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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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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整个屋子里的花都要被唐桓扎起来了。
从上午温暖的阳光到中午的烈日,从下午悠闲的时间再到日暮降临。
川原千秋家里的甜品很好吃,日式的料理也非常美味。
唐桓注意到,川原千秋的耳朵上带着两个小铃铛,每当她走路的时候,铃铛就会叮当作响。
晃动着,摇动着,像是小精灵在跳跃着。
蹦来蹦去,跳来跳去,铃声不断作响,看起来很是喧闹的样子。
唐桓甚至想,这样带着两个铃铛,川原千秋不会觉得吵吗?
而这两个铃铛啊……
虽然遥遥地都可以听到彼此的声音,却挂在两边,谁也望不到彼此。
中间隔着的,是遥不可及的距离。
川原千秋端着甜品来的时候,唐桓问道:“你的耳朵上带着两个铃铛,平时不会觉得吵闹吗?这样久了,听力容易受损,对耳朵本身也是不好的。”
川原千秋耐心地倾听者她,微微把头偏过来,很是认真地听着。
给人这样全然的尊重,让唐桓的心里觉得很是舒服。
川原千秋轻声用日语呢喃了一句什么,唐桓没有听懂。
虽然没有听懂文字,但是语调里那种轻轻地惋惜,随着异国他乡的音调,轻轻飘入了她的耳中。
川原千秋又用中文说道:“这世界太寂寞了啊……”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唐桓下意识抬头看向何子渊。
何子渊静静地坐在花堆之中,耐心地处理着玫瑰的花刺。
她一定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但是并没有回过头来看她们。
这个时候,川原千秋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太阳已经落山,你们还要留在这里吗?”
说到这里,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垂头一笑:“我啊,虽然是个害怕孤独的人,但是从来不留人过夜哦。”
“每到夜里,爱人的孤魂会回到我身边的。”
若是换做别人,一定要觉得川原千秋疯掉了。
但是唐桓能听得出来,那个轻轻地句子里深深的依恋。
深深的,深深的依恋着,那个已经不在世上的爱人。
好像一无所有,完全漆黑的世界里,爱人的影子还在她的眼前似的。
这时,何子渊主动站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走吧。”
唐桓也在这里呆到无聊,已经过了最开始看到鲜花时惊艳的感受了,因此也立刻站了起来,说道:“好啊,我们走吧。”
何子渊带着歉意地笑了笑,说道:“真是抱歉啊,明明看出来你已经觉得很是无聊了,可是你没有开口和我讲,我就自私地把你留下了。”
唐桓连忙说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这里还是很有趣的。”
何子渊看着别处,看似不经意地说道:“是这里有趣吗?”
唐桓点点头,说道:“对啊。”
何子渊依旧看着别处,眼睛流连在远方,轻声说道:“是这里有趣,不是和我在一起有趣,是吗?”
唐桓察觉到,那颗脆弱的心,正在愈合着伤口。
明知道伤口还未愈合,但是它却如此急切地,渴望着被人抚摸。
何子渊又轻轻地说道:“千秋的故事,很吸引人吧?“
唐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向她的眼睛,问道:“子渊姐姐,你今天因为什么事情很伤心吗?”
何子渊被她岔开了话题,也就不再无尽地试探,于是低头笑道,说道:“我每次来这里都很伤心的。”
唐桓问道:“因为千秋伤心吗?”
何子渊低着头,看着自己已经略有了皱纹的双手,说道:“不是啊。”
“千秋的爱人虽然离开她了,但是她好歹爱了她一生。”
“森田夏树最后一首歌,也是最出名、最好听的一首歌,就是写給千秋的。”
“你不觉得这些都很美吗?从始到终,从一而终,就连死亡也不能让她们分离。”
“我每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我甚至有些怨毒地想,我希望湛蕊死了,在我们最开始相恋的第三年死了,如果是从哪个时候开始分离,我到现在或许还会怀念她,而不是这么痛苦,就这样憎恨着,眼睁睁看着她在我的眼里变得越来越糟糕,越来越恶心……”
何子渊一向是话少的人,很少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
可见这些事情,这些积压在心里的秘密和痛苦,她是如此迫切地想被人聆听。
哪怕是,明知道这些话不会为她带来任何的好处。
何子渊轻声说道:“我说这么多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唐桓诚恳地说道:“不会的。”
何子渊又转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问了一句:“那天在流灯河边的女孩是你的什么人?”
这个问题,其实在流灯河的那个夜里,两个人已经谈论过了。
可是换了个时间,心境就不一样了。
在乎的点不一样了,心境不同了,也就自然不一样了。
话里话外,想知道,都截然不同。
虽然明知道何子渊明知故问,且问的不是一个问题,唐桓还是真诚地回答她:“她叫洛明舟。”
“我的父亲给她的母亲,当了九年的司机。”
“这九年里,洛阿姨一直像照顾亲生女儿一样照顾着我。”
其实何子渊那天在流灯河边上看的时候,从唐桓对待洛明舟的态度来看,唐桓是早就已经不喜欢洛明舟了。
那个时候的何子渊还在劝她,劝她了全体面,给洛眀舟最后的一丝颜面。
可是现在已然心态截然不同,根本就不是在同一个心态上了。
但是何子渊又不能和自己说,那天夜里她希望唐桓和洛明舟闹僵。因为她虽然心中有私,但是她说到底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何子渊叹息了一声:“我……”
她有点局促地看向唐桓,小声说道:“我其实不是想要逼迫你来质问你。”
唐桓当然理解。
现在的何子渊,正处在一个非常脆弱的阶段里。
从那天何子渊离开湛蕊的时候崩溃大哭,她就看出来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何子渊已经变得如此失落,以至于比之前更深地落入自卑的境地之中去。
这个时候,何子渊强打起精神,看向唐桓,说道:“我们不说这些了,我们去看电影,好吗?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电影想看?”
唐桓说道:“子渊姐姐,今天是你雇我出来,所以我会陪你去的,你不要这么担心了。”
唐桓这样说的本意,本来是想安慰一下何子渊。
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反而更加促进了何子渊的不安感,让事情更严重了起来。
何子渊失落地低着头。
是啊,明知道两个人的关系除了契约关系再也不能有任何其他了,她究竟还在这里期望着什么呢?
明明知道已经没有什么结果了,到了要落幕的时候,却还要伸出一只手,把马上就要落下来的帘子挽住,试图固执地留下这一出戏剧。
何子渊局促地说道:“你说的对,今天确实是我雇你出来的。”
唐桓见她如此紧张,又连忙安慰她道:“当然,你也是我的朋友,你愿意和我一起出来,我也很高兴的。”
听到这句话,何子渊再也忍不住,垂下了眼睛。
泪水从那双温柔的眼睛里滚落。
何子渊说道:“我今天如此混乱,一定已经让你看尽了笑话吧?”
“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是贪心,很贪心地想把你留在身边。”
唐桓连忙说道:“你别哭呀,我今天出来也很开心,认识千秋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花室也很美,现在如果去看电影我也会很开心,真的,我是很高兴的。”
见何子渊还是垂着头不出声,唐桓又连忙说道:“而且子渊姐姐今天也很美呀!和这么好看的你一起出来,我很荣幸的。”
何子渊这才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唐桓。
她宁愿唐桓此刻拒绝她,也不愿意唐桓因为她很孤独,而可怜她。
明明比她大那么多,却要被一个孩子可怜,岂不是太糟糕了吗?
何子渊说道:“我……”
语句停顿着,甚至不知道要说什么。
终于,她带着眼泪轻声开口:“你一定已经看出来了吧?”
唐桓问道:“看出来什么?”
这一来一往,甚至像是在下棋过招。
明明所有的棋都在棋盘上了,却还是揣着棋子,各怀心思。
何子渊说道:“你一定已经看出来,我很喜欢你了,对吧?”
唐桓认真地说道:“能被子渊姐姐喜欢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何子渊抬起眼睛,和那双认真,坦诚且善意的眼睛对视了。
这样好的女孩子,能有谁不去爱她呢?
若是有任何人任由她在面前却还错过,岂不是太愚蠢了吗?
谁会眼睁睁看着宝藏在眼前被人带走呢?
可是,那宝藏是如此的珍贵啊,不能属于她何子渊。
她就像是一只鸟儿一样,在眼前一闪而过,在枝头栖息。
你对它伸出手,请求它多停留一会儿,或许它现在就回立刻扑棱着翅膀飞走。
这么走了,或许就不会回头了。
可是,何子渊还是不甘心,她看着唐桓,问道:“可是你会回应我吗,唐桓?”
“你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没关系。你还会回应我吗?”
唐桓沉默着。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花室的门口,相对沉默着,这么看着彼此。
终于,唐桓率先开口了:“你希望我如何回应呢?子渊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