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夏》朝暮dawn

1、灰扑扑的城市

　　第一章
　　许光华走在火车站，兜里只有二百块钱。拖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路是上坡，也许是为了防滑，路面不是平的。箱子拖在上面咯噔咯噔地直震，许光华只好把它提起来往前走。他清楚这个从几十块钱买来的盗版货经不起震，再这样拖下去轮子铁定要掉。
　　今天他是来A市试镜的。他缺钱，无名小辈一个，听朋友的介绍就来了。
　　“来旅游的吗？我们这边……”围着围巾的大妈凑过来，拿着个塑封的介绍牌。那张介绍牌已经泛黄了，还有些皱巴。上面大红的字写着“A市一日游”“神奇峡谷”之类的，还配上了一幅游客照。
　　许光华哼哧哼哧地爬坡，假装没听到。
　　火车站多的是这种人，还有摆地摊在旁边卖玩具的。他没那么多善良，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还能照顾别人生意吗？更何况，救急不救穷，这道理大家都懂。大家都要对自己的生活负责，活得一团糟也得自己受着。
　　风呼啦呼啦刮过来，带着尘土，扫的他脸上生疼。纠结半天，他还是决定坐公交，比地铁便宜，能省几块就省几块吧。
　　兜里得手机震动了几下，许光华掏出来看，是那个朋友。
　　“到了吗？下午三点，别迟到。”
　　这天太冷了，刚从火车里出来的许光华根本不适应。他一只手抄在口袋里，一只手捣鼓手机：“已经到了，谢谢刘哥。”
　　这个朋友姓刘，是许光华大学时期的学长，社团活动的时候认识的。前几年，看许光华形象不错，人也勤快，就给他介绍了一些平面模特的工作。许光华也算半只脚踏入娱乐圈，赚点外快。但他没根没底的，从没想过正式入圈。
　　现在他的正式工作就是在一家小公司跑业务，天天给别人陪笑脸介绍产品。

　　终于走出了火车站，许光华把箱子放下。
　　站在那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如织的车辆，他有一点恍惚。
　　人太渺小了。
　　远处的天空是铅灰色的，雾蒙蒙的。这就是城市的颜色，它的面目。
　　许光华的手机又在不停地震动，这次是电话。
　　张若辰。
　　许光华接起来：“喂？亲爱的，怎么了。”
　　“你去哪了？我去你家，敲门也没人应。”
　　“我去A市试镜了。有个电视剧。”
　　“啊，这样子。多穿点，记得戴口罩。”
　　“走得急，忘了。昨晚陪人到很晚，今早匆匆就走了。”
　　“你们老板又叫你陪酒？”
　　“嗯”。
　　“诶，没办法。你学着点，装醉，别傻喝。”
　　“我知道的。你也要多穿点，把我送你的那个帽子戴上。”
　　“那帽子好丑，我不戴。”
　　“下次给你重买一个好不好？”
　　“嗯！你要加油哦！”
　　“会的。你面试的那家公司怎么样？”
　　“不怎么样好像，没问我几个问题就让我走了。”
　　“没事，再试试别家的。”
　　“这都试了好几家了，诶。”
　　“一开始都是这样的。”
　　“你那边怎么那么吵啊？”
　　“我在火车站口。”
　　“啊，那不跟你说了，你赶紧找地方歇下来吧。”
　　“好，那我挂了哦。”
　　“嗯，拜拜。”
　　许光华打完电话往手上哈气。有人拍他的背。他回过头，看到一个妆容艳丽的女生冲他笑。许光华不说话，等着对方开口。
　　“帅哥，请问地铁站往哪走？”
　　许光华指着天花板上的指示牌：“自己看。”
　　小姑娘撇着嘴走了。
　　许光华知道自己碰上搭讪的了。其实已经习惯了，一直都是这样。不过是长了张好看的脸，一群女生就趋之若鹜，可是知道他的家里的情况后就淡了。他理解，他觉得正常。他其实知道张若辰是还年轻，才不会考虑这些事情。等到以后，说不定自己也会被甩掉，他早已经做好准备了。人家姑娘想要更好的生活，而他给不了，所以他活该。
　　许光华看着手机导航，拖着箱子往公交车站走，可是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他现在又有点后悔，为了省那几块钱，却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大型的公交车始发站。拎着箱子爬楼梯上去，跑遍了每个站台也没有找到自己要坐的车。他已经很累了，坐在等候的长椅上，不想动。连一个公交车站都找不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看到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许光华抬头问：“请问749 路在哪里坐？”
　　工作人手一扬，指着整个始发站的另一个拐角。许光华只能拖着个箱子，穿过整个公交车站。到了那边还是没有找到。只能又问另一个工作人员：“请问749 路在哪里坐？”
　　“出这个站，在外面。”
　　许光华返回去，发现外面还有一个小的公交站台。
　　看到749路在上面，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坐上公交车，他赶紧跑到后方找个座位坐下。如果坐在前面，很容易就碰上老人小孩，就得让座。他太累了，不想让座。他要坐十几站，然后转车再坐八站才能到。能坐一会就坐一会。公交车上什么人都有，尤其是从火车站出发的。许光华的旁边坐着个满脸灰扑扑的中男人，在跟女儿视频。大概是要回家了，笑容那么开心，脸上有一道道的纹路。手机声音外放，他的声音也极大，胳膊肘快要戳到许光华身上。还有抱着个收音机的老人，几乎要睡着了，里面放着咿咿呀呀的昆曲。
　　许光华脑袋靠着玻璃，看着下方一辆辆锃亮的小汽车。
　　他有点出神。
　　也许有一天他会熬出头，会生活优渥，也许不会。但那时候的他，还会和现在一样吗？
　　那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是谁？
　　是一起走过风风雨雨，还是半道上一见钟情？
　　或者，没什么真心，只是凑合着在一起？
　　许光华就这样晃着，快要睡着了。但是公交车上有些闷，空气不流通，闻起来很奇怪。他习惯了，他那个狭小的出租屋也是这样，潮湿的霉味一直散不掉，被子永远湿答答的，空气中还有点灰尘的味道。
　　拖着箱子下车，转车，终于到站。
　　这个宾馆是在网上找到的，价格便宜，听说环境也还可以。重要的是，离试镜的地方比较近。他拎着箱子下来，发现是一个老旧的居民区。红砖裸露在外，楼房很矮，绿色的纱窗已经灰蒙蒙的了。楼道口黑洞洞的，声控灯看起来也不太灵的样子。巷子里的下水道旁都是剩菜剩饭，有的是油污，已经黑乎乎的了。
　　没什么老头老太在外面，这天太冷，又成天雾霾。
　　许光华看着导航，走了半天才找到那家宾馆。发现它原来就在小区的入口处，摆放着一个红底白字的招牌灯:朝阳宾馆。
　　店的门脸很小，一个老板娘坐在里面，看着闹闹嚷嚷的电视剧。没有开空调，只有一个落地摆放的小太阳，发着温暖的橘光。
　　“还有单人间吗？”
　　“有的。出示一下身份证。”
　　许光华从包里掏出身份证，登记完毕后，就拿着房卡拖着箱子上楼了。
　　开门进去，没什么异味，他于是反手把门关好。
　　床就紧紧靠着窗台。窗外仍然是烟灰色的天，楼底下有修鞋子绣衣服的摊位，一个老人穿着臃肿的黑色棉服坐在那里，两手抄在袖笼里。偶尔也有老人骑着自行车慢慢悠悠地经过，篮子上放着刚买的菜。
　　不时有麻雀在地上跳来跳去，啄食着什么，有人近过时，又呼啦啦一齐飞起来。可是树已经只剩光秃秃的枝干了，容不下它们。
　　房间太狭小，除了床和洗手间就没什么空间了，仅能容一人通过。
　　许光华看了眼手机。中午十二点了，他还没吃午饭。下楼去小卖部，他打了个寒战，于是把自己裹得更紧。小卖部灯光黑暗，柜台底下全是香烟，老板叼着根烟坐在里面，盯着电脑屏幕。
　　“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许光华听到这个熟悉的电脑人声，扯动了一下嘴角。中年男人都喜欢斗地主吗？
　　“老板，老坛酸菜牛肉面有吗？统一的。”
　　老板起身，从柜子上拿了一包，放在了柜台上：“六块。”
　　“怎么这么贵？平常只要四块五。”
　　“我这是便利店。”
　　许光华环顾四周，不知道这个阴暗逼仄的小卖部哪里就像便利店了。
　　“便宜点吧，老板。”
　　“你这人真是——算了，那就五块。”
　　“谢谢您嘞。”许光华立马掏出手机扫码，扫完拿给老板看：“付过了。”
　　他走出便利店，刚推开帘子又折回来：“老板，有热水吗？”
　　老板头都没抬：“没有。”
　　许光华垂下头准备出去，却看到看着老板手里的热茶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出去了。

　　推开玻璃门，走进宾馆，一下暖和了许多。
　　“老板娘，有开水吗？我泡方便面。”
　　“有，在那儿，您自己倒去吧。”
　　“啊，谢谢您。”
　　许光华蹲在地上放调料包，倒开水。并不是很热的水，都没什么水汽飘出来。红色的油浮在水上，让他觉得有点恶心。
　　但现在只能吃得起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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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耽美新手，希望大家多多留言！这样我才有动力写下去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