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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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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大败龟兹,军队得胜回朝,群臣朝贺。
穆夫人的亲兄弟穆景灌是主君的重臣,官拜都尉,第一个向主君贺喜:“恭喜主君大败龟兹,凯旋回朝,姑臧万人空巷,百姓夹道而迎,主君犹如武王姬发,千秋功绩,自在民心。”
这一大串奉承话实在冗长,但打了胜仗又回了家,主君心情好,便也和颜悦色地听他们轮流拍马屁。
泉武侯边寄离赶紧跟上,变着花样地把穆景灌的话拆散组装改变顺序又说了一遍,最后还非常识时务地猛夸主君的二王子庆王朔琰和三王子南阳王骏庭:“自古英雄出少年,庆王和南阳王真是骁勇善战,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这真是我凉州之幸。”
这话说得妙,还顺便奉承了穆景灌,毕竟庆王和南阳王,是穆景灌的亲外甥,是他们穆家的希望,当然,也可能是凉州的下一个王。
主君点了点头:“朔琰和骏庭都辛苦了,赏。”
老二和老三谢恩领赏,朔琰接着说:“中原各路诸侯刺史动辄造反叛乱,害得百姓流离失所,而我河右大地却犹如太平盛世,这都是父王英明神武。”
骏庭不甘示弱,也赶紧附和:“二哥说的是,这都是父王的功劳,主君体恤百姓,百姓爱戴主君,我们凉州基业才能长久。”
穆景灌看了看庆王和南阳王,三人对了对眼色,他便上前一步,再次说道:“主君,如今晋朝内忧外患,而吾主英名远播,凉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军兵力雄厚,实在应该称帝而非在一方自乐啊。”
主君先前还挂笑的脸严肃下来,又来了,从册立世子,到自立成王,他的臣子们说不倦,他都要听倦了。
三品尚书龚亲段也走上前:“微臣知道主君一心忠于朝廷,只是晋帝实在自身难保,我们五年三次出兵救晋,都扭转不了大势所趋,何不在陇西称王,招四方贤士,养八方百姓,让躲避战乱的百姓有家可依?”
其他臣子也跟着纷纷附和,主君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臣子们趁机谨言让他自立称王了。
他闭上了眼,脑海中浮现的是先王带着他在战场上誓死拼杀,保卫晋朝皇帝的画面。朝堂上的议论声还在持续,他皱着眉头握紧了拳头,眼看就要发作。
但也许是想到今日是凯旋,他深深舒了口气,强行压下了情绪,缓缓开口:“当今的皇上,是我父王拼了命保住的,我的封号,是当今中原朝廷赐封的。先王何等英勇,不但在凉州威名卓著,在朝廷亦是人人称颂,当年有宦臣谗言企图迷惑皇上让他更换凉州王,晋室朝廷中的数十位正义之臣下跪请命。为君为王,效忠守节最为贵。辅佐奉拥晋室,解除百姓危难,才是你们应该做的,而劝我自立,不是人臣应该说的话,今日往后,若再有人敢说此事,罪在不赦。”
主君语气平淡,却不怒自威,臣子们面面相觑,各怀心思,微微摇头,却也不再言语。
这边前朝的事物还没结束,后宫却早已繁忙了起来。陈夫人一早就精心打扮,不时有各处下人总管来报,整个万宁宫好不热闹。
殷落晚晚些时候去正殿请安,她从未见过这样明艳动人的陈夫人,不由得有些失神。
陈夫人带着殷落晚走向内殿,温柔得有如仲夏晚风:“听侍卫说,说主君回宫的一路上,受到了全姑臧城百姓的簇拥,几里路都要走几个时辰。”
她拉起殷落晚的手,意味深长地讲:“主君还在处理一些政务,这之后就会来万宁殿,好好表现。主君回来了,庆王和南阳王也回都城了,从今儿个起,这里才是真正的凉州城。”
殷落晚很久没有过不安的感觉了,而此刻,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被陈夫人握紧的双手,在闷热的仲夏里又僵又凉。
这样的情绪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侍女来报:“主君来了。”
陈夫人抬起闪烁的眼眸隔着绢窗看向院子,殷落晚追随着她的目光,也看向窗外,只见一个身型高大的男人在两队宫人的簇拥下往正门靠近。
陈夫人端详起身,步出厅堂相迎,殷落晚紧随其后,和一众宫人一起行礼参见主君。
殷落晚抬眼看着主君,他瘦了一些,显得侧脸的轮廓有如刀削,脸上落了些许胡渣,却也不见沧桑之感,反而多了一丝亲切。
“你瘦了。”主君单手扶起陈夫人,陈夫人扬首看向面前的男人,目光流转闪烁,满含爱意。
主君随意招呼众人平身,拉起陈夫人的手便走向暖榻,陈夫人仿佛刚想起殷落晚,于是站住脚,柔声和主君说到:“这位是凉州司马殷上源的女儿殷氏。妾身和你提过的,目前住在这殿的侧院,饮食起居都已安排妥当。”
殷落晚站在人群里行礼,主君扭过头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朝陈夫人说道:“辛苦你了。陪我去花园走走吧,龟兹都是荒漠,鲜有花树,也不用这么多人跟着了。”
陈夫人看了看殷落晚,示意她和众人止步在殿内,只叫上了莲姑,伴着主君独向花园走去。
阳光透过珍珠罗窗纱洒照射在西域进贡来的翡翠杯盏上,灵动剔透。几撮新茶在水中缓缓舒展,慢慢呈现出碧色的茶汤。
殷落晚心疼这上好的茶叶,还没喝上一口就要凉了。她说不清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常规惯例,她以为自己需要三拜九叩、自报家门,谁知却连半句话都不用将。
陈夫人的花园一直有精心修建,仲夏是这里最美的时节,目之所及灌木清雅苍翠,花树争奇斗艳。一株百年合欢依傍凉亭而生,枝蔓攀缠,荫蔽处清风习习,主君和陈夫人先后坐在石椅上。
“臣子们又在劝我自立成王了。”主君转过头,云淡风轻地看向陈夫人,陈夫人先是一愣,他很少和她提朝廷的政务,不知道此事为何,只恬静深情地看着他。
“先王先祖皆是晋臣,我也不能有辱使命,自立之事我是不会答应的。” 主君坐在凉亭里,目光迷离地看向庭院里开得正旺的花圃:“但臣子们的担心我懂,礼制注重储君,晋室垂危,而凉州日渐隆盛......”他顿了顿,继续说:“世子,还是要册立的。”
陈夫人心头一震,身体不由得往后一仰,莲姑赶忙上前半步扶稳她的身躯。也许是听到动静,主君回过头,看向陈夫人:“茗敏,我不会那么快册立新的世子,但也希望你不要太沉溺于过去。”
陈夫人的心像是被刀搅一般,死去的儿子尸骨未寒,转眼已经要册立新的世子,她没有一直沉溺于过去,只不甘心有的人太快抽离。
“他也是你的儿子啊。”这话只敢在心里呐喊,陈夫人把眼泪留在心里,今日是凯旋,她不能掉泪,稳了稳情绪,她挤出笑容,点头称诺。
主君静静看着陈夫人,将她的表情看进眼里。
他也痛。
世子去世时,那感觉,像是有人剜掉了他臂膀上的一块肉,但他偏偏是一个即使失去整个臂膀,都依旧会去奋勇杀敌的将帅。
先王病逝后,他继位成为了凉州的王,励精图治、扩张版图,发誓成就基业,做一代明主。相比于国邦百姓与战场骊歌,儿女情长和人间风月不过是千里江山图卷上的一队飞鸿。
他也想倾注更多笔墨,但那却不是他想要的磅礴画卷。
俩人一时沉默无言,自顾自看着庭外夏花,各有心事。陈夫人不忍,还是先开了口,她想换个轻快的话题,便轻声问道:“主君觉得殷氏如何?”
”你选的,我放心。”主君心里多少有愧,便快言应道:“下旨,封殷氏为美人,赏,搬入晴秀阁。”
陈夫人侧过头看了一眼莲姑,莲姑宽慰地点了点头。主君拉过陈夫人的手,又唠了些家常,交代了好些事儿,说着鄯善王献的美人已经进关,这两日就要到了,让陈夫人把人安排在宾遐观,又想着其他的宫殿都有些老旧了,要等骑射大会后,把整个宫殿好好翻修一下。
两人聊着宫里的杂事,不觉就到了晚膳时间。当天晚上,主君留在陈夫人处过夜,莲姑也留在了万宁殿里守夜。
这一晚,殷落晚接到了主君的册封,明日一早搬进晴秀阁。自此,她就是主君新册封的殷美人,要和后宫中其他的妻妾一样,承欢于主。
作者有话要说: 妈爷贼,慌。先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