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亦有道》卞九欢

20、梅

　　现在的小孩子可真是了不得。

　　明明是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小屁孩，一套一套的竟然在这儿跟讲师似的同唐桓讲道理。

　　盯着电脑的那个男孩，每天坐在一样的地方，穿着一样的衣服，盯着他的电脑，好像他就这一身衣服、这辈子只有一件事似的。

　　唐桓见他同自己已经说了这么多，那索性认识一下，做个朋友好了。

　　她很主动地对男孩伸出手，说道：“我叫唐桓。谢谢你和我说这么多。”

　　男孩警惕地看着她的手，犹豫半晌，说道：“对不起，我有洁癖。”

　　他说完，还是勉为其难地握了握唐桓的手，握完还要拿纸巾擦擦手。

　　男孩擦完手，一本正经地对唐桓说：“我还是那个我，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哪个你了。”

　　唐桓：？

　　这小孩在说啥？

　　他说完，又拍拍胸脯，异常坚定地说道：“老大这次谈了个很大的单子，我要趁着机会多挣钱，以后有钱了娶梅根。”

　　唐桓发愁地问道：“你还未成年，这算是打童工吧？”

　　男孩变脸比翻书还快，一套说辞立马把唐桓的嘴给堵上了：“哦，我不是这家公司的，这边网快，老大让我免费吹空调。”

　　唐桓：？

　　算了算了，别人的事还是少问吧。

　　男孩说道：“你看起来像是个没梦想的人，这样不好，不好。”

　　唐桓哭笑不得：“你有梦想啊？”

　　男孩挺直了胸膛，毅然望向天花板，说道：“对啊，我要挣钱娶梅根的。”

　　唐桓颇为担心地说道：“那你知道，你喜欢的梅根，是喜欢女生的对吧？”

　　男孩蓦地僵住了。

　　他徐徐转过头来，眼睛死灰一样盯着唐桓，看得唐桓发憷。

　　他每个动作都变得好慢好慢，仿佛时间无限延长，他从一个鲜活的少年，变成了一个生锈的傀儡。

　　唐桓见他心如死灰一般，知道自己的话伤害到了他，急忙安慰他道：“我也不知道的，我瞎说的，你不要当真啊。”

　　半晌，那个“男孩”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姐姐，我就是女的。”

　　唐桓：？

　　“男孩”艰难地伸出手，又握了握唐桓的手，说道：“我叫范沛文，名字也起得不太好，但是姐姐你相信我，我有胸的。”

　　唐桓：？？？

　　范沛文似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直接把自己的衣服撩了起来，悲痛欲绝地喊道：“我真的有胸的啊！”

　　唐桓吓了一跳，赶忙一把将她的衣服拉下来，慌忙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女孩子！你是有梦想的女孩子！”

　　两个人正争执的时候，梅根出来了。

　　刚才还撩着衣服惨叫的范沛文立刻把衣服整理好，蔫儿了声，超认真的转头工作去了。

　　梅根走过来，对着唐桓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工作的小孩，伸手一摸她的头发，笑道：“写代码呢？”

　　小孩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忽然无比娇柔地冒出来一声：“嗯！”

　　她这一声儿实在是太娇柔了，唐桓终于醒悟过来她还真的是个小女孩。

　　唐桓见洛明舟也走了，这里的人都在工作，她索性也就不再碍事，同梅根告了别，就离开了洛明舟的工作室。

　　唐桓刚一进电梯，梅根就追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杯冰咖啡，一路上慌慌张张地挤进了电梯。

　　梅根把手里的冰咖啡递给唐桓，眼巴巴地说道：“外面热。”

　　上次来的时候，唐桓生理期，她给倒了温水；这次来的时候天热，她又专门在咖啡里加冰送出来。

　　就算是她知道梅根擅长此道，唐桓也还是被她吃得死死的，想不高兴都没办法。

　　唐桓接过了冰咖啡，说道：“谢谢。”

　　梅根巴巴地看了她一会儿，又像个孩子似的问道：“只是谢谢吗？”

　　唐桓正在喝咖啡，被她这么一问，当即呛了一口，下意识怔住了：“啊？”

　　梅根又忧伤地低下了头，有点难过地问道：“只是谢谢吗？”

　　她这样子，实在像是个被人抢了糖的小孩子。

　　明明是穿着短裙低领性感妩媚的女子，行为举止却像个未经世事的孩童，任唐桓心里有多狠，也拒绝不了她。

　　唐桓没办法，只好说道：“那带你去吃午饭，算是对这被咖啡的补偿，好不好？”

　　梅根的眼睛立刻就亮了，高兴地挽住了唐桓的手臂。

　　唐桓平时有点抵触别人碰她，别人一碰她，她就浑身难受。

　　可是梅根好像是有什么法术似的，她这么一挽唐桓，唐桓反倒觉得和她亲近了不少，甚至还有点高兴。

　　唐桓问道：“你喜欢吃什么呀？”

　　梅根低着头，只笑不说话。

　　唐桓没办法，只好在电梯里低头去看她脸上的神色，耐心地问她道：“梅根，你想吃什么？”

　　梅根这才抬起头来，狐狸似的眼睛转了转，说道：“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唐桓本来想带着她在外面随便吃点小零食，可是梅根显然比她聪明很多，她要吃唐桓做的。

　　天气热，电梯里也闷热，唐桓推了她一下，说道：“你先松开，太闷了。”

　　然而，梅根却抓着她不松手，像个孩子似的撅了撅嘴，小声说道：“我刚来中国，我不认路。”

　　唐桓想，这就算是个铁人，有颗不锈钢打的心，都能被她在这三伏天里给融了。

　　这时，电梯到了一楼，门开了。

　　门一开，两头都愣了一下。

　　梅根抓着唐桓的手立马给松开了，往背后一藏。

　　门外站着刚才离开的洛明舟。

　　洛明舟看见梅根之前抓着唐桓的手，脸色立刻就是一沉。

　　唐桓见洛明舟来了，正好同她好好告别，对着她点点头，说道：“我该走了。”

　　她一走，梅根立刻就追了出去。

　　洛明舟猛地掣出手，一把死死抓住梅根的手臂，阴沉沉地问道：“不是说过让你别动她？”

　　梅根像只小兔子似的被她逮住了，她也不反抗，只一脸无辜地看着唐桓，委委屈屈的样子。

　　唐桓看不下去了，说道：“是我答应她，要带她去吃东西的。”

　　梅根立刻开开心心点头，当即就往唐桓身边溜。

　　洛明舟死死地抓着她，皱眉看向唐桓，说道：“她这种人说的话，你敢信吗？你知道她手上沾着几条人命，洒过多少血吗？”

　　梅根立刻摇头，噘着嘴看着唐桓，一副全无此事的模样。

　　唐桓叹息一声：“她是你的人，是正是邪都是你们的事。我只是答应了她，就带她去吃东西而已。”

　　洛明舟笑得狰狞：“你想的倒是好啊，答应了她，就带她去吃东西？你难道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她这种人，还能让你脱身吗？”

　　她说完唐桓，又冷笑着看向梅根，说道：“梅根，我带你不薄吧？你每次惹了事，我哪次没去救你？就对你提了这么一个要求，这都做不到吗？”

　　唐桓看着她们两个吵，一个说话，一个不吱声，眼神倒是厉得很。

　　唐桓摇了摇头，说道：“梅根，你要是不想来，那就算了吧。”

　　梅根看了一眼洛明舟，站在原地没动，神情颇为不甘。

　　但是一路到唐桓走出门去，梅根也没有追上来。

　　唐桓想，就算是她想给梅根做饭吃，洛明舟和梅根之间的事，她也还是不掺和的好。

　　解决了洛明舟的事之后，现在就剩下洛元冬了。

　　洛元冬这些日子给她发了很多消息，也很担心她。

　　可是唐桓自从高考落榜，一直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就算是她知道洛元冬是在关心她，可是她自尊心还是太强，受不了别人看到她落魄狼狈的模样。

　　洛元冬也是十年寒窗的人，大约懂得她的感受，每次发消息给她她若是没回，也就不再追问。

　　唐桓看着外面的晴天，她想，也是时候去向洛元冬道谢了。

　　她回了洛元冬的消息，向洛家走去。

　　洛语山当年确实是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她好，家里遇难的时候伸手援助，后来洛元冬为了帮她犯下错，她也不追究，反而安慰唐桓。

　　唐桓觉得，自己欠这一家人，欠的已经太多了。

　　然而，她这次给洛元冬发消息，洛元冬却一直迟迟没有回。

　　一直到唐桓都快走到洛家门口了，洛元冬的消息才猛地跳出来：

　　【别来。】

　　唐桓怔了一下，没理解洛元冬是什么意思。

　　很快的，洛元冬就撤回了消息，又发过来一条：

　　【家里没有人，明天再约吧。】

　　可是就在刚才，洛语山还很高兴地邀请她一起吃晚饭，让唐桓先在洛家等她下班，还说洛元冬就在家里，让唐桓无聊的话可以找她去玩。

　　唐桓想，兴许是洛元冬出去了，她在洛家门口等她一下就好了，反正洛阿姨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下班了。

　　她这么想着，一路向洛家走去。

　　还没走到洛家，就听见洛元冬的声音传了出来：“你既然自称是她的朋友，这么，连她被赶出洛家都不知道吗？”

　　有棵树挡着唐桓的面，前头的人她看不清。

　　唐桓又往前走了两步，才看清洛元冬面前的人是谁。

　　穿着白裙子的蒋小霜头发披在肩上，看起来柔弱又温顺，委屈地擦着眼泪哽咽着：“我也只是想来看看她，我被家里人转了学，高考完才有机会回来找她，元冬姐姐，你凶我干什么，我又没有做错事……”

　　洛元冬说道：“我和你没什么话可说，洛明舟不在，我们家出了事，不接待客人，你走吧。”

　　蒋小霜越哭越伤心：“我都已经在这里了，你让我去哪里……”

　　就在洛家大门口这么一哭一闹，路过的人纷纷都回头看，还有人拿手机拍照的。

　　洛元冬加重的语气，说道：“已经说了家里有事，你再胡搅蛮缠我就报警了。”

　　唐桓想，既然洛家有事，那她还是先走吧。

　　唐桓正要走，她一转身反而洛元冬注意到了她。

　　洛元冬道：“你怎么来了？”

　　唐桓慌忙摆手道：“你家有事，我现在就走，我不给你们添麻烦……”

　　洛元冬大步走过来，一把拉过她，说道：“你先进来。”

　　蒋小霜擦眼泪的手就是一僵。

　　唐桓急道：“别别别，我还是走吧，以后你家得了空闲我再来拜访……”

　　洛元冬二话不说，把她往门里一塞，顺手关上了门。

　　蒋小霜：……

　　蒋小霜那几滴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都在脸上挂不住了。

　　蒋小霜气得跺脚：“元冬姐姐！洛元冬——洛元冬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