里更是说不出冷漠。
你不是我,怎知我心中的怨恨与无奈。
“云来馆与户部勾结买卖人口、王家做生意不厚道、马律行意图杀人、张敬生冷落王蔷多年,这些是我算计的吗?”
“裴郎君所谓的算计,在奴家看来不过是等价交换,各取所需。”
她起身缓缓走到裴良山身后,白皙纤细的手搭上他的肩头,柔若无骨的身子靠在他的后背,轻声说道:“你知道,却不说。装什么正人君子呢?”
暗香浮动,美人在侧。裴良山喉结上下滚动,静坐着等她下一步动作。余光稍瞥向左侧,便可见她清冷的神情,找不到半分情欲。两手环在他颈前,方才只是微微贴在他背后,此时便是卸下了周身力气赖上,隔着布料描绘着姣好妙曼的身姿。
她的手伸向裴良山的领口,替他扣上散开的两粒圆扣。指甲修剪的圆润,不经意滑过裸露的肌肤,她能感受到裴良山的颤栗。不怀好意地贴上他的耳垂,笑着问道:“还是没让裴大人捞着半分好处,生气了?”
裴良山不是柳下惠,李清白的美,他一直都很清楚。所以当她嘴唇贴上来的那一瞬,克制力便荡然无存了。他抓住李清白不安分的手,使她动弹不得,也无法抽身离去。
“李娘子嘴上说着好处,心里怕是想着如何将我大卸八块吧?”
裴良山的手骨节分明,指腹有老茧,此时毫不客气的摩擦着李清白的手背。两人像是一对恩爱情人,难舍难分。
李清白一不做二不休,下巴也搭在他肩上,能省不少力气。嘲讽道:“裴大人的肉还能比猪肉值钱吗?”
“我查过你的户籍,你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裴良山,知道的太多就活不长了。”她弯久了腰,只觉得酸痛,骨头全在捣乱。刚想起身,裴良山手上微微使劲将她拉回,又压了个满怀。李清白手肘顶了顶他的心口,无奈说道:“我腰不大好,让我起来歇会。”
驴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倒叫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轻松缓和了下来。
李清白起身后轻轻舒展腰身,往美人榻上去斜斜倚着,拽起身旁绒毯搭在身上,方才舒服的叹气一声,浑然不把他的话搁在心里:“我这人啊,想起谁就算计谁,是惯没心肝的。”
他眯着眼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果然压着不如躺着好看,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啊。
她不着痕迹地将绒毯盖严实了,微笑道:“裴大人与他们并没有区别,烦请您少管闲事。”
裴良山默默盯着她说完这通话,他少有冷面的时候,这会抿着唇不言语,眼神冻人的很。
良久才漏出一个虚浮于表面的笑,缓缓道:“原来是本官多虑了,李娘子聪慧,在下自愧不如。”
说罢竟连一个眼神也不再给她,翻窗走了。凉风钻了大空子,直往屋子里扑,吹的李清白头脑清醒,半晌才后知后觉:方才裴良山用了“本官”这个老气横秋且装腔作势的自称吗?走了还不关窗,实在是半分官德也没有啊。
自打上回夜里见了裴良山,已经有大半个月没了消息。
长安城在十月十五这天解除了全城戒严,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繁华。积压在外的商队一窝蜂的涌进城内,置办年货,交易买卖好不热闹。
唯一能提醒人们的地方便是街头的布告栏,那上头还贴着马平的画像,不过很久没人去补浆糊了,终于在一个刮大风的夜里,被卷上了天,不知去向。
李清白想,总算可以好好做生意了。清白楼的伙计们悬着的心都落了地,高高兴兴的忙碌起来,要多赚些银两过年。
江千帆也自由了,终于没人日夜盯梢了,他有心心念念的人。所以,即便李清白警告了他很多次,他还是决定要去云来馆看一看。
于是装模作样的选了一个好日子,十月十九,宜出门,宜买卖的好日子。
云来馆装修的比之前还要奢华,雕梁画柱。还买了好些异域舞姬,生意竟然比出事前还好。江千帆踏进云来馆时,眼尖的秦娘子给门口的小厮使了个眼神,然后扭着腰身上前招呼他:“江郎君身体好些了吗,上回真是对不住,今夜奴家送您两壶好酒。”
江千帆的扇子在掌心转了个圈,打掉她摸上来的爪子:“算你们还有点良心,小爷去瞧一眼杏君。”
秦娘子将人送进杏花阁,杏君见到江千帆时有些吃惊,泪眼婆娑地就往人怀里扑:“听她们说郎君被打了,流了好多血,现下好了吗?”
江千帆顺势搂住人,拿起帕子替她拭泪:“一点小伤,不算什么。倒是你,有没有被人为难?”
“没有,只是问了我几回话。”杏君赖在人怀里直撒娇,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念头,身子有些发僵,说话都不利索了:“江郎,我今夜不大舒服,要不你先回去吧。”
江千帆只觉得这妮子是昏头了,佯装生气:“我这回走了,便再也不来了。”
“好......随你,你快些走吧。”杏君从他怀里出来,使劲拽着他往外拉。
江千帆觉得她今夜反常,两人拉扯之际门却被推开了。小厮随从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的郎君,毫不在意房内两人,坐下后手上捏着酒杯,一副看戏的模样。
“你是谁?”江千帆一脸戒备,将杏君护在身。这个人进来后,杏君的身子直发抖。
赵敏之抿上一口酒,感叹道:“我是想再看一出苦命鸳鸯的戏码,既然你这么急不可待,啧,可惜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六人上前围住他,先是将杏君从他身后拉出。江千帆想要反抗,这些人都是赵府里养的练家子,哪里是他一个半吊子能对付的了的。被人一脚踹在地上,强迫他跪着。
“你先别说话,听她说。”赵敏之示意纪封把他的嘴塞上,转脸看向哭的梨花带雨的杏君。
杏君被两名大汉拽着,当着江千帆的面哪里说的出口。被连抽了三个嘴巴,打了脸颊红肿,嘴边鲜血淋漓的方才支支吾吾的开口:“他曾经要见善善,但是没见着。”
说不该说的话,赵敏之眼里的嫌弃不遮掩,小厮得了指令,冲上去又甩了两个嘴巴,打的她意识模糊,要不是有人强拽着她,怕是要一头栽下去。
江千帆见杏君被打,嘴里被塞了布条,想说话说不出。口水横流,尽目眦裂,拼了老命的挣扎,膝盖上的布料都要磨薄了。
这么一副场景,实在是,赏心悦目啊。赵敏之一杯酒尽,抬指示意纪封把布条拿出来,江千帆猛的想咬纪封的手,却被他卡着下巴稍稍用力,只听得“咔哒”一声,便被卸了下巴。
江千帆哀嚎一声,翻倒在地上,支支吾吾的说不清话。
“你把他下巴卸了,他一会怎么说话?”赵敏之冲着纪封翻了白眼,纪封点点头,将趴在地上喘气的江千帆拉起来,又是“咔哒”一声,将下巴装了回去。
江千帆如同一只老狗,伏在地上喘着粗气,口水直流,眼睛还止不住的往杏君那看。赵敏之嫌恶心,往后头挪了挪,问道:“你家在郊县里不过几处田产,是谁给你的银钱在长安城里风流潇洒,为什么要见善善?”
江千帆疼的直抽气,指尖死死扣着地上的毯子:“你别动她。”
“让她多喝两口,一会死的时候不疼。”
赵敏之将桌上一坛酒撂了过去,小厮拿了酒揭开红封便拽着杏君的头发强迫她抬头,塞外的酒又香又烈,浇在脸上呛的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狼狈不堪。嘴边的伤口在酒精的刺激下,无疑是雪上加霜。杏君苦苦哀求着,在刺激着江千帆紧绷着的神经。
他后悔了,为什么不听娘子的话,为什么往火坑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