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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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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宫女
淑安殿内，公主驾前，太监女婢跪了一地。当今皇上最为宠爱的明玉公主不快，负责伺候的下人自然心惊胆寒，生怕一不小心被无辜摘了脑袋。
芳龄十五的赵明玉公主一身华服侧卧于贵妃榻上，清丽的小脸上尽是怒容。殿内，无声无息，好几十口子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多喘。
“禀公主，芳兰那丫头带来了，正跪在殿外候着呢。”太监小祥子高调尖锐的喉咙兀地打破了这种窒息般的宁静，倒叫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松了口气。
“把那小贱人给我带上来！”赵明玉一听人来了，立刻坐直身子，头上的玉绢花簪子叮当作响。美目圆睁，不怒而威尽显皇家威严。
“诺！”
瞧见那小小瘦弱身影翩翩而来，虽是布衣却难掩其妩媚风情，果然是难得一见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活生生的妖孽。
难怪能勾引到十三殿下和她的杰敖哥哥。
"奴婢参见公主殿下，愿公主殿下万福金安！"珠兮拜倒在明玉公主架前，毕竟是见过大世面，被贬为奴的官家小姐，虽是卑微却并不惊慌。
明玉心头顿时怒火难耐，她挥了挥手。宫女立刻呈上早就备好的锦衣。明玉一把抓起，狠狠掷在她脸上。
“大胆贱人，身为浣衣局贱婢居然胆敢把父皇亲赐给本公主的衣衫洗损！苏杭衣局天针蚕丝彩绣可是耗时两年才得了这么一件丹绢成衣，如今被你弄得面目全非，你可知罪？”
三日前，明玉公主暗中命人将御赐锦衣挑断蚕丝后丢给浣衣局，指点管事命珠兮浣洗，为的就是今日有个名正言顺治她的由头。
她不由得暗自得意起来。
“回禀公主，衣服到奴婢手上已经损坏，还请公主明断。莫要让有意陷害奴婢的小人得逞。”珠兮跪在地上，朝明玉拜了又拜，秀颜不动声色，半点波澜不兴。
她这一席话倒叫殿内伺候着的奴婢倒吸了一口凉气。公主乃圣武皇掌上明珠，自小受宠难免专横跋扈。今日之事只要是明眼人都瞧的出是公主下了个套，为的就是要珠兮的命，哪个还敢喘上半点儿大气儿？
偏偏这浣衣局珠兮，不但不跪地求饶，反而口口声声指堂堂公主是陷害小人，实在是大胆之极！
“既然你不肯乖乖招认，也就别怪宫不客气。”明玉公主反倒不怒了，一想到珠兮马上就要皮开肉绽，在自己跟前哭声哀嚎，她的嘴角儿不自觉向上轻扬。“来人，这贱奴不肯招认，就给本宫狠狠掌她的嘴！”
她要让珠兮知道，杰敖哥哥和堂堂皇子都不是她能妄想的。
三名小太监飞快起身，两人一左一右架起珠兮，另外一人扬起手准备行刑。
“等等……”明玉公主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檀香木框掌面儿大小，四四方方的小铜镜，铜镜背后纹理深刻，雕龙刻凤。“用这个给我掌嘴！”
执刑太监先是一愣，而后立刻上前接下铜镜，心底却暗暗叫苦。用铜镜掌嘴，公主分明是要打碎珠兮满嘴玉牙，令她面目全非，不成人形！要是以后十三殿下和东齐国质子殿下追究起来，可如何是好？
公主的话又不能忤逆……小太监只好硬着头皮抓着铜镜朝珠兮嘴巴打下去。
“啪……”只一下，珠兮嘴角应声裂开，面颊迅速红肿，鲜红的血自嘴角儿涌出，滴落在她淡粉色的罗裙上，甚是触目惊心。珠兮硬是要紧牙关，一声不吭。一双美目怒瞪明玉，并无半点儿惧色。
“你……刁奴，今儿个本宫就要活活打死你！”毕竟年纪尚轻，见珠兮不服，明玉先沉不住气，呵斥道。“快！狠狠的打！”
“诺！”小太监哆哆嗦嗦扬起了手……
“东齐国太子殿下到……”殿外首领太监高声通报。话音未落，身为西齐质子的欧阳杰敖急急奔上殿来。为表东齐西齐永结兄弟之盟，东齐国太子欧阳杰敖自幼便被送入西齐皇宫充作质子，和西齐皇子公主一同长大。
从来都是温润如玉，翩翩佳公子风范的欧杰敖阳，竟第一次慌张失措，乱了阵脚。全为了一名宫女。
“殿……下……救我。”刚才还淡定以对的珠兮瞧见神色大变的欧阳杰敖，绝色容颜上立刻流下两行热泪，脸颊通红，发丝凌乱，格外惹人爱怜。
瞧见珠兮这副模样，欧阳杰敖心痛的无以复加，冲上前去一把将她柔弱的身子揽入怀中，手指颤巍巍抚上了她红肿脸颊。“孤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珠兮登时瘫软在他怀中哭的好不悲切。
明玉公主瞧这一对儿野鸳鸯在她殿前相依相偎，心底的酸涩不断发酵。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等着她长大要迎娶她的杰敖哥哥？六岁相识、相伴，九年青梅竹马之情却抵不过他在宫中偶遇的红颜绝色！果然世间男子皆薄情……珠兮在被贬之前就被十三皇兄看看上，更有求娶之意。就算十三皇兄并不受父皇宠爱，但身为身份敏感的异国质子，他堂而皇之与皇子抢女人，当真半点儿顾及都没有！
欧阳杰敖真的爱珠兮至此？不顾身份，不顾她早有求娶之人？
想到这里，明玉公主双目朦胧。她狠命地攥住双拳，拼命隐忍，不让眼泪滑落。
“敢问公主，珠兮到底身犯何罪，劳动公主动用私刑？”欧阳杰敖揽着珠兮质问明玉，炯炯有神的一双丹凤眼中射出凛冽的寒光。眼神尽是失望、愤怒与厌恶。此刻的欧阳杰敖仿佛完全成了个陌生人，陌生的令明玉恐惧。
她所熟识的杰敖会温柔的牵起她的手，教她执笔写字。会掏出丝帕为她拭去额头流下的汗水。会合着她轻起的舞步抚琴高歌，就是不会如此冷漠地看着她。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女人造成的！该死的女人！！长长的指甲深深插进手掌嫩肉，悲怒交加的明玉却没感觉到半点儿痛楚。
“她洗坏了衣衫，本宫自然有权降罪。”明玉瞧了一眼相依相偎的两个人，飞快别开视线，不愿再看。“倒是殿下，未经本宫传召，硬闯进来恐怕于理不合！”
“明玉，你年纪尚小想不到心肠如此歹毒。就算是珠兮有错，也罪不至死。”欧阳杰敖眉头渐皱。“把她交给孤，孤定会还公主一个说法。”
就算和自己势不两立形同陌路，他也非要袒护那个贱人？明玉怒急攻心，本就先天不足的心房阵阵抽痛起来。一放一缩，难忍的痛楚自心房传向四肢百骸。她用手按住疼痛处，小脸惨白如纸。
自娘胎带出的毛病，欧阳杰敖早就知道。以往他都会大惊失色地抱住她，紧握她冰冷的小手，陪她等候太医。可今天，他只是略微愣了下，握住的依旧是珠兮的小手。
泪水再也无法强忍，顺着明玉的脸颊悄然滑落，她倔强以手背擦拭。未曾想到，他和她有一天也会如此漠然相对。
“此乃隶属本宫私事，就算你贵为东齐太子，但在我西齐国也不过是个质子身份，你凭什么对本宫处置个下人指手画脚？”狠狠咬住下唇强忍剧痛，明玉双目通红，言辞激动。“来人！珠兮损毁圣物，其罪当诛，立刻拖下去乱棍打死。”
“赵！明！玉！”欧阳杰敖那如岩石般五官雕刻分明的俊颜阴鸷了几分，能不顾礼数直呼公主名讳，质子殿下果然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一头是公主殿下，另一头是连皇帝陛下都礼遇有加的东齐太子，两头都不是能得罪的主儿。殿内太监宫女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竟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瞧见这情形，明玉公主抖得更厉害，呼吸吐纳微微紊乱。“你们都要造反了不成？还不将珠兮……”
“明玉！”十三皇子赵风离扬声打断她的话，未经通报直接走了进来。跟珠兮同在浣衣局的姐妹发觉不妙，立刻私下跑去通知了他，可想不到他还是晚到一步。
明玉公主的母后乃是极为得宠的德妃，而十三皇子赵风离的母妃只是名端茶递水的宫女，是以并不为皇上看重。在这四面厚厚的宫墙之内，也只有和他自小一块儿长大的明玉视之为兄，不见半点儿鄙视。他和她以及欧阳杰敖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亲密无间。
“十三哥……那贱女人和杰敖哥哥……”明玉一见十三皇子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涩委屈，扑倒在他怀中，这才算哭出了声响。“…… 珠兮不是和你两情相悦吗？你对她情比金坚，一心一意，甚至还想不计较出身娶她为妃，可她呢？不但不领情反而勾引走了我的杰敖哥哥。十三哥你一定要帮我做主。”
心爱之人移情别恋，翻脸无情。天家贵女哪曾受过这等委屈？一瞧见亲人，满腹不甘统统倾巢而出。
“她负了你，就该千刀万剐！”
赵风离所有表情僵在脸上，眸中飞快闪过丝丝痛楚。早在珠兮还是官家小姐之时，皇家宴会上，他就对她一见倾心，深深为其高雅如兰的气质所吸引。奈何落花有意，流水难测。
她对他总带着一分冷淡半分疏离。直到欧阳杰敖出现后他才知道。原来冰冷佳人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可惜不是为他而展现。
“明玉，他们情投意合，你我现今何必妄作小人？”赵风离开抚着她因抽噎而不断颤抖的背，轻声安慰道。“杰敖已经向父皇求娶了珠兮，父皇允婚，不日则会册封，将以公主之礼嫁与东齐太子为正妃……”
乍闻之下，赵明玉顿停止了哭啼，满脸愕然自十三殿下怀中站直，不敢置信地转头死死盯着欧阳杰敖和珠兮……一个俊朗尊贵，气宇不凡，另一个是绝色脱俗，艳压群芳，的的确确是壁人一对天作之合。
珠兮闻言大喜，苍白的小脸上染上一层红晕，在他怀中又羞涩地靠近了几分，亲昵非常。
赵明玉咬住下唇，眸中光亮忽明忽暗、忽隐忽现，心跳如鼓狂收缓放却早已感觉不到疼痛。贵为异国太子，高高在上，为了宫中低贱宫人敢闯公主寝宫，敢不顾非议求取。从此珠兮定然一心对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辜负了他的一往情深吧！
杰敖哥哥，曾几何时，你竟爱她至此？
欧阳杰敖与她冷眼对视片刻，眉心紧蹙凤眸渐眯，状似不耐。“明玉，珠兮今后就是孤的太子妃，你若再闹出事端，孤定然不饶！”
东齐国太子殿下搂着未来太子妃拂袖而去。
赵明玉视线朦胧，胸口炙热，双目一黑，昏厥在赵风离怀中……
“公主……公主……”
“明玉……”淑安殿内乱作一团。
同年七月上旬，东齐质子欧阳杰敖，迎娶西齐嘉德公主为太子妃。普天同庆，锣鼓喧天，红妆绵延十里不绝……
数月有余，质子殿下与其妃同进同出，恩爱有加伉俪情深。
明玉公主始终缠绵病榻。老来得女的西齐皇帝忧心忡忡，广招天下名医，公主的病情却仍旧未见起色。
这日，阳光明媚。淑安殿花园中莲池上小亭中，赵明玉由近身侍女搀扶着缓缓步入亭中。清风习习，莲香淡雅，满园百花争奇斗艳，却半点儿没能疏解公主殿下的一脸哀伤。
“公主，皇上下诏令你每日必要来花园小坐片刻，对您的身子可真是关爱有加。还亲赐了各地进贡的珍馐佳肴，等下奴婢就挑些奉上。主子病了的这些日子整整瘦了一圈儿，再继续下去可怎么得了？”自小侍奉赵明玉的宫婢碧芙扶她在亭中特设的贵妃榻上坐定，生怕她弱不经风的身子再出半点儿差池。
叹息了声，她不答话，只是静望水面上立于莲藕上的一只红蜻蜓，渐渐痴了。
“公主，全天下的男人不止欧阳质子那么一个，更何况他负情别意根本就不值得公主再挂念……”她跟她相处十年，赵明玉和欧阳杰敖是怎样从嬉闹扭打到相知相恋就更是清楚。“皇上定会给公主选个世间无双的男子来匹配的。”
“碧芙，别说了。下去让我静静。”嘶哑的声音自她口中传来，软绵又是极悲切的。可叹天之娇女，也有悲情惨淡的一天。
“……诺。”长了张嘴，碧芙最后还是应声带着另外几个宫婢退到亭外，静心等候。
赵明玉斜靠榻上，凝神闭目，未几竟慢慢睡去。
朦胧中，额头似是有谁以手掌轻抚，温热的指腹，粗糙纹路辗转缠绵留恋不去……明玉双眸轻眨，那张每每出现在梦中的脸庞近在咫尺。冷峻的剑眉，笔直坚挺的鼻梁，紧抿一线的薄唇……不是那个刚娶了珠兮的欧阳杰敖又是谁？
明玉登时清明了许多，用力拍掉他至于额头的手。亭外碧芙不住遥望，生怕再生出什么事端。东齐国太子要来探访公主，她们无论如何也无从阻止，只有静观其变。
“明玉，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自小有心疾，可不能有半点儿疏忽大意。”欧阳杰敖柔声道，脸上刚毅的线条也跟着放松了下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可……这才是赵明玉所熟识的欧阳杰敖，她的杰敖哥哥！
明玉公主，眼眶一红差点儿掉下泪来。
“你……和珠兮成婚了？”她颤声问道，苍白的小手却情不自禁抓住他的。
他点点头，脸上笑意不减半分。
她的指甲深深陷进他的掌心。
“你是真心娶她？你是真心爱她？”
“嗯，我自然是因为喜爱她才娶她为妃……”欧阳杰敖反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轻轻揉搓。“可是明玉你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纵然你已非我所爱，也一定要留住这条命。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就算哪一天你会成为西齐的王，我也不会感到稀奇。”
在眼底打转的泪最后还是掉了下来，正落在他半跪在她身前的握着她手的手臂上。
“再叫我一声杰敖哥哥吧！”
明玉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望向他如深潭办深不见底的眼眸，第一次觉得他是那么陌生，看不透彻。
嘴巴几张几合，最终还是透出了一个字。“滚！”
他叹息一声，倒也不恼，真的转身离去，临别时还回头朝她笑笑。“记得，别再对珠兮或者任何一个人下手，宫廷里的阴险毒计真的半点儿也不适合你。”
原来，他是为了珠兮而来。瞧着他自自己的视线中消失，赵明玉这才明白他此行的目的，心更冷。
是呀！留住这条命。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她不能就这么倒下！不能只为一个不把自己放在心中的人而活，她还有父皇还有母后……
“来人，给本宫传膳！”明玉公主高声喝到。
半月后，公主凤体痊愈，帝王喜不胜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