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族密码》梅林俠

26、坦白交心

　　Vera在报上看见玛丽亚的照片。知道目标在她，颇为内疚。当初设计骗局，告诉玛丽亚约翰自己要去寄宿学校就是想要切断这条线，不让自己连累他们。

　　这个骗局替玛丽亚家和自己买了五年多无忧无虑的时光。她以为五年多来找不到她，对方会放手。没想到，他们竟然使出更狠的手段。想到约翰玛丽亚对自己的照顾，Vera无法坐视不理。

　　前阵子，她在期刊上又看到另一组基因序列，正是她的特殊基因。这次，联络人竟是凤教授，龙吟的妈妈。 Vera因此长了心眼。

　　几年相处下来，Vera看出凤教授算个正直的人。

　　这次玛丽亚被绑架，她无论如何得去救。为此，她来龙吟家和凤教授交心。
　　......................

　　这不是Vera头一次来凤教授家。以前和一堆同学来过，后来，毕业典礼完，也来参加凤教授为她和龙吟安排的聚餐。但每次来，Vera都谨守本分，循规蹈矩。虽然，也像年轻人般嘻笑，但从不敢像现在这样，毫无忌惮地，在阳光下，敞开自己。

　　下学期开始，她就是个医学院三年级的学生，她将去医院实习轮值。虽然她实际年龄只有十七，她却已在成年世界活了五年多，有些累了，毕竟，她还只有十七。常人在十七岁时在做什么？

　　况且，Vera不确定自己的明天会如何。她去交换玛丽亚妈妈的过程会遭遇什么麻烦？她从没随性活过，这次，此刻，她想活得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年青女孩。

　　午后的阳光疏懒地照在爬篱的夕颜上，Vera难得一次，悠闲放松懒懒地躺在龙家后院大草坪上一张摊开的红色野餐用粗布毯上。

　　Vera好像一辈子都没如此轻松自在。她一辈子都在披盔戴甲地逃亡，从未松弛。现在，她被爱和安逸舒适击垮，一旦松弛，她再也穿不上厚重的盔甲，再也跑不动了。她知道目前自己最是脆弱，任何人都可以给她致命一击。但她还是躺在那里舒服地晒着太阳。

　　“Vera，Albert，过来，我给你们讲神话故事。”

　　凤教授，今天也不像平常学校里的那个严肃的学者，而是个慈祥的长者。此刻她手里正捧着一盆晶莹剔透还流淌着水珠的葡萄，边朝院里六角停走去，边喊。

　　夏日瞇着眼，望向凤教授，心想，这是诱惑人心的魔鬼还是神祇派来的天使啊？可我不管了，实在太舒服了，我只想躺在这里，沉沉睡去...

　　“妈，你还当我们孩子，爱听神话故事？”

　　龙吟一边回答母亲的呼唤，一边告诉Vera：“我妈是说神话的高手。无论希腊神话，中国神话，还是北欧神话，都是信手拈来，听者莫不随着故事情节心情波荡起伏。你要听吗？”

　　“好。可是，我躺得好舒服，不想起来。你觉得妈会不会生气，如果我就这么躺着听故事？”

　　龙吟坐起身，对在凉庭里坐着的凤教授高喊：“妈，Vera这只懒虫，太阳晒得正欢，她不想挪窝，但又想听故事，所以，她很大胆地问我，如果她躺着听故事，您会不会生气？”

　　“不会，可是，你们就吃不到葡萄了！ ”凤教授也高声响应，然后，她说：“Vera，你的头发好美。”她最后一句话是用平常声量说出。

　　“谢谢凤教授，我躺在这儿晒太阳好舒服。真不想动，对不起。”

　　Vera此刻豁然开朗，凤教授明摆明着最后一句只说给她听。而且她也才意识到，自己在阳光下充电一天，四肢百骸无不通畅，一舒服竟然忘了节制跃跃欲动的发丝，它们也忘情地在阳光下翩翩起舞。

　　但，太舒服了，不想动。原来舒适安逸就是麻药。管它的，福祸自有天意。昊天想起朋友告诉她的一句话：温水煮青蛙。

　　龙吟任由Vera躺着，自己却违反心意，爬了起来，屁颠屁颠的走到凉亭，坐在凤教授身边，剥起葡萄，递给凤教授。

　　“不错，还知道巴结。但是，洗手了吗？”

　　Vera听到母子的互动，忍不住大笑。

　　“妈，您不是说要讲个神话故事吗？这应该是您的故事吧！ Vera，记不记得我答应过你，要替你找家人／亲人。好好听着，这个故事可能与你有关。”

　　看着凤教授睁大眼的惊讶表情，龙吟笑说：“妈咪，您不会以为我瞎了，没看到Vera的怪异之处吧！？其实，您何尝不是？”

　　此时凤教授已经不只睁大眼还张大口。

　　龙吟看着母亲，继续说：“记得我头一次见到Vera会发光的头发，还以为我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姊妹。 Vera的异常不只一处，她通常不会轻易示人。但那次我看见她闪耀跳舞的头发。那一定不是偶然。她可能是想试探我，或者是对我完全信赖。我宁可相信是后者。她故意让我见到她的特异功能，我宁可解释为信任而非试探。”

　　望着目瞪口呆的母亲，龙吟继续说：“而母亲您，在我五岁之前，从不放心让我一人独处，我因此看过您充电／发电的头发，大概一年一次，您生日前后。至于Vera，她可以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地控制异能。”

　　龙吟才一说完，一转身，就看见Vera瞇着眼，皱着眉，歪着头，站在一边。

　　“噢，好。有没有听过龙凤呈祥？那是指古代龙族和凤族大婚的吉祥语。据说龙族和凤族都是上古的神族，本来和平共处，历代通婚，但后来不知为何，凤族定下规矩，不准与龙族通婚，原因荒诞至极。据说，凤族如与龙族长久通婚，几代后，凤族便不复存在。”

　　凤教授说到这里，稍停一下，静看孩子们的反应。

　　她接着说：“虽然凤族有此规矩，但龙族没有。我和你爹相爱，结婚，凤族不容。我等于叛离凤族与你爹浪迹天涯。我不服气。我觉得凤族与龙族长久通婚，凤族便不复存在的这个歪理需要检验。为了了解并检验这重女轻男还有龙凤不能成婚的真正原因，我研究遗传。这些年多少得出一些结论。”

　　喝口龙吟递上的冰水，继续说：“连带的，我也想了解，为何凤族重女轻男。据说，女孩子可携带凤族的纯血而男孩不能。 Vera，妳的舅舅也是为了挑战这个重女轻男的传统，趁着你妈接受人工受精时把你掉包。你车祸死去的父母与妳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个代母。”

　　“那么，我的舅舅是坏人吗？”

　　“孩子，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黑白分明，非黑即白，非白即黑。妳舅舅大多数时侯是好人。只是在你的这件事上犯胡涂做错了。”

　　“只是吗？他害我从四，五岁开始就一夜间长大。我没有童年，每天担心受怕。他害我没有父母。”

　　“Vera，别激动。”龙吟看过Vera激动时的能量，想象过她愤怒时的杀伤力。

　　“对不起，凤教授，我太激动了。您也许是对的，他并没对我直接下手造成伤害。”

　　凤教授吁了口气。她认识清扬，希望清扬和昊天间的恩怨可以化解。

　　“这么说，令狐医师也只是太爱我了。一种对奇珍异宝的追求，变态的执着，自以为扮演上帝的角色。他也不是坏人。他还常常义诊，免费提供病人药品。 ...... 但是，他摧毁了我的童年。”

　　“...”

　　“当然，令狐蜀，这个狐狸族的长辈和乙国□□才是真正的大坏蛋。他的手下抓了玛丽亚，藉此要挟我，计划捕捉我，拿我当实验样本。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大坏蛋。”

　　Vera说到这，整个人冰冷如一道寒光一把寒刃。

　　“Vera，妳的亲生父母现在正往这里赶。他们要来见你。妳的母亲是凤族现任会执行长。那个头衔代表她具备凤族最纯粹的血，难怪，妳的异能如此强大。我刚才见识到你能瞬间移动，你还有其他什么异能？”

　　Vera站起身，双手向前一指，便有闪电射出，说：“我双手能发射电击，眼睛除了能接受可见光，还能接受红外，紫外光谱，不需夜视镜，夜视便如白昼。另外，听觉敏锐，接收声音的频率也超出常人。头发是天然太阳能板，能吸收并发射能量。另外还能作为天线雷达（antenna），光纤，收放数据（data）。头脑更不用说，是一微型计算机。”

　　龙吟虽知Vera有特异功能，譬如头发，但这一阳指的功夫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家都惊讶沉默。
　　最后，Vera打破沉默，继续：“教授，这些年来，谢谢您的指导照顾，您对我真好，如果你们发现我曾犯法，你们会不会还站在我这边？像现在一样的疼爱我？”

　　“Vera，如果妳曾犯法，我们仍一样爱你。如果，你指的是虚报年龄，制造假身份，那些都是十八岁前犯的法，法律对于十八岁前犯的法通常从宽处理。不管如何，Vera，我们还是一样爱你。”凤教授语重心长地说。

　　“教授，您对我太好了。”

　　Vera忍不住拥抱凤教授。

　　“喂，你们两个一老一小通过我才认识彼此的女人，现在胆敢过河拆桥，绕开我，拥抱彼此”，龙吟一脸义愤，但只一秒，又换上嘻皮笑脸，向两女人张开长臂，来个熊抱，嘴里还不忘叨念：“要抱，就大伙一起抱，这叫，嗯，抱团取暖。嘻嘻。”

　　Vera和龙母相视而笑。

　　“不过，教授，您是何时开始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以为自己完全没露馅。”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妳能隐藏这么多年真不容易。妳是怎么办到的？”

　　“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我再告诉您。那么，您是如何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能猜到妳的身份，其实也是因为妳主动联系凤鸣生物科技。妳不是寄出一段基因片断吗？虽然妳将发信网址遮盖得很好，依凭那个网址，清明的人还是追踪锁定到这个大学附近。”

　　“噢，所以，她们就找到您，让您送出另一段基因片断。目地是诱鱼上钩。”

　　“不。目地是让妳这只迷途的小鸟可以回巢，”沉默一会，接着：“其实，我早观察到妳的不凡，但没能联想，因为妳长像有高家索人基因，这在凤家是绝不可能也绝不被允许的。”

　　Vera笑笑：“说来话长。以后再说，”沉默片刻，接着说：“教授，您知道最近一桩玛丽亚被绑架的案子吗？其实，歹徒要的人是我。我决定，去将玛丽亚换回来。请你告诉凤女士，我要去换玛丽亚妈妈回来。三天后就是他们限期的最后一天。我不能再等了。”

　　“这事该由美国政府出面处理吧？”凤教授说。

　　“我联络过周教授，他也不愿我出面。”昊天停了一下，试探性的问凤教授：“您听说过周教授吧？”

　　凤教授点头。

　　Vera继续：“他联络麦可和查理，他们说，美国政府不管，因为玛丽亚不是合法入境，玛丽亚不是美国人。而且，玛丽亚现在已被绑到乙国，不幸的是，玛丽亚本来就是乙国人，乙国不是美国政府的管辖区。既然不是美国人，美国政府也不能通过领事馆要人。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玛丽亚当初没提正式收养玛丽亚我。”

　　Vera沉默一会儿，又继续：“教授，请告诉凤清明女士，虽然玛丽亚和我没有血缘，但玛丽亚养了我七年。我必须去救她。和凤女士只好以后再见。”

　　“就不能再等等吗？”

　　“不能等了。我已经让周教授联络麦克和查理，他们已经安排好一切，会和我ㄧ起去。周教授说他也会和我们一起。”

　　“事实上，麦可已和凤家联络，听说，妳母亲不会单独前来，凤家自己的保安团队会和她同行。”

　　“那么，他们应该直接去乙国，避开这里入境的繁琐程序。凤家的保安团队能携带枪炮等武器吗？”

　　“妳考虑得满周到，但是凤家自有安排。相信我，凤家不好欺负，凤来仪更不是省油的灯。”

　　龙吟是头回听说这些秘辛掌故，只能呆愣一旁。

　　“周教授都多大年纪了，还去？”凤教授又问。

　　“周教授说我们人手不足，多一个是一个，”Vera 回答。

　　“Vera，我和你去，” 龙吟终于找到个插话的空档。

　　“好，哥哥，你若能打赢我，你就帮我。否则，免谈。”

　　“你不准用特异功能。”

　　Vera点头，两人一番拳脚，龙吟被打倒在地。

　　“哥哥，若是我从小就认识你多好。我小时和大海爸友蓝妈住在一起很快乐。他们真的很爱我，我们一家人常常出游露营。后来他们死了，我就没有安全感。玛丽亚妈妈和约翰叔叔对我很好，可是我不快乐，因为我每天都担心。要是你那时在我身边不知多好。自从遇见你，我每天都很开心快乐。谢谢。”

　　Vera拉起龙吟，紧紧抱住，再推开，说：“哥，我走了。”

　　龙吟看凤教授，“妈，我们能怎么帮她？她才四个人。”

　　“放心，Vera的母亲不会让人欺负她。以前，她们不知道她在哪里，所以没办法。但是，现在既然找到她，凤家一定会护她周全，不让人碰她一根毫发。”

　　凤教授停了一会，心想，还是快把最新消息传达给凤家。